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輝煌餘溫尚未散盡，巡演團隊便抵達了以嚴謹和深刻著稱的下一站——柏林。然而，迎接林清音的，並非全是鮮花與掌聲。
    就在他們抵達柏林的當天，當地最具影響力的音樂評論報刊《柏林回聲》的頭版，刊登了資深樂評人沃爾夫岡·施耐德的長篇評論文章。標題毫不客氣——《優美的雜音：論林清音音樂中的文化失焦與哲學淺薄》。
    文章承認林清音擁有“卓越的演奏技巧”和“富有感染力的舞台表現”，但核心論點卻極為尖銳。施耐德認為，她的音樂試圖融合的東西方元素過於龐雜，從古典到電子，從東方哲學到宇宙科幻，導致“文化身份的模糊”和“哲學表達的膚淺”，更像是一種“為融合而融合的技術堆砌”，缺乏“德意誌精神所推崇的深刻內核與邏輯一致性”。他甚至斷言，這種“浮於表麵的世界主義”，難以在注重思想深度的柏林觀眾心中引起真正持久的共鳴。
    這篇文章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迅速在柏林乃至德語區音樂界引發了廣泛討論。支持者認為施耐德觀念保守，反對者則覺得他一針見血。
    aurora goba 的公關團隊如臨大敵，艾瑞克的臉色比柏林的天空還要陰沉。柏林愛樂大廳的觀眾素以冷靜和挑剔著稱，這篇評論無疑給即將到來的首演蒙上了一層陰影。
    排練間隙，林清音在休息室裏刷著手機上的評論翻譯，眉頭微蹙。她並不懼怕批評，但施耐德的質疑觸及了她音樂創作的核心理念——融合的深度與方向。這比之前任何關於技巧或風格的指責都更具分量。
    “看這些做什麽？”清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江以辰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手裏拿著兩杯熱咖啡，將其中一杯遞到她麵前。
    他因為辰光集團那個至關重要的董事會，不得不提前結束歐洲行程，飛回國內。這是他們確定關係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遠距離分離。但他似乎總能精準地出現在她需要的時候，哪怕是通過電波。
    林清音放下手機，接過咖啡，暖意從掌心蔓延：“了解一下柏林觀眾的‘偏好’。”她試圖讓語氣輕鬆些。
    江以辰在她身邊坐下，長腿隨意地支著，瞥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嗤笑一聲：“施耐德？那個聽了三十年勃拉姆斯，就覺得貝多芬都算流行樂的老古董？”
    他總是能用最毒舌的方式，消解她心頭的凝重。
    “他說我的音樂缺乏深刻的內核。”林清音小聲嘟囔，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像是在外受了質疑，回家尋求認同的孩子。
    江以辰側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臉頰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深刻，不是把簡單的東西複雜化，而是把複雜的東西用最本質的方式表達出來。你的音樂裏，有風、有竹、有月光、有星辰、有掙紮、有希望——這些跨越文化和時空的人類共通情感，哪一個不夠深刻？”
    他頓了頓，伸手，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動作親昵：“非要像他們那樣，把每一個音符都塞進邏輯和哲學的框架裏，才算深刻？那是做學問，不是做音樂。”
    他的話語如同一陣清風，吹散了縈繞在她心頭的迷霧。是啊，她追求的是用音樂觸動靈魂，而不是構建哲學體係。
    “可是……”林清音還想說什麽，江以辰卻直接打斷了她。
    “沒有可是。”他拿起自己的平板電腦，快速操作了幾下，連接到休息室的音響，“聽聽這個。”
    一陣極其複雜、充滿數學美感和冰冷質感的電子節奏響起，但仔細聽，節奏的底層脈絡裏，竟然隱約嵌套著她《量子糾纏》中那段標誌性的、充滿不確定性的古箏動機。兩種看似截然不同的元素，在他的編排下，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對抗又共生的和諧。
    “這是……”林清音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根據施耐德那篇廢話，隨手改的編曲。”江以辰語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既然他追求邏輯和深刻，那就用他最熟悉的電子樂語法，告訴他，你的旋律內核，經得起任何形式的解構與重塑。”
    他不僅安撫她，更用他天才的方式，直接為她提供了反擊的“武器”。這段編曲，既保留了她的靈魂，又充滿了德式電子樂的嚴謹與力量，堪稱完美回應。
    林清音聽著音響裏流淌出的、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心中湧起巨大的震撼和感動。他遠在千裏之外，卻比任何人都更懂她，更能為她撐起一片天。
    “這段編曲的工程文件我發你了，”江以辰關掉音響，看著她，“用不用，隨你。”
    他知道，最終的決定權在她自己手上。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起來，看來電顯示，是國內董事會那邊的人。他看了一眼，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隨即站起身。
    “我有個會議要接入。”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帶著慣有的安撫意味，“記住，林清音，你的舞台，不需要向任何固有的審美範式妥協。”
    他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眼神深邃，帶著一絲隻有她能懂的繾綣：
    “柏林而已，”
    “別給我丟人。”
    說完，他便推門出去，接聽了那個至關重要的電話。
    休息室裏恢複了安靜，隻剩下平板電腦上那份剛剛接收到的編曲文件，在無聲地閃爍著。
    林清音看著那文件，又看了看窗外柏林略顯灰蒙的天空，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清亮而堅定。
    她拿起自己的古箏，連接好設備，帶上耳機，再次點開了江以辰發來的那段編曲。
    這一次，她的指尖落在琴弦上，不再有絲毫猶豫。
    遠在重洋之外，他的節奏，已為她奏響了最堅定的前奏。
    而她，必將用她的旋律，征服這座以深刻著稱的城市。
    第六十三集 完）
    下一集預告：
    柏林首演，林清音大膽采用了江以辰改編的版本，效果震撼。然而，演出結束後，一位特殊的訪客來到後台，帶來了關於江以辰在國內董事會上麵臨嚴峻挑戰的消息……與此同時，蘇曼再次出現，並帶來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提議。敬請期待《學長，這裏不可以》第六十四集：《後台的訪客與她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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