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荒野新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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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像一塊沉重的鉛板,沉沉地壓在章豫江上。王勃站在船頭,目光呆滯地望著茫茫江麵,江風呼嘯著從他耳邊刮過,卻吹不散他滿心的絕望與懊悔。常衛的不辭而別,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進他的心窩,讓他痛不欲生。
    船家老哥從船艙裏走出來,看到王勃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歎了口氣。這一路,他雖不知這自稱安公子的年輕人真實身份,但也看得出他定是遭遇了什麽重大變故。“安公子,”他輕聲喚道,“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了,那姑娘既然走了,說不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王勃緩緩轉過頭,眼中滿是血絲,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老哥,你不懂……她於我而言,是這段黑暗日子裏唯一的光亮。我卻愚蠢至極,竟懷疑她……”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再也說不下去,唯有那痛苦的神情,訴說著內心無盡的悔恨。
    回想起常衛為他舞唱《滕王閣詩》的場景,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唱詞,都還曆曆在目。那時的她,眼眸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笑容如同春日盛開的繁花,溫暖而燦爛。可自己呢?僅僅因為無端的懷疑,就疏遠她、防備她,還要掄起石頭砸向他,親手將這份溫暖推開。如今,這溫暖消失了,留下的隻有徹骨的寒冷與空虛。
    “公子,人呐,總得往前看。”船家拍了拍王勃的肩膀,試圖安慰他,“說不定過些日子,那姑娘想通了,就會回來呢。”
    王勃苦笑著搖頭:“老哥,不會了……是我傷了她的心,她恐怕已經不在了。”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陷入了回憶的深淵無法自拔。常衛傷心難過時的情景,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那孤獨而決絕的姿態,讓他心如刀絞。
    “這一路上,她陪著我,想方設法讓我開心,給我帶來那麽多歡樂。可我卻……”王勃說著,眼眶再次濕潤,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甲板上,瞬間被江風吹幹,仿佛從未存在過。他抱著頭,不知再說些什麽。
    船家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走進船艙,端出一碗熱湯:“公子,喝口熱湯吧,暖暖身子。不管遇到什麽事,身子可不能垮了。”
    王勃接過湯碗,卻隻是握在手中,熱氣嫋嫋升騰,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望著湯碗,思緒卻飄到了更遠的地方。如果能回到過去,他定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他會緊緊抓住常衛,再也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可時光無法倒流,一切都已成為無法挽回的遺憾。
    “老哥,我想找到她,哪怕隻是遠遠地看她一眼,確認她平安也好。”王勃抬起頭,眼中滿是堅定,“您能再幫幫我嗎?”
    船家看著王勃執著的模樣,心中不忍拒絕:“公子,不是我不幫你。這章豫江這麽大,咱們去哪兒找啊?而且,這一路危險重重,咱們也不能一直這麽漫無目的地找下去。”
    王勃自然明白船家的顧慮,可他怎能就這樣放棄。“老哥,我知道這很難,可我不能就這麽算了。她對我如此重要,我若不去找她,餘生都不得安寧。”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也帶著無盡的悲傷。
    船家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罷了罷了,既然公子心意已決,那我就陪你再找找。不過咱們可說好了,就再找三天,要是還找不到,可就得繼續趕路了。”
    王勃感激地看著船家:“多謝老哥,哪怕隻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
    於是,船家調轉船頭,沿著來時的路,緩緩搜尋著。每到一處江邊小鎮,王勃都會上岸打聽常衛的消息,他已顧不得這會被人發現的危險。然而得到的卻總是失望。看著王勃日益憔悴的麵容,船家心中既心疼又無奈。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依然沒有常衛的半點蹤跡。王勃站在船頭,望著茫茫江水,心中的絕望如洶湧的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知道,是時候接受現實了,可這現實,對他來說太過殘酷。
    “老哥,咱們走吧。”王勃的聲音低沉而無力,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船家默默地劃槳,船緩緩前行,帶起層層漣漪。王勃望著身後的江水,淚水再次奪眶而出。他知道,常衛或許真的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裏,成為他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痛。
    不知行了多久,船在一處荒僻的江岸停下。王勃望著岸邊的荒山野嶺,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衝動。他不顧王伯的阻攔,獨自一人登上了岸。
    在那荒山野嶺之中,王勃四處尋找著合適的地方。他要為常衛建一座孤墳,哪怕她或許還活著,這座墳,也是他對她深深的思念與愧疚的寄托。
    終於,他在一處山坳中停下。這裏四周樹木環繞,靜謐而安寧,他覺得,這是個適合常衛的地方。
    王勃徒手挖著泥土,指甲斷裂,鮮血直流,他卻渾然不覺。每一下挖掘,都像是在挖掘自己內心深處的痛苦與悔恨。船家跟在後麵,看著王勃瘋狂的舉動,想要勸阻,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許久,一座小小的孤墳堆了起來。王勃跪在墳前,淚水決堤般湧出:“常衛,是我負了你。這座墳,是我對你的愧疚,也是我對你的思念。若有來生,我定不會再辜負你……”
    他的聲音在山穀中回蕩,帶著無盡的悲傷與絕望。隨後,王勃緩緩起身,望著孤墳,心中五味雜陳。他從懷中掏出紙筆,顫抖著手,寫下了《山中》:
    長江悲已滯,萬裏念將歸。
    況屬高風晚,山山黃葉飛。
    寫完,他將詩放在墳前,任由山風將紙張吹起又落下。他知道,這首詩,是他對常衛最後的傾訴,也是他心中永遠的傷痛。
    “公子,咱們該走了。”船家在不遠處輕聲說道。
    王勃深深地看了一眼孤墳,轉身離去。他的步伐沉重而緩慢,仿佛每一步都帶著千斤的重量。回到船上,船再次啟航,而王勃依舊站在船頭,望著遠方,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失落。
    此後的日子裏,王勃常常望著江水發呆,那座荒山野嶺中的孤墳,以及常衛的音容笑貌,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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