第513章 筏骨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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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尚未完全散盡,河灣籠罩在一層濕漉漉的銀紗裏。篝火早已熄滅,隻餘下幾縷淡白的煙氣,混入濕潤的空氣中。陳景行是被腿上那股持續而溫熱的麻癢感喚醒的。他小心翼翼地揭開敷了一夜的草泥,晨光下,傷處腫脹幾乎完全消退,深色的淤痕淡化為淺褐,皮膚表麵緊繃,透出一種新生的粉紅。他扶著粗糙的樹幹站起來,試探地將重量壓在那條傷腿上——鈍痛依舊,但骨頭深處那種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撕裂感消失了!他嚐試著邁出一步,雖然依舊跛得厲害,需要木拐支撐,但每一步都踏踏實實落在地上,不再有隨時會垮塌的虛浮感。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湧上心頭,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水汽的清涼空氣,渾濁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河灣裏忙碌的景象。
    河灘上,一派熱火朝天。石岩赤裸著精壯的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滾動著汗珠,正揮舞著那柄新製的燧石木柄斧刃片經過女孩連夜重新剝製更換),奮力劈砍著一根浮木上盤結纏繞的粗壯藤蔓。燧石刃口切入堅韌的藤皮,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每一次劈砍都帶起細碎的纖維碎屑。兩個年輕獵手則用燧石刮削器和鑿子,仔細清理著另一根浮木表麵濕滑腐朽的樹皮和厚厚的水藻,露出下麵相對堅實、紋理粗糙的木芯。空氣中彌漫著新鮮木屑的微辛、河水淤泥的土腥以及朽木特有的微醺氣息。
    陳沐陽蹲在水邊一塊平坦的大石旁,雙手緊握著一柄燧石刮削器,正全神貫注地對付著一根碗口粗的浮木枝杈。他需要將其中一截相對筆直、長約五尺的部分刮削打磨光滑,作為木筏的“龍骨”雛形。燧石刃片刮過濕木,發出沙沙的聲響,細小的木屑簌簌落下。這活計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穩定的力道,稍有不慎,刃片就可能崩口或刮出深淺不一的溝槽。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手臂因為長時間用力而微微顫抖,但眼神專注而明亮。
    女孩的身影穿梭在幾根巨大的浮木之間。她時而蹲下,用燧石小刀在浮木表麵特定的位置刻下淺淺的記號;時而拿起一段陳沐陽打磨好的木料,仔細端詳其紋理和曲度;時而又走到岸邊向陽的坡地上,割取幾根柔韌的藤蔓,或者采集幾塊半透明的樹脂塊備用。她的動作依舊安靜、高效,深褐色的眼眸如同最精準的尺規,丈量著每一根木材的潛能。
    “石岩叔!這根弄好了!”一個獵手抹了把汗,指著腳下那根被清理得露出灰白色木芯的浮木喊道。木料表麵還殘留著斧鑿的痕跡,但主要的朽皮和水藻已被去除。
    “好!拖過來!”石岩停下劈砍,喘著粗氣,指著陳沐陽旁邊那塊大石,“沐陽,你那根‘脊梁骨’打磨得怎麽樣了?得跟這根並起來比比,看看怎麽固定最牢靠!”
    陳沐陽應了一聲,放下刮削器,用力將剛剛打磨出大致輪廓的“龍骨”雛形拖過來。兩根木頭並排放在一起,長度相仿,但粗細和弧度都有差異。如何將它們牢固地連接在一起,形成木筏穩定的基礎,成了眼前最大的難題。用繩索捆綁?普通的樹皮繩在河水的浸泡和巨大水流的衝擊下,恐怕撐不了多久就會鬆脫磨損。
    “得鑿榫卯!”石岩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在兩塊木料的連接處比劃著,“像老林子裏的木屋那樣!在這根粗的上麵鑿個方孔,把沐陽這根細點的頭削方了,插進去!再用木楔子釘死!這樣才吃得住力!”
