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蘇晴數據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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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蘇晴數據庫,名單如刀
    林深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轉賬記錄,五千塊到賬了。他沒動。手指還搭在胸前的懷表上,指尖冰涼。剛才那一通電話、弟弟的臉、母親的短信,全壓在胸口,沉得喘不過氣。
    但他不能停。
    他知道那些人就是想看他慌,想看他亂,想讓他為了救媽就範。他要是低頭,以後每一步都會被踩著走。
    他把手機翻麵扣在桌上,閉眼三秒。再睜眼時,眼神變了。不是剛才那個為家人奔命的弟弟,是經偵警察林深。
    他坐回椅子,電腦還開著,資金流向圖沒關。他盯著那條從“鑫源財富”出發的線,一直延伸到宏達文化谘詢,再到星辰資產,最後消失在中晟貿易。
    錢去了哪?
    他正要繼續查,門被推開。
    蘇晴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個黑色U盤。她沒說話,走到他旁邊,把U盤插進電腦。
    林深看了她一眼。
    她臉色很白,嘴唇沒什麽血色,但動作很穩。
    她雙擊打開一個文件夾,標題是:鑫源受害者全錄。
    屏幕亮起,表格彈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往下滾,一列是姓名,一列是年齡,一列是職業,一列是金額,最後一列是備注。
    林深站起來,站到她身後。
    第一行寫著:王秀蘭,58歲,退休教師,損失47.6萬元,備注欄紅色標注:“2023年4月11日,墜樓身亡”。
    他呼吸一頓。
    王姨……是他爸常提起的那個鄰居。小時候還給他塞過糖。她兒子在深圳打工,攢錢買房,結果全投進了“鑫源財富”。
    蘇晴聲音很低:“她昨天走了。”
    林深沒說話。
    “她兒子淩晨兩點給我打電話。”蘇晴看著屏幕,“他說,他媽最後一句話是‘錢還沒追回來’。”
    林深的手慢慢握緊。
    第二行:張建國,63歲,下崗工人,損失28.5萬,備注:“服藥自殺未遂,現住院”。
    第三行:李慧,39歲,單親媽媽,損失19萬,備注:“女兒手術費被騙,已申請法律援助”。
    第四行:陳誌遠,51歲,出租車司機,損失36萬,備注:“跳橋被救,現精神二級殘疾”。
    往下拉,名字越來越多。1273個。
    每一個名字後麵都有一筆錢,一筆債,一場崩塌。
    平均損失47萬。這不是投資失敗,是抽幹一個家庭的血。
    林深忽然想起父親遺書上的字:“別信P2P,他們騙了我們所有錢!”
    那時他隻覺得恨。現在他知道,這不隻是騙錢。
    是殺人。
    無聲無息地殺。
    他喉嚨發緊,聲音啞了:“這些人都……你知道?”
    蘇晴點頭:“我記了三個月。每天晚上回家背一遍。怕忘了。”
    “為什麽是你?”
    “因為我爸也是。”她說,“他跳樓那天,我在現場。他最後喊的是‘我對不起你們娘倆’。”
    林深閉了下眼。
    他懂了。蘇晴不是來匯報工作的。她是來開戰的。
    她把這份名單交給他,不是數據,是戰書。
    屏幕上還在滾動。有人備注“失聯”,有人寫“已確診抑鬱症”,有人寫“孩子輟學打工”。
    還有一個叫趙文娟的,42歲,小學老師,損失41萬,備注是:“丈夫提出離婚,帶女兒搬走”。
    林深看到這行時,手指猛地掐進掌心。
    他想起小馬剛才跪在地上抓他褲腳的樣子,想起母親那條短信:“媽不怕死,但怕你倆出事”。
    這些人不是數字。是活生生的人。是他的父親,是他的母親,是小馬,是他自己。
    蘇晴合上電腦,又打開另一個文檔。
    “我已經按資金去向分了類。”她說,“這些人錢轉出去的賬戶,集中在三個空殼公司:宏達文化、星辰資產、中晟貿易。”
    “和我爸的一樣。”
    “不止。”她點開一張匯總圖,“所有資金最終都流向同一家母公司——鑫源控股集團。法人代表,陳國棟。”
    林深盯著那個名字。
    陳國棟。
    市長秘書。
    戴婚戒的男人。
    曾給他打電話說“你爸的案子,我幫你撤了”的人。
    蘇晴繼續說:“我查了這1273人的轉賬時間。集中在去年六月到九月。平台當時宣傳‘穩賺不賠’‘年化收益24%’,很多人拿養老錢、救命錢投進去。”
    “然後呢?”
