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負氣離去時那幾乎噴火的眼神，像一根毒刺，紮在了後山短暫的歡愉之上。哄笑聲很快平息下來，取而代za的是一種隱憂。誰都知道，這位小師姐驕縱任性，睚眥必報，今日在蘇婉這裏吃了癟，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蘇婉心中警鈴長鳴。她比旁人更清楚楚瑤的能力和影響力。明的暗的，這位小師姐有太多手段可以讓她這小小的攤位寸步難行。
    接下來的兩日，她一邊經營，一邊格外警惕。然而，預想中的報複並未立刻到來，一切風平浪靜，甚至平靜得有些反常。
    但這種平靜，反而讓蘇婉更加不安。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最為壓抑。
    果然，第三日午後，麻煩以一種她未曾預料的方式降臨。
    大師兄林風再次來到後山。並非獨自一人，身旁還跟著兩位麵容嚴肅、身著丹堂執事服飾的中年修士。他們氣息沉凝，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五味齋”的每一處角落，帶著一種專業的、冰冷的審視意味。
    林風的神色依舊清淡，看不出喜怒，但眉宇間卻比上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他們的到來，瞬間讓熱鬧的攤位鴉雀無聲。弟子們紛紛放下手中的食物，緊張地退到一旁，大氣不敢出。王師弟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蘇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丹堂執事！楚瑤果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直擊要害！她搬來了最“權威”的評判機構！
    “蘇師妹。”林風開口，聲音平穩，卻自帶壓力，“這二位是丹堂的孫執事和李執事。近來宗內關於你此處靈食的傳聞甚多，為免眾弟子修行有誤，特請二位執事前來查驗一番，以正視聽。”
    話說得冠冕堂皇，無可指摘。查驗，是丹堂的職責所在。但在此時此地，由林風親自陪同前來，其意味不言自明。
    那位姓孫的執事麵容瘦削，眼神苛刻，他上前一步，目光掃過石板上各類食物，鼻翼微動，冷冷開口：“聽聞你這些食物皆有奇效，甚至能穩固根基，輔助修行？不知用的是何種丹方？又是以何法煉製？藥性如何配比？可有記錄？”
    一連串專業而刁鑽的問題砸來，每一個都直指核心——要用丹道的規矩，來框定她這“野路子”。
    蘇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她知道，此刻任何慌亂或辯解都是徒勞。
    她微微躬身，語氣恭敬卻不卑不亢：“回稟執事，弟子並未使用任何丹方，也非煉製。隻是將後山常見食材，以凡俗烹飪之法加工，盡力激發其本身蘊藏的靈性，調和口味，以期能略微緩解同門修煉之疲乏罷了。並無固定藥性配比，全憑食材特性隨機應變。”
    “全憑特性？隨機應變？”李執事胖些，聞言嗤笑一聲，語氣帶著濃濃的不屑，“簡直是胡鬧！靈植妖獸，其性各異，或相衝，或相克，豈是你能胡亂‘調和’的？無異於玩火自焚！還敢聲稱有效？我看是僥幸未吃出大亂子罷了！”
    “是否僥幸，並非弟子空口所言。”蘇婉抬起眼，目光看向周圍那些緊張觀望的弟子，“諸位師兄師姐連日食用，自有感受。效果微末，卻也真實不虛。”
    “感受？”孫執事冷笑，“感受豈能作準？或許隻是心理作用，或許暗藏隱患尚未爆發！我丹堂丹藥，皆經千錘百煉，君臣佐使分明，藥效、禁忌清晰無誤，方敢予弟子服用。你這等來曆不明、製法粗糙之物，也敢妄談效果？”
    話語間的優越感和排斥之意，毫不掩飾。在他們看來，蘇婉的行為，不僅是對丹道的不敬，更是一種可笑的僭越。
    林風站在一旁，沉默地聽著，目光在蘇婉和兩位執事之間移動。他並非不認同丹堂的嚴謹，但蘇婉食物的效果，他親眼見過，甚至親身感受過那碗湯），確實奇特。隻是這其中的道理，似乎又超出了丹堂現有的體係。
    他的疑慮在於，此例若開，日後是否會有更多人效仿，以各種似是而非的理由製作“靈食”，一旦失控，後果不堪設想。但若一味打壓，似乎又……可惜？
    就在這時，那位孫執事似乎為了增加說服力，竟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個羅盤狀的法器，上有指針，刻滿符文。
    “此乃‘驗靈盤’，可大致檢測物品蘊含靈力之屬性與穩定性。”他傲然道，隨即拿起一塊蘇婉剛烤好的“靈麥蒸糕”，置於盤上，打入一道法訣。
    指針先是劇烈晃動了幾下，似乎感應到其中混雜的多重靈氣屬性，隨即慢慢穩定下來，指向一個代表著“溫和木係靈氣”的區域，並且光芒穩定，並無代表衝突或狂暴的閃爍。
    孫執事的臉色微微一僵。
    他不信邪，又舀起一勺“固本培元湯”滴在羅盤上。
    指針再次晃動，最終停留在“土係”、“水係”與微弱的“金係”交匯處，光芒同樣平穩，甚至比許多低階丹藥還要穩定！
    兩位執事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了。這驗靈盤的結果，雖不能完全證明效果，卻至少表明這些東西靈力穩定，並非他們預想中那種雜亂衝突的“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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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風看著羅盤，眼中的疑慮更深了幾分。
    周圍的弟子們見狀，膽子也稍大了些，有人小聲嘀咕：
    “看吧，我就說沒問題……”
    “丹堂的儀器總不會騙人吧？”
    “蘇師姐的東西本來就好……”
    孫執事臉上掛不住，收起驗靈盤，強自冷哼道：“哼！靈力穩定不代表就可入口！或許隻是些無害的廢料堆積！於修行根本無益！若要證明，需送入丹堂，由長老親自剖析檢驗方可！”
    送入丹堂檢驗？那豈不是肉包子打狗？還能有回來的可能？就算回來，也必然被研究得透徹，秘法盡失！
    蘇婉的心瞬間揪緊。這是要明搶了！
    就在氣氛再次僵持之際。
    一直沉默的林風忽然開口：“不必了。”
    眾人皆是一愣。
    林風的目光掃過那些眼神期盼又帶著擔憂的外門弟子，最終落在蘇婉那雙因緊張而握緊、卻依舊努力保持平靜的眼睛上。
    他緩緩道：“既然驗靈盤顯示並無靈力衝突之險，便暫且如此吧。蘇師妹。”
    他看向蘇婉，語氣加重了幾分：“你需謹記，你所做之事，終究並非正道。需時時自省，謹慎為之。若日後真有弟子因食用你之物而修行有礙，我定不輕饒。”
    這話，既是警告，卻也……再次變相默許了她的存在。
    兩位丹堂執事麵麵相覷，顯然沒想到林風會如此決定，但大師兄發話，他們也不敢再多言，隻是臉色都很不好看。
    “大師兄……”蘇婉心中百感交集，躬身行禮，“弟子定當謹記。”
    林風不再多言，對兩位執事微微頷首，轉身離去。兩位執事狠狠瞪了蘇婉一眼，也隨之離開。
    危機，再次有驚無險地度過。
    但蘇婉知道，梁子徹底結下了。她不僅得罪了楚瑤，如今更是直接站到了丹堂的對立麵。
    未來的路，注定更加艱難。
    她看著林風離去的背影，心中複雜難言。
    這位大師兄，心思深沉，難以捉摸。他的庇護，如同走在懸崖邊的鋼絲，隨時可能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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