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徐州亂鬥 第三十八章麋環心如刀絞,曹貞情意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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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氣派的麋府門前停穩。
    林阿狗先行跳下,熟練地掀開車簾,轉身將陳登扶下來。
    車內,麋環整理了一下衣裝,目光落在陳登的背影上。
    沒有她想的那般,陳登伸手將自己迎接下來。
    他拄著拐杖,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麋環提著裙擺的手僵住了。
    準備下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門口早早等候的麋竺,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還是林阿狗機靈,趕緊對著車廂裏的麋環躬身伸手。
    “大夫人,小心。”
    至於陳登為何不扶?
    他是個瘸子,更是個直男。
    這也就是在古代才有的福利!
    緊接著是曹貞,還沒等林阿狗扶,她就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
    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座宏偉的府邸。
    “哇!環姐姐,你娘家好氣派啊!比我家大多了!”
    她這一嗓子,瞬間打破了那點微妙的氣氛。
    麋竺幹咳兩聲,重新掛上笑容。
    最後下車的陳到,目光習慣性地掃過四周,在街角一個不起眼的茶攤,捕捉到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
    是陶府的探子。
    ……
    午宴前,麋竺屏退左右,將麋環單獨叫到了書房。
    “小妹……外麵傳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他滿麵愁容,來回踱步。
    “你要是不願意嫁給陳登,為何不早點跟大哥說?何至於鬧到動刀子的地步!”
    麋環一聽,眼圈瞬間就紅了,委屈的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哽咽著,將新婚之夜那場荒唐的誤會,從曹貞掏出匕首,到自己收起匕首,再到不慎掉落驚嚇到陳登,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麋竺聽完,停下腳步,眉頭緊鎖。
    “匕首是曹貞的?”
    “這麽說來……是曹家想借你的手,殺了陳登?”
    他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思路豁然開朗。
    “對!一定是這樣!”
    “曹豹是陶謙的親信,他們就是穿一條褲子的!他女兒嫁過來,本就是個奸細!想先殺了陳登,再嫁禍給我們麋家!”
    “好惡毒的計策!想得美!”
    麋環急了,顧不得兄長嚴肅的神色,她臉色煞白,連連擺手,聲音都有些發抖:
    “不是的大哥!你誤會了!貞兒妹妹她不是那個意思,她隻是……那把匕首是她防身用的,她性子烈,但絕沒有加害夫君的心思……”
    她焦急地想要解釋清楚,可話音未落,書房的門卻被敲響了。”
    門外傳來下人的通報。
    “老爺,小姐,午宴已經備好了,姑爺和客人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麋竺深吸一口氣,打斷了她的話。
    “我知道了。”
    他轉頭,拍了拍麋環的肩膀,壓低了嗓音,神情嚴肅。
    “小妹,你放心。大哥心裏有數,不會讓曹家那丫頭得逞的!這頓飯,你看我怎麽敲打她!”
    麋環張了張嘴,沒有繼續阻止。
    她也希望曹貞被哥哥訓誡一番後,有所收斂。
    ……
    午宴之上,滿桌的美味佳肴。
    曹貞看得兩眼放光,哪裏還記得什麽禮數,抓起筷子就準備大快朵頤。
    主位上,麋竺端起酒杯,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
    “曹貞,聽聞你武藝不凡,閨房之中也常備利器防身?”
    話音一落,席間的氣氛瞬間凝固。
    曹貞夾菜的手停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陳登。
    麋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沒有吭聲。
    陳登放下酒杯,聽出了話裏有刺,淡然一笑。
    “兄長說笑了。貞兒她隻是生性活潑,喜歡收藏些小玩意罷了。”
    “說起來,我倒是對兄長的收藏頗為好奇。聽聞麋家富甲徐州,想必府上奇珍異寶無數,不知今日能否讓登開開眼界?”
    他故意將話題引開。
    麋竺被噎了一下,準備好的一肚子的說叫都用不上了。
    他總不能說,我家的寶貝不給你看吧?
