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彼岸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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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的微光刺破厚重的雲層,在奔湧的河麵上灑下細碎的銀鱗。河灣營地早已蘇醒,篝火上架著的陶罐咕嘟作響,水汽蒸騰,混合著最後幾塊煙熏魚幹被烘烤出的鹹腥香氣。陳景行小心地活動著那條傷腿,感受著肌肉牽拉時殘留的酸脹和麻癢——銳痛已去,隻剩下愈合帶來的沉重感。他丟開那根臨時木拐,嚐試著僅靠自身力量站立、行走。步伐雖仍不穩,跛得厲害,但每一步都結結實實踩在河灘的卵石上,發出篤定的聲響。他彎腰,從篝火邊拿起一根剛剛削好的、筆直堅韌的長木棍,掂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遞給身旁的石岩:“拿著,撐筏子用!”
    河灣淺水區,那艘寄托了所有人希望的簡陋木筏靜靜地浮在水麵。經過昨日的骨架搭建,今日的任務是鋪設“甲板”並密封縫隙。石岩赤裸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滾動汗珠,正和兩個年輕獵手合力將一根碗口粗、長度合適的浮木枝幹抬上筏骨框架。這枝幹已被燧石刮削器大致削平一麵,作為筏板。
    “放穩!對準卡槽!”石岩低吼著,三人小心翼翼地將浮木枝幹嵌入主梁和兩側“肋骨”預留的淺槽內。女孩早已準備好削尖的硬木楔子,待浮木放平,立刻將楔子釘入浮木與框架之間的縫隙。篤!篤!篤!木楔被石錘狠狠砸入,將筏板死死卡住,紋絲不動。
    陳沐陽則蹲在筏尾,負責更精細的活計——密封筏板與筏板之間、筏板與框架之間那些不可避免的縫隙。水一旦灌入,不僅增加重量,更會加速浮木吸水沉沒。他麵前攤著一塊大樹葉,上麵堆著女孩昨晚熬製的黑褐色粘稠樹脂膠,膠體裏混合著碾得極細的幹燥苔蘚粉末,形成一種類似油灰的填縫劑。他用燧石小刀挑起一小團滾燙的膠泥,迅速填塞進筏板間一指寬的縫隙裏,再用小木片用力刮平、壓實。滾燙的膠泥迅速冷卻變硬,將縫隙牢牢封死,苔蘚粉末增加了韌性,能更好地抵抗水流衝擊。空氣中彌漫著鬆脂加熱後特有的刺鼻氣味。
    阿木和他母親也沒閑著,在岸邊用燧石刮削器將更細的浮木枝杈劈成一根根手臂長短的短木棍,這是製作撐筏長篙的原材料。每一根都要盡量筆直,兩端用燧石刀削尖,增強在河底卵石間的抓地力。
    日頭漸漸升高,陽光變得灼熱。汗水順著每個人的脊背滾落,在古銅色或黝黑的皮膚上衝出道道泥痕。木筏的甲板在眾人齊心協作下,一塊接一塊地鋪設完成。縫隙被樹脂苔蘚膠仔細填平。整艘木筏長約兩丈半,寬近六尺,雖然表麵粗糙不平,布滿斧鑿痕跡和樹脂填補的深色疤痕,但結構異常堅固,穩穩地浮在水麵上,吃水僅半尺深。
    “成了!下水試試!”石岩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木屑,聲音因激動而嘶啞。他率先跳上筏尾,用力踩了踩,筏體紋絲不動,隻微微下沉些許。兩個年輕獵手也跟著跳上,筏體依舊穩穩當當。
    “好!夠穩當!”石岩哈哈大笑,豪邁的笑聲在河灣回蕩。他拿起一根近兩丈長的撐篙由兩根短木棍用藤蔓和樹脂膠緊密捆綁加長而成),插入筏邊清澈的河水中,用力一撐!
    嘩啦!
