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被張禾和王師弟一左一右攙扶著，踉蹌地走下擂台。每一步都牽扯著胸腹間的劇痛，喉嚨裏那股鐵鏽般的腥甜氣息揮之不去。厚土符雖然擋住了致命一擊，但那狂暴的衝擊力依舊震傷了她的內腑，靈力更是近乎枯竭。
    “蘇師姐，你怎麽樣？”
    “快，我這有顆回氣丹！”
    “先坐下歇歇！”
    張禾、王師弟、何家兄弟等人圍在她身邊，臉上寫滿了焦急與擔憂，七手八腳地拿出各種療傷藥和恢複靈力的丹藥。
    “無妨……隻是些內腑震蕩，靈力耗盡了而已。”蘇婉擺了擺手，拒絕了那些品階不高的丹藥。她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尋常丹藥效果不大，反而可能因藥性衝突加重傷勢。她更需要的是溫和的滋養與時間。
    她在幾人的簇擁下，在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盤膝坐下，嚐試運轉《基礎煉氣訣》，引導空氣中微薄的靈氣緩緩滋潤受損的經脈和髒腑。過程緩慢而痛苦，額角不斷滲出冷汗。
    周圍投射過來的目光複雜難言。有同情，有敬佩，也有難以掩飾的忌憚。蘇婉與楚瑤這一戰，過程之凶險，結局之慘烈，完全超出了普通外門弟子較技的範疇。楚瑤動用禁藥瀕死，蘇婉重傷之下竟還能指點丹師救人，這兩件事都足以讓人津津樂道許久。
    “經閣蘇婉，勝！” 負責丙組擂台裁判的執事，在確認楚瑤已被抬走救治、無法再戰後，高聲宣布了結果。隻是這聲音，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顯得有些幹澀。
    蘇婉對這個結果並無欣喜，隻是閉著眼，全力調息。
    高台之上，氣氛同樣微妙。
    “此女……心性、見識，皆屬上乘。”司徒執事撫須輕歎，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賞，“臨危不亂，於自身重傷之際，尚能精準判斷敵情，指出救治關鍵。這份鎮定與博識，許多內門弟子亦不及。”
    南宮羽沉默不語，目光卻始終落在台下那個閉目調息的青色身影上。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修為低微的女子了。她的手段看似雜亂，甚至有些“不入流”，卻總能在關鍵時刻發揮奇效。她那靈廚之道，似乎並不僅僅是烹製食物那麽簡單。
    趙執事緊繃的臉色稍緩，但眼中憂色未去。蘇婉贏了這一局，固然可喜，但也徹底將自己暴露在了更危險的境地。丹堂……絕不會善罷甘休。
    孫長老麵沉如水，袖中的拳頭緊緊攥著。楚瑤那個廢物！非但沒能解決蘇婉，反而當眾暴露了燃血丹，差點把自己搭進去！這讓他丹堂顏麵何存？！而且，蘇婉最後那幾句關於救治的話，更是像幾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這讓他對蘇婉的殺意，達到了頂點。
    “孫師弟，”淩雲真人的聲音平淡地響起，“門下弟子動用此等禁忌丹藥，你丹堂監管不力，事後需給宗門一個交代。”
    孫長老渾身一凜，連忙躬身：“是，宗主。此事我丹堂定會嚴查，絕不姑息！”他心中將楚瑤和蘇婉恨到了極致。
    擂台賽並未因這一場的慘烈而停止，其他組的比試依舊在進行。但許多人的心思，顯然已經不在擂台之上。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蘇婉緩緩睜開眼，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稍微平穩了一些。她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用幾種溫和靈植調配的傷藥，吞服下去，一股暖流緩緩化開，滋養著受損之處。
    “蘇師妹，感覺如何？”林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臉上帶著關切。他方才也在另一擂台比試，輕鬆取勝後便立刻趕了過來。
    “多謝林師兄關心，好多了。”蘇婉微微點頭。
    “你方才……”林風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低聲道，“為何要救楚瑤？她可是欲置你於死地。”
    蘇婉看著遠處依舊人聲鼎沸的擂台，目光悠遠：“我救的不是她，是身為修士的底線。見死不救，與魔道何異？況且，”她頓了頓，聲音更輕，“她若當場死了，這盆汙水，恐怕就要徹底扣在我頭上了。”
    林風聞言，怔了怔，隨即了然，眼中欽佩之色更濃。蘇婉看得遠比他透徹。楚瑤若死，楚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丹堂更會借題發揮，屆時蘇婉就算有理也說不清。如今楚瑤雖重傷，但性命無礙，事情的焦點便會轉移到她違規使用禁藥之上。
    “師妹思慮周全。”林風歎服。
    就在這時，一名執法殿弟子走了過來，對蘇婉拱手道：“蘇師妹，奉長老令，詢問你是否需要退出後續大比，安心養傷？宗門可提供丹藥與醫師。”
    這看似是關懷，實則也是一種試探。若蘇婉就此退出，雖保全了自身，卻也等於向眾人示弱，之前積累的聲望必然受損。
    蘇婉掙紮著站起身，雖然身形還有些搖晃，但脊梁挺得筆直。她對著那名執法弟子，也對著所有暗中關注此地的人，清晰地說道：
    “多謝長老與師兄好意。弟子傷勢並無大礙，可以繼續參賽。”
    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那執法弟子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張禾等人想要勸阻，但看到蘇婉那堅定的眼神，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蘇婉重新將目光投向擂台。她知道，丹堂的暗手絕不會隻有楚瑤這一個。接下來的戰鬥，或許會更加凶險。
    但她不能退。
    一旦退了，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堅持，都可能付諸東流。
    她輕輕按了按依舊隱隱作痛的胸口，眼神銳利如初。
    “下一場，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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