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老張等信，夜長夢多
    林深握著手機，指節發白。那通無聲電話已經掛了，走廊的燈閃了一下又恢複正常。他站在門口，沒有立刻動。
    文件袋還在手上，裏麵裝著十七頁資金圖譜和那份錄音證據。他剛才把資料備份進了定時上傳係統，現在什麽都攔不住了。就算他出事，三天後所有東西都會公開。
    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插進褲兜，遮住微微發抖的手指。然後推開玻璃門。
    外麵冷，雨剛停，空氣濕漉漉的。老張蹲在警局台階角落，腳邊擺著一排煙頭，整整齊齊像列隊的小兵。他低著頭，肩膀縮成一團，聽見腳步聲才抬頭。
    “林警官……”聲音沙啞，“有消息了嗎？”
    林深走近，在他旁邊停下。沒坐下去，隻是站著。
    “還沒結果。”他說，“但在查。”
    老張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他抬手搓了搓臉，手指縫裏全是皺紋。“我知道你在忙，我知道……可我這心裏，壓得喘不過氣。”他低頭看著地上的煙頭，“我已經三天沒睡好了，藥吃了也沒用。”
    林深看著他。老人頭發全白了，領口磨得起毛，袖口還沾著一點藥膏的痕跡。
    他慢慢蹲下來，和老張平視。
    “案子在走程序。”他說，“每一步都有記錄。您信我，就是信法律。”
    老張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你爸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們家不容易。”他聲音低下去，“我那點錢，是給孩子攢的婚房首付。現在沒了，孩子也不回家了，媳婦天天哭……我說不出口啊。”
    林深沒說話。
    老張又點了一支煙，手抖得厲害，火苗晃了幾下才碰到煙絲。林深伸手接過打火機，幫他點上。
    “你說，還要多久？”老張吐出一口煙，“我真的撐不住了。”
    林深沉默幾秒。
    “隻要還有一人在等，我就不會停。”他說。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他自己愣了一下。不是安慰，也不是承諾，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老張沒再問。他掐滅煙頭，用力摁在地上，指甲都泛白了。然後低聲說：“我今晚睡不著，總覺得要出事……你小心點。”
    林深皺眉。“怎麽了？”
    “不知道。”老張搖頭，“就是心慌。以前我在工地守夜，每次出事前，都是這種感覺——風停了，燈也暗了，人站在這兒，像被什麽東西盯著。”
    林深沒接話。他知道有些老人經曆過太多事，會有一種奇怪的直覺。但他不能表現懷疑，更不能嚇他。
    “回去睡一覺。”他說，“明早來，我若有消息，第一個告訴你。”
    老張看他一眼，終於點頭。他扶著台階站起來，腿有點瘸，走路一拐一拐的。走到路燈下時停了一下，回頭望過來。
    林深還站在原地。
    兩人對視幾秒，老張轉身走了。背影佝僂，影子被拉得很長，在濕地上拖成一條黑線。
    直到那個身影拐過街角，徹底看不見了，林深才動。
    他轉身回警局，穿過門廳，往監控盲區的轉角走。那裏有個舊打印機，平時沒人用。他想確認U盤裏的備份是否完整。
    剛走到拐角，打印機突然響了。
    紙一張張吐出來，速度很快。林深停下腳步，盯著那台機器。
    打印完後，紙上隻有一行字：鑫源財富退款受理通知（模擬版）。
    落款時間是明天。
    林深立刻上前，拿起那張紙。紙是普通的A4紙，墨跡新鮮，但打印記錄裏沒有這條任務。他翻看背麵，什麽都沒寫。
    這不是係統生成的。
    誰放的？什麽時候？
    他迅速掏出手機拍照，然後把紙塞進證物袋，貼上標簽：“來源不明，待查”。
    正要收起來，餘光掃到打印機下方有一道淺痕，像是最近被人撬開過。他蹲下檢查，發現螺絲有擰動的痕跡，灰塵分布也不均勻。
    有人動過這台打印機。
    他站起身，心跳加快。陳國棟那邊還沒動手，但對方已經開始滲透了。這種模擬通知，可能是試探，也可能是陷阱——讓受害者看到希望，然後閉嘴、撤訴、放棄追查。
    太陰了。
    他捏緊證物袋，轉身往門口走。
    剛到玻璃門前，手機震了一下。是銀行APP的推送：母親賬戶到賬五千，附言“先用著”。
    他知道是誰轉的。
    沒回消息。他靠在門框上，抬頭看天。雲層裂開一道縫，露出幾點星光。風又涼了些。
    他低頭看表，23:47。
    這一夜不會太平。
    他剛把證物袋放進外套內袋，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個穿保安服的男人，手裏拿著工具箱，說是來修走廊的燈。
    林深盯著他看了兩秒，沒說話，側身讓他過去。
    保安低著頭走進轉角，打開工具箱，開始拆燈罩。動作熟練，但左手戴著手套，右手卻沒戴。
    林深沒走。他站在原地，看著那人操作。
    一分鍾過去，兩分鍾過去。
    燈修好了，亮起來。保安收拾工具，準備離開。
    經過林深時，對方低聲道：“有人讓你別查了。”
    林深不動。
    “他們知道你傳了東西出去。”保安繼續說，聲音很輕，“但你知道最怕的是什麽嗎？不是威脅，是給你希望。”
    林深盯著他。
    “明天會有更多‘通知’出現。”保安說，“給老張，給其他人。他們會相信，然後停止追問。你一個人扛不住。”
    說完，他走了。
    林深站在原地，沒追，也沒喊。
    他摸出證物袋，再次看向那張模擬通知。
    紙麵平整，字跡清晰。
    但右下角，有一個極小的二維碼，幾乎看不出來。
    他湊近看清楚了。
    掃一下，跳出來的頁麵寫著：您的投資已進入清退流程，請登記賬戶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