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微動，忽然意識到。
    原來那些他以為無關緊要的玩笑，對她而言，可能早就刻在了記憶裏。
    “還有一次，”宋芷薇繼續說著，“在小叔家的家宴上，我有點害怕人多，就悄悄躲在我小叔背後，低著頭不敢說話。可你偏偏指著我說，‘這小姑娘怎麽跟隻老鼠似的？’還非說要給我挖個洞，讓我鑽進去埋起來。”
    盛霆舟：“……”
    他頓時語塞，眉心微蹙。
    那分明是他當時見她縮頭縮腦的樣子覺得有趣，隨口一逗，純粹是玩笑話。
    連他自己都沒放在心上。
    怎麽從她嘴裏說出來。
    反倒像是他蓄意欺負小孩，還欺負得特別過分似的？
    “以前我真的挺煩你的，”宋芷薇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每次見到你，心跳都會加快，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討厭，害怕，又無能為力。”
    她頓了頓，睫毛輕輕顫了顫。
    “但現在嘛……好像也沒那麽討厭了。”
    話剛說完，她的身體忽然一軟。
    整個人順著他的手臂往下出溜。
    盛霆舟眼疾手快，立即伸手穩穩地攬住她的胳膊，順勢將她往懷裏一帶。
    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堅實的胸膛上。
    他低頭看著她微紅的臉頰，語氣裏帶著笑意，又夾雜著一絲無奈。
    “就因為我當年開了兩句玩笑，你就記仇記了這麽多年？”
    宋芷薇撇了撇嘴，酒意讓她的情緒更加外露，心裏突然湧上一股說不清的委屈。
    她喃喃道：“我以前……其實是怕你的。”
    “怕我？”
    他眉頭一皺，聲音沉了幾分。
    “就因為我說了兩句話？我連碰都沒碰你一下。”
    “你們都愛笑話我，家裏的人，親戚，同學，甚至是我最親的小叔，都覺得我膽小、笨拙、不夠體麵。可你是第一個，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那樣輕飄飄地說出來，好像我就是個笑話。”
    她說著說著，眼圈慢慢紅了。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輕輕抓著，像是想找點什麽依靠，卻什麽也沒抓住。
    最終，那微涼的手指緩緩抬高，輕輕扯住了他脖子上的黑色領結。
    她的眼神蒙著一層淡淡的水霧。
    “但你那次救了我，我就……不怪你了。”
    那天她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
    絕望如潮水般湧來，幾乎將她徹底淹沒。
    就在她即將放棄的那一刻，是他突然出現。
    一把將她從深淵的邊緣拉了回來。
    盛霆舟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嘴角微微揚起。
    “那我還挺走運的。”
    “嗯？”
    宋芷薇眨了眨眼，晃了晃腦袋，耳膜裏嗡嗡作響。
    讓她聽不太清他的話，隻能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
    “能救到你，是運氣好。”
    他低聲說完，聲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語。
    隨即低頭一看，發現她已經像隻倦極的小貓似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濃密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細細的影子。
    隨著她的呼吸微微顫動，那張小臉安靜得讓人心軟。
    他低頭，輕聲問：“困了？想睡了？”
    “我不想結婚……也不想嫁人……”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夢囈般的顫抖。
    盛霆舟手臂一僵，心頭像是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
    他頓了頓，伸手輕輕撥開她臉上亂掉的發絲。
    “有人逼你了？”
    他問完，靜靜地等了好一會兒。
    餐廳裏隻剩下她細微的呼吸聲，卻始終沒有等到回應。
    最終，他歎了口氣，眼底浮起一絲無奈。
    女孩眼睛依舊緊緊閉著，眉頭微蹙。
    黑絲繞在她白白嫩嫩的手指上。
    他試著把領結抽出來，輕輕一拽，結果她非但沒鬆手，反而越抓越緊，力氣還不小。
    他被拽得身子一傾，整個人失去了平衡，臉不小心蹭到了她的唇。
    那一瞬，柔軟而溫熱的觸感驟然襲來。
    他整個人愣住，呼吸微滯。
    木香混著淡淡的酒味在他鼻尖緩緩打轉。
    她的發絲掃過他的鼻梁，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臉頰。
    盛霆舟深吸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掙紮，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他輕輕穩住呼吸，幹脆低頭，自己動手解開了領帶。
    將剩餘的部分從她指尖抽離。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目光在她熟睡的臉龐上停留許久。
    “好好睡吧。”
    ——
    第二天清晨。
    宋芷薇揉了揉眼睛，慢慢睜眼醒來，意識還有些混沌。
    她眨了眨眼，視線模糊了一瞬。
    忽然發現手裏攥著一條黑色的領帶。
    她愣了兩秒，眨了眨眼睛，使勁回憶昨晚發生了什麽。
    腦袋一陣發脹，卻愣是想不起來這玩意兒怎麽到了自己手上。
    隻記得酒味很重，人很累，然後……
    然後好像說了什麽話。
    她皺著眉，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撐著床沿坐起身，身上蓋著的薄毯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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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披上外衣，往浴室走去。
    洗完臉，她對著鏡子擦幹水珠。
    水汽氤氳中，臉色仍帶著一絲疲憊。
    走出衛生間時，她下意識往餐廳的方向看了一眼，卻發現桌子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
    是盛霆舟的？
    她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那個男人卷著襯衫袖子、低頭認真擦桌子的畫麵。
    她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她順手抓起包，拉開門就要下樓。
    門剛拉開，對麵的門也正好打開。
    盛霆舟就站在那兒，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高領毛衣。
    他微微垂著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早啊。”
    宋芷薇笑著打了聲招呼。
    盛霆舟輕輕點頭，沒有多言，轉身就往電梯方向走。
    她快步跟上，忽然想起什麽，伸手從包裏摸出那條深藍色帶暗紋的領帶。
    “盛總，你那條領帶，怎麽會在我家？”
    他腳步微頓，側頭看了她一眼。
    “你不記得了？”
    “真不記得。”
    宋芷薇搖頭，眉頭微蹙，努力回想。
    她隻模糊記得那晚燈光昏暗。
    她搶了下酒杯，說了幾句胡話。
    之後的事就像斷了片一樣，畫麵零零碎碎。
    盛霆舟盯著她看了幾秒，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半晌，他才淡淡開口。
    “以後別喝酒了。”
    “嗯。”
    她敷衍地應了句，嘴角還帶著笑意，沒太當回事。
    到了樓下，冷風撲麵而來，她下意識裹了裹外套。
    盛霆舟已經拉開車門，動作利落地坐進駕駛座。
    宋芷薇愣在原地，腳步一頓。
    本以為他會順路捎自己一程，至少說句話問問要不要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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