    木筏應勢而動,在平靜的回水灣裏滑出丈許遠,異常靈活!
    岸邊爆發出壓抑不住的歡呼!連陳景行也激動地揮舞著拳頭,那條傷腿似乎都更有力了。希望,第一次有了如此具象的承載。
    “快!收拾東西!把熏魚、水袋、繩子、工具都搬上筏子!石岩,你帶兩個水性最好的撐筏!景行兄弟,你和婦孺坐中間!沐陽,你照應著點丫頭和阿木他們!動作快!趁著水流平緩!”石岩迅速分配任務,聲音洪亮有力,充滿了渡河的決心。
    營地很快被拆除,所有的家當——幾串珍貴的熏魚、裝滿清水的獸皮袋、幾捆堅韌的繩索、燧石工具、還有女孩那個神秘的小皮囊——都被小心地放置在木筏中央相對平坦的位置,用藤蔓簡單固定。陳景行在陳沐陽的攙扶下,第一個小心翼翼地踏上搖晃的筏麵,在中央位置坐下,雙手緊緊抓住一根橫向的“肋骨”。接著是阿木和他母親,以及其他婦孺,她們的臉上交織著緊張和對新生的期盼。女孩最後一個踏上木筏,她選擇靠近筏尾的位置,深褐色的眼眸平靜地掃過奔流的河麵,然後安靜地坐下,雙手自然地搭在膝蓋上。
    “站穩了!抓牢!”石岩站在筏頭,緊握長篙,像一尊鐵塔。一個年輕獵手在筏尾,另一個在筏中策應。陳沐陽手持一根稍短的撐篙,守在父親和女孩身邊。
    “走!”石岩一聲低吼,長篙猛地插入河底卵石縫隙,全身肌肉賁張,奮力向後撐去!筏尾的獵手同時發力!
    木筏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衝出平靜的回水灣,匯入大河的主流!
    瞬間,世界變得不同!平緩的河水在此刻顯露出它內蘊的力量。木筏被湍急的水流裹挾著,速度驟然加快!筏體傳來輕微的震動和吱嘎聲,那是水流衝擊浮木和繩索繃緊的聲響。清涼的河水飛濺上來,打濕了眾人的褲腳和衣襟。風聲在耳邊呼嘯,兩岸的密林飛速地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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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岩和筏尾的獵手全神貫注,長篙如同他們的手臂延伸,不斷探入河底,調整著筏子的方向,避開水中偶爾出現的漩渦和暗藏的礁石。每一次撐篙都需用盡全力,與奔騰的水流角力。汗水瞬間浸透了他們的後背。
    陳沐陽也緊盯著水麵和前方,手中的短篙隨時準備協助。他感覺到木筏在激流中的力量,也感受到父親抓著自己胳膊的手在微微用力。女孩則安靜地坐著,身體隨著木筏的起伏而微微晃動,像一片落在激流中的樹葉,深褐色的眼眸望著對岸越來越近的高聳岩壁。
    河麵比在岸上觀察時更為寬闊,水流也遠比想象的湍急。筏子如同一個渺小的玩具,在巨大的灰藍色水麵上奮力前行。對岸那陡峭的岩壁越來越清晰,壓迫感撲麵而來。岩壁底部常年被水流衝刷,異常濕滑,幾乎找不到可以靠岸的緩坡。
    “石岩叔!前麵!看岩壁上麵!”陳沐陽眼尖,突然指著前方高聳的岩壁頂端大喊。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在岩壁離河麵約七八丈高的地方,有一片相對平緩、生長著低矮灌木和稀疏樹木的台地!更重要的是,在那片台地邊緣,岩壁的褶皺處,似乎有一個凹陷的陰影!
    “像是……洞口?”石岩眯起眼睛,努力分辨。陽光恰好從側麵照射過去,那陰影的輪廓確實像一個天然形成的岩洞入口!