    “好說,好說。午宴後,我便帶妹夫四處看看。”麋竺隻能幹笑著應下。
    一旁,曹貞鬆了口氣。
    這個瘸子,好像真的在護著自己。
    而這一切,都落在了麋環的眼裏。
    她看著陳登為了維護曹貞,與自己的兄長言語交鋒,心中泛起一陣酸楚。
    明明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那個。
    可在他心裏,似乎這個始作俑者,比自己更重要。
    一頓飯,吃得劍拔弩張。
    筵席上的菜肴,幾乎沒人動幾筷子。
    麋府的歸寧宴,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結束了。
    參觀完大舅哥的寶貝庫,順手牽羊帶走一些後,眾人告辭。
    麋竺將一行人送到府門口。
    “姑爺,晚上還要去曹將軍府上,我就不多留了,切莫誤了時辰。”
    “多謝兄長款待,小弟告辭。”陳登拱手行禮。
    麋環走到兄長麵前,輕聲喚道:“大哥……”
    麋竺看著妹妹那通紅的眼眶,心中一痛,卻也隻能擺了擺手。
    “去吧,小妹。往後……當知大局為重,莫要再讓旁人非議了。”
    這句“非議”,像一根針,紮在麋環心上。她身子一顫,再也說不出話來,隻能默默地轉身,在林阿狗的攙扶下,等上馬車。
    街角處,兩個毫不起眼的貨郎,將麋竺臉上的不悅和麋環的失落,盡收眼底。其中一人對著同伴使了個眼色,悄無聲息地轉身,匯入人流,消失不見。
    另一人則繼續緊隨著陳登的馬車。
    車廂內的氣氛,比來時更加壓抑。
    麋環靠在角落,將臉轉向車窗,看著街外的車水馬龍。
    陳到依舊是那副目不斜視的石雕模樣。
    然而,這一次,曹貞卻沒有坐到對麵去。
    她提起裙擺,在陳登的身側,挨著他坐了下來。
    車廂本就狹小,她這麽一坐,兩人的肩膀幾乎要貼在一起。一股淡淡的馨香,鑽入陳登的鼻腔。
    陳登的身體瞬間一僵。
    她,又想搞什麽鬼?
    隨即,下意識地想往旁邊挪一挪,拉開距離。
    可他身旁就是陳到,都快坐人家腿上了,已經退無可退。
    他隻能緊靠著陳到的身子,全神戒備。
    畢竟,這可是袖子裏能藏兩把刀的女人!
    曹貞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緊張,自顧自地坐好,甚至還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兩人貼得更近了些。
    陳到:“……”
    對麵角落裏,麋環的身體也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朝這邊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轉了回去。
    空氣仿佛凝固了。
    就在這時,馬車駛過一個坑窪,車身猛地一個顛簸。
    “哎呀!”
    曹貞驚呼一聲,身子順勢一歪,整個人都倒向了陳登。
    與此同時,她的一隻手,仿佛是為了尋找支撐,不偏不倚地按在了陳登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柔軟,溫熱。
    陳登的第一反應,就是觸電般的抽手。
    可他的手,卻不知為何,沒有動。
    曹貞的手,也沒有移開。
    馬車很快恢複了平穩,但她依舊靠著陳登,手也依舊覆在他的手背上。
    她似乎比他還要緊張,隔著兩層布料,陳登都能感覺到她掌心傳來的濕汗。
    陳登偏過頭,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可他看到的,隻有她倔強的側臉,以及那已經紅透了的耳垂。
    她在示好?
    還是在試探?
    又或者,是她那位父親曹豹的授意?
    無數個念頭在陳登腦中閃過。
    過了許久,那隻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動了。
    她的手指,輕輕地,在他掌心劃過。
    一下,又一下,似有電流順著掌紋直竄心口,熱得發燙。
    陳登終於確定,這個女人是故意的。
    她到底想幹嘛?
    道歉?求和?還是單純覺得這樣很好玩?
    不懂。
    女人的心思,真是比攻下一座城池還要難懂。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把台階遞到了腳下,他沒有不接的道理。
    在即將抵達曹府的這個當口。
    陳登不再猶豫,反手一轉,握住了那隻不安分的小手。
    她的手很小,骨節分明,掌心和指腹上帶著一層薄薄的繭子,是常年習武練劍留下的痕跡。
    當被他握住的瞬間,曹貞的身體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想把手抽回去。
    但陳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他的手掌寬大而有力,將她的小手整個包裹在掌心。
    曹貞掙紮了一下,沒能掙脫,便索性放棄了。
    她隻是將頭埋得更低,臉頰滾燙。
    車廂內,陷入了曖昧的氛圍。
    陳到表情無波,看似眼觀鼻,鼻觀心。
    其實靈魂早已出竅。
    “大哥怎麽坐我腿上了?”
    “哎呀!真尷尬啊!兩位嫂子還看著呢!”
    角落裏的麋環,看著真切。
    隨後默默地收回了視線,將自己更深地埋入陰影之中。
    兄長那句“當知大局為重”言猶在耳,眼前那雙緊握的手,卻似一把鈍刀,一點點割裂著她的心。
    她攥著絲帕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似要以此來抑製住胸腔中那無處安放的酸楚。
    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在她的視野裏,逐漸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
    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公子!夫人,曹府到了!”
    車簾從外麵猛地掀開。
    光線帶著塵埃,湧入車廂。
    車外的曹府家仆,躬身探頭,正巧看到了那雙來不及分開的手,臉上恭敬的笑容,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