    想法很好,但實施起來困難重重。僅憑燧石工具,在如此粗硬的濕木上鑿出規整的方孔,還要精確地削出匹配的榫頭,其難度和精度要求,遠超之前簡單的刮削去皮。
    “石岩叔,這孔……不好鑿啊。”一個獵手看著那粗硬的木頭,麵露難色。燧石鑿子雖然比燧石斧鋒利精準,但要鑿穿近尺厚的硬木,絕非易事。
    石岩也皺緊了眉頭,他拿起一把燧石鑿,在選定的位置用力鑿了一下。
    篤!
    燧石鑿尖隻在木頭表麵留下一個淺淺的白點,震得他虎口發麻。
    “太硬了!這樣鑿,鑿到天黑也鑿不透!鑿子也受不了!”他有些焦躁。
    就在這時,女孩走了過來。她看了一眼那根需要鑿孔的粗大浮木,又看了看石岩手中的燧石鑿,深褐色的眼眸裏沒有任何波瀾。她走到一旁,從自己收集的材料裏拿出幾塊黑褐色的樹脂塊,又撿起一小堆昨夜篝火留下的、完全燃燒後的白色草木灰。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女孩用小刀刮下一些樹脂碎屑,混合著白色的草木灰,放在一塊扁平的燧石片上。然後,她示意陳沐陽點燃一小堆篝火。火焰升騰起來,女孩將那塊燧石片小心地湊近火焰邊緣烘烤。樹脂碎屑在熱量下迅速軟化、融化,變成粘稠的深褐色膠狀物,白色的草木灰均勻地融入其中。
    女孩用小刀挑起一小團滾燙的、混合了草木灰的樹脂膠,迅速塗抹在燧石鑿的尖端和刃口背部。滾燙的膠體迅速冷卻、凝固,在燧石鑿的尖端和背部形成了一層堅硬、粗糙的、類似金剛砂的耐磨塗層!這層塗層不僅保護了相對脆弱的燧石刃口,更極大地增加了鑿子的硬度和摩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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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將處理好的燧石鑿遞給石岩,又指了指需要鑿孔的位置。
    石岩將信將疑,再次握緊鑿柄,對準木頭上的標記點,掄起一塊燧石核作為石錘,用力砸下!
    咚!
    這一次,聲音沉悶而厚實!裹著樹脂灰塗層的燧石鑿尖如同嵌入豆腐般,深深紮進了堅硬的木芯!雖然隻進去不到半寸,但效果立竿見影!石岩精神大振,連續揮錘!
    咚!咚!咚!
    裹著塗層的燧石鑿每一次落下,都啃下比之前多得多的木屑!鑿孔的效率成倍提升!而且,那層堅硬的樹脂灰塗層有效地保護了燧石鑿的刃口,使其不易崩裂!工具的損耗危機再次被女孩用不可思議的智慧化解!
    “神了!丫頭!你這腦子怎麽長的!”石岩興奮得滿臉通紅,揮錘的動作更加有力。
    有了這“強化版”燧石鑿的加持,開鑿榫卯孔的進度大大加快。石岩和兩個獵手輪流揮錘,木屑紛飛,一個深達半尺的方形孔洞漸漸在粗大浮木的一端成型。另一邊,陳沐陽在女孩的指點下,用燧石刮削器和小刀,極其耐心地打磨著那根“龍骨”木料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將其修整成與方孔尺寸嚴絲合縫的方形榫頭。這需要極其精細的微操,每一次下刀都屏住呼吸,刮掉多餘的、可能影響緊密度的微小木絲。
    整個上午,河灘上都回蕩著沉悶的鑿擊聲、沙沙的刮削聲和沉重的喘息聲。陽光變得灼熱,汗水浸透了每個人的後背,在皮膚上留下白色的鹽漬。但沒有人抱怨,希望就在眼前,每一次鑿擊,每一次刮削,都離那條能載著他們跨越天塹的生命之筏更近一步。
    臨近正午,關鍵的連接點終於完成。石岩和兩個獵手合力,將陳沐陽精心打磨好的方形榫頭,對準粗大浮木上的方孔,用力推入!
    哢噠!