    “能上去嗎?”陳景行也看到了,聲音帶著激動。如果能在那片台地上找到庇護所,居高臨下,視野開闊,靠近水源,簡直是天賜的營地!
    “太高了!太陡了!”筏尾的獵手看著那近乎垂直、濕滑反光的岩壁,倒抽一口冷氣。
    木筏在石岩的操控下,艱難地逆著水流,一點點靠近那片岩壁下方的深水區。水流在這裏因岩壁阻擋形成複雜的回旋,木筏晃動得更加劇烈。
    女孩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那片高處的台地和那個疑似洞口的陰影。她的視線緩緩下移,沿著陡峭濕滑的岩壁向下搜尋。突然,她的目光在岩壁離水麵約三丈高的地方停住了。那裏有一片顏色異常深暗的區域,似乎被厚厚的苔蘚覆蓋著。而在那片深暗苔蘚的邊緣,在幾塊凸起的頁岩縫隙之間,她看到了一些東西!
    不是天然的岩石紋理,而是……刻痕!
    “看那裏!”女孩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急促,她抬起沾著水珠的手指,精準地指向那片深色苔蘚區域邊緣的岩壁,“符號!”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距離有些遠,陽光照射的角度也使得那些刻痕若隱若現,但陳沐陽還是辨認出了那熟悉的輪廓——一個小小的篝火圖案!篝火上方,刻著幾道向上飄散的線條!與他們之前在洞穴和煙道中發現的指引符號,如出一轍!
    “篝火……煙……”陳沐陽的心髒猛地一跳,失聲叫道,“又是煙徑符號!它指向上麵那個洞口?”
    這個發現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巨石!符號的出現,瞬間賦予了那高處的洞口和台地非同尋常的意義!它不再是偶然發現的可能落腳點,而是被先民標記過的、通向某個方向的“煙徑”!
    “必須上去看看!”石岩斬釘截鐵,眼中燃燒著熾熱的光芒。這符號如同黑夜中的燈塔,強烈地吸引著他。他奮力操控著長篙,將木筏艱難地抵近那片長滿深色苔蘚的岩壁下方。
    水流在這裏打著旋,衝擊著筏體,發出沉悶的砰砰聲。岩壁濕滑冰冷,散發著濃重的水腥味。距離岩壁上的刻痕,還有近三丈的高度,岩壁陡峭得如同刀削。
    “太高了!爬不上去!”筏尾的獵手仰望著,麵露難色。
    石岩的目光掃過筏上。陳沐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把抓起那卷最長、最堅韌的複合繩索由樹皮繩和藤蔓絞合而成)。“石岩叔,我來!”
    石岩用力點頭:“小心!看準了!”他將長篙交給筏尾的獵手,自己走到筏頭,用身體和力量死死抵住搖晃的木筏,使其盡可能穩定地貼近岩壁。
    陳沐陽深吸一口氣,將繩索的一端牢牢係在自己腰間,打了個最結實的防滑結。另一端則緊緊攥在石岩和筏尾獵手的手中。他抬頭,銳利的目光鎖定岩壁上那片深色苔蘚區域邊緣、靠近刻痕符號下方的一處微微凸起的岩棱。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猛地吐氣,雙腳在微微晃動的木筏邊緣用力一蹬!
    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向上竄去!
    雙手精準地抓住了岩壁上幾處濕滑但勉強可用的微小凸起!指尖瞬間傳來冰冷堅硬的觸感和滑膩的苔蘚濕意!
    “穩住!”下方傳來石岩的吼聲和繩索繃緊的吱嘎聲!
