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堂，外事堂深處一間禁製重重的密室內。
    空氣凝滯，彌漫著濃鬱的丹香，卻壓不住那份幾乎要凝結成冰的壓抑。孫執事垂首站在下首，額角滲著細密的冷汗，不敢直視上首那位麵容清瘦、眼神銳利如鷹隼的老者——主管外事與資源調配的李長老。
    “廢物！”
    李長老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帶著冰碴子的寒風，刮過孫執事的耳膜，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連一個無根無基的外門雜役都收拾不了！讓她在經閣站穩了腳跟，得了韓老怪的青眼，如今更是踩著周辰那小子，名聲大噪！你們是幹什麽吃的！”李長老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木椅的扶手，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每一聲都敲在孫執事的心尖上。
    孫執事臉上青紅交錯，訥訥道：“長老息怒……此女實在狡詐，又有經閣庇護，上次……上次楚瑤那丫頭行事不密，反被她……”
    “楚家那個蠢貨，不提也罷！”李長老冷哼一聲，打斷了他，“如今她立下規矩，每日隻接待三人，看似限製了自身，實則抬高了身價！那些真正有疑難、走投無路的，反而會更信她！長此以往，我丹堂顏麵何存？威信何在？”
    他猛地停下敲擊，目光如電射向孫執事：“你可知，方才天權峰的劉長老還私下問我，丹堂是否真對那‘靈蝕之症’束手無策，竟需一個雜役出手？你讓我如何回答？！”
    孫執事冷汗涔涔而下，頭垂得更低：“是……是晚輩無能……”
    “無能？”李長老嗤笑一聲，站起身，在密室中緩緩踱步，“光是承認無能有用嗎？現在宗門內，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有多少人在私下議論，說我丹堂固步自封，連個野路子的廚子都不如？”
    他停在孫執事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孫淼，我且問你，那蘇婉的靈膳，究竟是何路數？當真如此神奇？”
    孫執事孫淼）連忙回答：“回長老，晚輩派人仔細查探過，也暗中收集過一些她廢棄的藥渣分析。其所用材料，確實多為低階，甚至是不入流的邊角料。但其配伍……極其古怪，完全不合丹理，多是些相衝相克之物混雜，按常理推斷，根本不可能有效，反而應有害才對！”
    “可事實是，她成功了。”李長老眼神深邃，“周辰的病情做不得假，孫師弟丹堂孫長老）親自看過都搖頭。還有那個叫陳鬆的弟子，服用她的湯方後，體內糾纏月餘的寒毒竟真的一朝盡去……這絕非僥幸。”
    他沉吟片刻，緩緩道：“此女……或許真的掌握了一種我們尚未理解的、運用食材靈性的法門。此法門，在某些特定領域，或許……確有獨到之處。”
    孫淼聞言，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甘：“長老！您的意思是……我們難道要承認她那套歪理邪說？”
    “承認？”李長老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為何要承認？煉丹之道，乃是我丹堂立足之本，是經過無數先賢驗證的堂皇大道！她那套，不過是劍走偏鋒的奇技淫巧，或許能解一時之困，但絕難登大雅之堂，更無法與我丹堂係統、全麵的丹藥體係相提並論！”
    他話鋒一轉，眼中算計之色更濃：“但是，我們也不能再一味地輕視和打壓了。此女已成氣候，硬碰硬，有韓老怪和天璿峰在前麵擋著，我們占不到便宜，反而顯得我丹堂氣量狹小。”
    “那……長老的意思是？”孫淼小心翼翼地問道。
    “兩條路。”李長老伸出兩根手指，“第一，研究、模仿、乃至超越！她能用那些破爛做出效果，說明其中必有我們未曾參透的玄妙。立刻組織一批信得過的、心思靈巧的弟子，成立一個‘膳理研究組’，專門分析她的方子，嚐試破解、複製，甚至改良！我們要讓她知道，丹堂若想做，能做得比她更好！”
    孫淼眼睛一亮：“長老高見！若能破解其秘，不僅能挽回顏麵，更能將這門技藝納入我丹堂體係！”
    “第二，”李長老收起一根手指，剩下的一根如同出鞘的利劍，“在即將到來的宗門大比上，於萬眾矚目之下，徹底擊敗她！讓她那套‘靈廚’之道，原形畢露！”
    他看向孫淼，語氣森然：“大比之中，魚龍混雜，是她展示其道的最佳舞台，也必然是她最誌得意滿、防備可能鬆懈之時。找機會，要麽讓她提供的‘靈膳’在關鍵時刻出個大紕漏，要麽……讓她自己修煉出了‘岔子’。總之，我要所有人都親眼看到，她這條路，是歧路，是絕路！”
    孫淼臉上露出狠厲之色：“晚輩明白！此事定會安排得滴水不漏！保證讓她身敗名裂，再也無法興風作浪！”
    “記住，”李長老最後強調，聲音低沉而危險，“要做得幹淨，不著痕跡。我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是她蘇婉自己學藝不精，是她那套歪理邪說害了她自己！丹堂的威嚴，不容挑釁！丹道的主流地位，更不容動搖！”
    “謹遵長老之命！”孫淼躬身應道，眼中閃爍著興奮與狠辣的光芒。
    一場針對蘇婉的、更為隱蔽和凶險的圍剿，在這丹堂密室內，悄然拉開了序幕。
    而與此同時，經閣丙三庫房內，蘇婉正對著一枚新送來的、關於某種已絕跡香料“龍涎芸”的記載玉簡出神，渾然不知，一張更為精密的大網，正緩緩向她罩來。
    她隻是覺得，今日窗外的天色，似乎比往日更陰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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