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長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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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地在溪邊攏了一捧水洗臉,傅婉君拿毛巾擦過臉後,提著小桶上岸。
    她眼眸烏亮,臉上帶著水洗過的光澤和被熱氣熏出來紅暈,笑著看向陸廷川和王誌剛:
    “累死了!我們稍微坐下休息一會兒,再回去行不行?”
    看似是在征求意見,實際人在大大呼出一口氣後,已經麻溜挑著幹淨的草皮坐下了。
    可一點也沒有征求的意思。
    王誌剛看向他們家營長。
    傅婉君也看向陸廷川。
    後者的注意力,仿佛一直都在那匹叫颶風的馬兒身上,什麽也沒說。
    但傅婉君和王誌剛都知道,這就是默許的意思。
    時間大概是下午六點,一天中太陽炙熱的部分已經過去。
    遠處天際邊像是打翻的調色盤,金橘、赤紅與淡紫色交織,格外的夢幻美麗。
    傅婉君舒出一口氣,兩手撐地微微後仰的眺望著這一幕。
    也許是美景能夠治愈人心,此時此刻,傅婉君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種安寧和放鬆。
    她在看晚霞,有人在看她。
    陸廷川手還在馬背上輕輕撫著,臉和目光卻偏向了她那邊。
    王誌剛在旁邊看見這一幕,想偷笑又不敢,隻能強行忍著。
    於是憋著憋著,王誌剛的嘴就噘得跟那個翹嘴魚似的。
    陸廷川收回目光正好看見他的鬼樣子,不禁蹙起眉梢瞪了他一眼。
    王誌剛知道營長這是虛張聲勢,連忙上手扶住臉側,憋笑解釋:
    “長瘡了長瘡了,營長,我嘴裏是長瘡了!”
    陸廷川又瞪了他一眼。
    王誌剛幹笑。
    這期間,另一邊的傅婉君也拍拍手從地上站起來:
    “我休息好了,我們回去吧!”
    “嗯。”
    陸廷川輕輕頷首,很自然的衝傅婉君伸手。
    傅婉君懵了一下,“什麽?”
    陸廷川視線下移,衝她手裏的小桶勾勾手指。
    “哦……”
    傅婉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連忙將裝有衣服和鞋的鐵皮桶,遞了過去。
    等陸廷川把桶在馬鞍一側掛好,三人這才開始往回走。
    回到營部,還是跟之前一樣,陸廷川在半山腰下和他們分開。
    由挑著水的王誌剛送傅婉君回去。
    傅婉君接回鐵皮桶,走出去幾步又轉過身來:
    “哎,陸廷川。”
    陸廷川翻身上馬,大手摸到馬鞭正要揮出去。
    聽見喊聲,他拉著韁繩帶動馬兒回頭,眼眸深邃帶著詢問,直直掃向叫住他的人。
    年輕姑娘眼眸明淨清澈,流暢的麵部弧線下,笑容像是日照下的明豔葵花。
    她明媚的衝他揮手,“手套的事我知道的,如果沒有你的許可,勤務員同誌也很難弄來。”
    雖然一早就跟王誌剛道過謝,但此時,傅婉君還是說道:
    “真的很謝謝你!”
    陸廷川這個人雖然相處起來冷冰冰的,但傅婉君有一種直覺。
    她知道,他其實是很好的人。
    這一次,陸廷川沒有像上次一樣直接走掉。
    他輕輕點頭,像是在反饋已經收到了謝意。
    等傅婉君和王誌剛轉過身,繼續往回走時,他才揮鞭驅使馬兒朝著營部大院的方向跑動起來。
    ……
    陸廷川提前返回營部開會的內容,差不多就是頭一天林秀蓮說的那些。
    營部大院當天晚上傳達下消息,農四營下的幾個連長,回去後也分別召集了底下的排長、班長等人開了會。
    關鍵詞就幾個,幫扶引領新來的女兵同誌。
    特別強調的就是,不許欺負女同誌。
    傅婉君知道開會的事。
    一是陸廷川說過。
    二是開會的當天晚上,林秀蓮也出門參與開會去了。
    隻不過傅婉君不知道會議內容。
    所以其實還是和其他女兵一樣,也是在被動的等待消息和安排。
    女兵總計五十四個人,宿舍地窩子六人一間,正好能分九間。
    時間倉促,為了方便管理,女兵分生產小隊時,直接按照一個地窩子一個單位的區分。
    徐紅梅她們宿舍隻住了五個人。
    所以從第一天就單獨摘出來的傅婉君,理所應當的分去了她們那組。
    而營部大院頭一天晚上開會說完的事,第二天清晨開始,農四營下的各支生產小隊立即就開始執行起來。
    也是從這一天起,女兵劃分出來的九個生產小隊,分散跟著老兵戰士的隊伍,前往各個不同的地點參與建設工作。
    勞作期間,有人慢慢熬過初期階段,也持續的有人倒下。
    而林秀蓮一開始顧慮的問題,確實得到了有效的預防。
    甚至因為現在上工,身邊都是幹慣高強度農活的熟手老同誌,很大限度裏,女兵們也受到了激勵。
    有更多的人在適應邊疆節奏後,開始嚐試突破自己。
    傅婉君出生在二十一世紀,一個能允許她享樂揮霍幾輩子的大家庭裏。
    她沒有當代人那麽高的思想覺悟。
    既不冒頭拔尖,讓人過多注意,也不做最後吊車尾的那一個,給人挑錯的機會,是她給自己製定的生存規則。
    日子在傅婉君的把控下慢慢過著,轉眼女兵們到農四營已有一個來月
    正好就趕上營部大院九月份開支發響的日子。
    傅婉君收到消息時那叫一個緊張,趕緊帶上戶籍頁就去了。
    營部會計根據個人的出勤情況,和上工任務完成度,計算開支。
    一個一個的來,傅婉君排了半個小時才輪到她。
    會計員馬洪章是個四十來歲的叔伯。
    拿過她的戶籍頁後,先核實過身份信息,之後才開始找名字查看她日常情況。
    “傅同誌是吧?”
    “是。”
    馬洪章翻了幾頁,約莫看了兩分鍾,邊看邊說:
    “上個月有請假四天,參加過兩次夜事勞動。”
    女兵的出勤情況,是林秀蓮記的。
    夜事工作,雖然是傅婉君跟在林秀蓮身邊主動參加的。
    但公是公,私是私,她參與了勞作,林秀蓮就給她記得清清楚楚。
    至於請假……
    是來例假的那幾天。
    月事帶上隻墊了衛生紙,傅婉君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壓根不敢多動彈,下地幹活兒什麽的就更別說了。
    “兩次夜事勞動折算抵請的一天的假,扣除請的三天假,這次的開支是前一個月零七天的工資,一共是……”
    馬洪章撥弄算盤說,“二十二塊二角,額外津貼糧票八兩,油票二兩。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沒問題會寫字的話這裏寫名字,不會寫就在這裏按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