    陳沐陽的身體緊貼在冰冷的岩壁上,如同壁虎。他屏住呼吸,雙腳在濕滑的岩壁上尋找著微小的借力點。每一次移動都異常艱難,指尖被粗糙的岩石磨得生疼,冰冷的河水氣息直往鼻子裏鑽。他咬緊牙關,憑借著在山林中磨礪出的靈巧和力量,一點一點向上挪動。
    汗水混合著岩壁的水汽浸透了他的後背。距離那片深色苔蘚區域越來越近。終於,他的指尖夠到了那片異常厚實、冰涼濕潤的苔蘚!觸感和洞穴裏指引他們找到煙道的那種苔蘚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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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穩住身形,目光急切地投向苔蘚邊緣、頁岩縫隙間的岩壁。距離近了,那些刻痕清晰地映入眼簾!沒錯!就是篝火和向上飄散的煙霧符號!刻痕簡潔而古老,深深嵌入岩石,帶著一種曆經歲月洗禮的滄桑感。符號的方向,堅定地指向斜上方——正是那片高處的台地和那個疑似洞口的陰影!
    “是煙徑!符號指向上麵!”陳沐陽激動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好!”石岩在下方回應,聲音帶著振奮。
    陳沐陽沒有停留。他注意到,在刻痕符號正下方不遠處,有幾道天然的、縱向的岩縫。他立刻拔出腰間的燧石小刀,用力將刀尖楔入一道較寬的岩縫底部,作為第一個臨時支點。接著,他從腰間解下幾根事先準備好的、一頭削尖的硬木短樁用燧石斧和鑿子製成),用燧石錘將其狠狠砸入另外幾道合適的岩縫中!
    篤!篤!篤!
    沉悶的敲擊聲在岩壁間回蕩。幾根粗短的硬木樁被牢固地釘入岩縫,在濕滑的岩壁上形成了一排簡陋卻穩固的落腳點!
    “有落腳點了!把繩子固定好!”陳沐陽朝下方喊道,同時將自己腰間的繩索解下,牢牢地係在最上方那根最粗的木樁上,打了個死結。
    石岩立刻將木筏上繩索的另一端也牢牢係在筏體最堅固的主梁上。一條垂直的生命索道,在奔湧的河水上方,在濕滑的岩壁上,架設完成!
    “阿木娘,你先上!抓緊繩子!腳踩木樁!”石岩開始指揮人員攀登。
    攀爬開始了。有了繩索的牽引和木樁的落腳點,攀登變得相對安全。婦孺們在下方男人們的保護和指引下,抓著繩索,踩著木樁,一點一點向上挪動。陳沐陽則守在上方,負責接應和加固那些臨時木樁。
    當最後一個人——拄著木拐的陳景行——在石岩的托舉和陳沐陽的拉扯下,艱難地攀上那片長滿深色苔蘚的岩壁平台時,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癱倒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大口喘息。
    他們終於暫時擺脫了奔騰的河水,踏上了堅實的土地。雖然隻是岩壁上一片狹窄的平台,但頭頂是開闊的天空,腳下不再是搖晃的筏子。陳景行靠著岩壁坐下,傷腿傳來陣陣酸痛,但心中充滿了踏實的安穩感。
    陳沐陽扶著岩壁站起來,目光急切地掃視著這片不大的平台。平台向岩壁內部凹陷進去,形成一個天然的、約莫半間屋子大小的淺洞。洞口上方垂掛著一些藤蔓。而最讓他心跳加速的是——在洞口內側相對平整的岩壁上,在午後斜射的陽光恰好照亮的位置,赫然又刻著一組熟悉的符號!
    篝火!煙霧!箭頭!
    煙霧的線條,這一次並非筆直向上,而是帶著一個微妙的弧度,堅定地指向平台更深處、岩洞後方那片被陰影籠罩的區域!
    煙徑的指引,從未斷絕!它如同一條無形的線,穿透絕境,跨越大河,在這高聳的岩壁之上,再次為他們點亮了前行的方向!彼岸的刻痕,無聲地訴說著古老的路徑。陳沐陽的目光順著煙霧符號指引的方向望去,岩洞後方,陰影深處,似乎有微弱的風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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