    一聲令人心安的、緊密咬合的輕響!榫頭嚴絲合縫地嵌入方孔,幾乎沒有晃動!女孩遞過幾根事先削好的、一頭尖銳的硬木楔子。石岩接過,用燧石錘將木楔子狠狠釘入榫頭與方孔之間的縫隙!
    篤!篤!篤!
    木楔子被強力釘入,將榫頭與方孔之間的最後一絲空隙徹底擠死!兩根浮木被一種古老而堅固的方式,牢不可破地連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條長度接近兩丈、異常穩固的筏體主梁!這是木筏的脊骨,是承載希望的根基!
    “成了!”石岩抹去滿臉的汗水和木屑,看著眼前這穩固的連接,黝黑的臉上綻開一個巨大的、如釋重負的笑容,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嘶啞。
    陳沐陽也長舒一口氣,手指撫摸著那光滑緊密的榫卯結合處,一種親手創造希望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看向女孩,她正蹲在一邊,用燧石小刀削著幾根細長柔韌的枝條,似乎是在準備捆綁用的藤索。陽光照在她沉靜的側臉上,後背那道巨大的疤痕在汗濕的衣衫下若隱若現。
    短暫的休息,補充了熏魚幹和清水。下午的任務是將更多的浮木固定在主梁兩側,形成筏體平台。有了榫卯連接的成功經驗,眾人信心倍增。石岩負責用強化燧石鑿在主梁兩側鑿出等距的淺槽口。陳沐陽和其他人則將挑選好的、相對細直的浮木枝幹作為橫向的“肋骨”),用燧石刮削器將兩端削出與主梁槽口匹配的凸榫。
    女孩則專注於繩索的製作。她將采集來的柔韌藤蔓和搓好的樹皮繩混合在一起,用一種複雜但極其牢固的編絞方式,將兩者緊密地擰合成一股股更加粗壯、韌性十足的複合繩索。她的手指翻飛,動作快得幾乎出現殘影。
    當一根根“肋骨”的凸榫被嵌入主梁的槽口,並用木楔釘死固定後,女孩的繩索便派上了用場。她用自製的複合繩索,以“之”字形在每根“肋骨”與主梁的連接處以及相鄰的“肋骨”之間反複纏繞、勒緊、打上牢固的防滑結。繩索深陷入木材的紋理中,發出吱嘎的繃緊聲,將整個筏體框架牢牢地捆紮成一個堅固的整體。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滿河灣。一艘簡陋卻異常結實的木筏骨架,靜靜地臥在淺水區。它長約兩丈,寬約五尺,主體由三根巨大的浮木構成主梁和兩側主要支撐,中間則緊密排列著近十根橫向的“肋骨”,整體結構穩固而充滿原始的力感。雖然還沒有鋪設甲板,但它的雛形已足夠震撼人心。
    “好!好!好!”陳景行拄著拐,站在岸邊,看著水中初具規模的筏骨,激動得連連點頭,那條傷腿似乎都站得更穩了些,“有模有樣了!真成了!”
    石岩拍打著粗壯的筏骨主梁,發出沉悶的聲響,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豪邁:“明天!明天咱們就把剩下那幾根小點的木頭劈開,鋪成筏麵!再弄幾根長點的當撐篙!這筏子,就成了!”
    篝火再次燃起,跳躍的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疲憊卻洋溢著希望的臉龐。熏魚的香氣混合著新鮮木料的氣息在河灘上彌漫。陳沐陽坐在火堆旁,小心地用燧石刮削器打磨著一根筆直的長木棍,準備製作撐筏的長篙。他的目光偶爾掠過那靜靜浮在水中的筏骨,又落在不遠處安靜吃著熏魚的女孩身上。
    大河在暮色中奔流,水聲潺潺。對岸那高聳的岩壁在夕陽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岩壁上方,無垠的丘陵在晚霞中染上溫暖的橙紅色。希望不再是虛無的幻影,它已化作水中這具沉默而堅固的骨架。筏骨已成,渡河在望。歸途的曙光,仿佛已穿透了奔湧的河水,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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