    “然後平台爆雷。”她聲音冷下來,“客服失聯,辦公室關門,陳國棟公開露麵說‘市場波動,會逐步兌付’。可三個月後,第一批受害者開始出事。”
    她抬頭看他:“這不是金融事故。是設計好的收割。”
    林深站在原地,腦子轉得飛快。
    他之前查的是錢怎麽走的。現在他明白了——錢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在背後收命。
    每一個跳樓的,每一個自殺的,每一個家破人亡的,都是這場騙局的代價。
    而陳國棟,站在上麵,像看螞蟻一樣看著他們死。
    他開口,聲音很沉:“幫我查這些人的資金去向。”
    蘇晴看他。
    “我要知道每一筆錢是怎麽被拿走的。”他說,“是誰審批的,是誰操作的,是誰簽字的。”
    “你想順著錢找證據?”
    “不。”林深搖頭,“我是要讓他們知道,這些名字,不是廢紙。”
    蘇晴沒再問。她重新打開表格,開始整理數據。一邊敲鍵盤一邊報數:“第一批87人,資金打入宏達文化;第二批203人,走星辰資產;第三批……”
    林深聽著,拿出筆記本一條條記。
    突然他停下筆。
    “等等。”他說,“王姨的錢,是不是也走宏達文化?”
    “是。”蘇晴調出記錄,“47.6萬,去年七月十五日轉入,名目‘文化服務谘詢費’。”
    “我爸也是這個名目。”林深猛地抬頭,“還有老張,還有周隊認識的一個退休幹部,都是這個借口。”
    “因為這是第一層洗錢通道。”蘇晴說,“發票是假的,公司是空的,錢進去就立刻拆分,打給十幾個個人賬戶。”
    “然後呢?”
    “然後通過個人賬戶,再轉入二級公司,比如星辰資產。”她切換頁麵,“這裏開始用‘項目投資款’名義,偽裝成正常業務往來。”
    林深盯著屏幕。
    他懂了。這是一個層層過濾的機器。先把錢混進合法名目,再一級級轉移,最後匯入陳國棟控製的實體。
    普通人根本看不懂。
    可現在,他有了1273個受害者的完整路徑。
    這就是突破口。
    他拉開抽屜,取出父親的舊懷表。表蓋上有道劃痕,是上次摔在地上留下的。他摩挲了一下,輕輕放在鍵盤旁邊。
    蘇晴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繼續。”林深說,“把所有人按資金路徑分類。我要一份完整的流向圖。”
    “你要報警?”
    “警局不會立案。”林深冷笑,“周隊已經說了,牽扯太大。我現在能靠的,隻有這些名字。”
    蘇晴點頭:“我會在今晚十二點前整理完。”
    “還有。”林深盯著屏幕,“查一下這些收款賬戶的開戶人。有沒有共同關聯?”
    “已經在查了。”她點開一個新表格,“目前發現六個個人賬戶的身份證信息有問題,疑似偽造。另外三個開戶人已經失聯。”
    林深眼神一凜:“偽造身份洗錢?”
    “不止。”蘇晴放大一條記錄,“你看這個轉賬時間——淩晨兩點十七分。連續三天,同一賬戶向不同殼公司打款,金額剛好低於銀行監控閾值。”
    “故意拆分,避開監管。”
    “對。”她抬頭,“這不是一個人幹的。是有團隊在操作。”
    林深沉默。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不是普通的P2P暴雷。是係統性犯罪。有財務,有法務,有技術,有洗錢通道,還有權力護航。
    而陳國棟,隻是露出水麵的一角。
    他看著屏幕上滾動的名字,一個個消失在黑暗的資金鏈裏。
    王秀蘭。
    張建國。
    李慧。
    陳誌遠。
    趙文娟。
    ……
    這些名字不該被埋掉。
    他拿起筆,在本子上寫下第一行字:**資金溯源計劃啟動**。
    然後他打開瀏覽器,準備調取銀行流水接口。
    蘇晴忽然說:“林深。”
    他抬頭。
    “如果你查下去,可能會更危險。”
    “我已經沒得選了。”他說,“我媽的藥費斷了,小馬差點被人逼瘋,我爸死了,你爸也死了。他們以為我們會怕?”
    他盯著屏幕,聲音低下去:“他們不知道,人被逼到絕路,才會真正清醒。”
    蘇晴沒再勸。
    她繼續敲鍵盤,文檔一頁頁生成。
    林深打開新窗口,輸入第一個受害者的賬戶信息。
    係統加載中。
    進度條緩慢前進。
    他的手指搭在回車鍵上,停了幾秒。
    然後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