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混亂的拉扯和幾句壓低的驚呼之後，所有人都轉移到了樓下寬敞的客廳。
    值夜的女仆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了一跳，但在澤亞疲憊的示意下，還是勉強保持著專業素養，為眾人點亮了壁燈和幾盞燭台，然後默默地退到了廚房區域待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客廳裏的氣氛依舊古怪。澤亞已經快速整理好了睡衣，但臉上還殘留著未褪盡的驚慌和濃濃的困倦。他坐在主位沙發上，揉著發痛的額角。
    歐若拉抱著手臂，氣鼓鼓地挨著澤亞坐下，金色的頭發翹起幾縷，時不時用瞪視的目光掃過珂賽特。史爾特爾安靜地坐在另一邊，紅色的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還在努力理解剛才發生的事情。
    莉莉安娜和米婭則一左一右，幾乎是把珂賽特“押”到了對麵的長沙發上坐下。米婭的尾巴依舊炸著毛，莉莉安娜的臉色也談不上好看，兩人都緊盯著珂賽特，防止她再有任何“突發行動”。
    現在，沒人還有半點睡意了。
    澤亞深吸一口氣，看向對麵被“看守”著的珂賽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下來：“珂賽特，現在冷靜下來了嗎？告訴我，你為什麽會突然…有那種想法？”他實在不好意思重複“生蛋”那個詞。
    珂賽特抬起眼，看了看澤亞，又看了看身邊虎視眈眈的兩人，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似乎終於願意溝通了。她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淡語調回答：
    “生蛋，就可以契約了。”
    “哈？！”歐若拉第一個叫出聲，“誰告訴你的歪理？！契約跟生蛋有什麽關係！”
    莉莉安娜扶額，米婭則露出一種“果然是因為這個”的崩潰表情。
    澤亞也是哭笑不得：“契約是契約，生蛋是生蛋，這完全是兩回事啊！”
    就在這時，史爾特爾輕輕拉了拉澤亞的衣袖，仰起頭，紅色的眼睛裏充滿了純粹的好奇，她小聲問：“哥哥，生蛋，是什麽？”
    這個問題讓客廳瞬間安靜了一下。
    珂賽特聽到史爾特爾的問題，眨了眨眼，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從她那個看似不起眼的隨身小包裏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本皺巴巴，沒有封麵的舊書冊。
    她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麵某些簡陋卻意圖明確的插畫和文字，遞到史爾特爾麵前，用一種近乎學術探討般的平靜語氣開始解釋：“看，雄性個體和雌性個體，進行特定的…生物信息交換行為。之後，雌性個體體內孕育受精卵，最終產出具有雙方遺傳特征的…蛋。這是締結深厚生命聯結，繁衍後代的一種常見方式。”她的解說幹巴巴的，像是在朗讀某種教科書。
    史爾特爾湊過去，非常認真地盯著那本書頁看了好一會兒，又抬頭看了看澤亞，似乎在消化這些信息。
    片刻後，她像是明白了什麽，轉過頭，用那雙清澈無辜的紅瞳看著澤亞，非常認真地說：“史爾特爾，也想和哥哥生蛋。”
    “絕對不行！！！”澤亞、歐若拉、莉莉安娜、米婭四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尖叫出來，聲音之大把廚房裏的女仆都嚇得哆嗦了一下。
    澤亞感覺自己頭更痛了，他趕緊按住史爾特爾的肩膀，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聽著，史爾特爾，還有珂賽特，你們都搞錯了。生蛋…不，繁衍後代這種事，不是隨便兩個人就能進行的！這需要…需要雙方是相愛的伴侶！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是一種非常嚴肅的承諾和行為！不是用來達成契約或者其他目的的手段！明白嗎？而且我們好像是不同種族吧！”
    他試圖用最基礎的情感與倫理概念來糾正這兩個常識嚴重匱乏的家夥。
    珂賽特安靜地聽著，等澤亞說完，她歪了歪頭，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類似“疑惑”的表情。她看著澤亞，平靜地指出：“澤亞，錯了。”
    “啊？”澤亞一愣。
    “不同種族，是可以繁衍後代的。”珂賽特用一種陳述客觀事實的語氣說道，甚至還舉了個例子，“龍族和人類，曆史上存在過成功案例。雖然稀少，但並非不可能。這是常識。”
    澤亞瞬間僵住。他猛地抬頭，他自己是個穿越者，這個世界的生物學乃至社會學可能都和他原來的認知有所不同。他確實沒接受過這個世界的“常識”教育…
    “呃…這個…”他一時語塞，臉憋得有點紅，“就算是這樣！那、那前提也必須是相愛！是愛情！你們明白嗎？不是像完成交易一樣！”
    “愛情…”珂賽特低聲重複了一下這個詞，看了看手裏的書，似乎陷入了某種思考。
    史爾特爾也看著澤亞，似懂非懂。
    莉莉安娜和米婭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好歹澤亞把方向扭回正軌了，雖然過程有點滑稽。
    歐若拉哼了一聲：“反正就是不行！你們兩個笨蛋都不許再想這種奇怪的事情！”
    經過這番雞飛狗跳的解釋和爭吵，時間已經滑向後半夜。最初的震驚和慌亂過去後，強烈的疲憊感再次襲來。
    澤亞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幾乎滲出淚水。“太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他實在是撐不住了。
    莉莉安娜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一臉困頓的澤亞和旁邊兩個依舊精神奕奕的少女，歎了口氣。“算了，今晚我們也留下吧。米婭，你看好珂賽特。”她實在不放心再把珂賽特單獨放出去。
    米婭用力點頭，一把抓住珂賽特的手腕：“今晚你跟我睡！”絕不能再給她溜去澤亞房間的機會！
    澤亞沒精力反對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對廚房方向吩咐了一句：“準備幾間客房。”然後便拖著沉重的步伐，幾乎閉著眼睛摸回了二樓臥室，這一次，他幾乎是沾枕頭就睡著了。
    歐若拉氣鼓鼓地哼了一聲，轉身噠噠噠地走自己的房間，用力關上了門，但隔著門板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未消的怒氣。史爾特爾也安靜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女仆默默地領著莉莉安娜和米婭，後者緊緊抓著珂賽特。去了客房。宅邸終於重新陷入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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