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叩請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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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學院自成立後,太白金星一直引以驕傲的是,他成功地網羅了三界巨才,他常眯著雙眼,叼著紫橝木杆的旱煙袋吧嗒吧嗒地說:“天庭學院,光耀三界,文有王勃,武有悟空。”
隻是這一文一武,也有令人極其不爽的時候。
蟠桃二園成功落成,可以有效解決學員們常去蟠桃園偷桃問題,又美化了學院周邊之景,太白金星正準備給玉帝寫份奏折請功,王勃的那篇抨擊建蟠桃二園卻從他的案頭滑向心頭。
太白金星坐在呂不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搞來的太師椅上,一遍又一遍地讀著王勃諍言:
夫蟠桃者,天聖之珍也。
其根紮於鴻蒙之墟,吸日月之精而孕;其枝攀於九霄之闕,承雨露之澤而榮。花放時,雲霞失色;果熟處,仙妖共仰。故天規有雲:"非積三千年功德者,不得窺其葉;非曆九萬年清修者,不得嚐其味。"此乃三界共守之矩,非某仙某府之私產也。
今有學員摩昂、呂不韋、豬全能之流,
仗著學院庇佑,行鼠竊狗偷之事。夜入桃園,折枝毀幹,布袋盈而星紋暗;晝築假園,欺上瞞下,石碑立而天規隳。美其名曰"留紀念於母校",實則"藏贓私於名山"!昔者韓信謫降,以其恃才而犯上;敖曌貶凡,以其直諫而遭忌。此二人者,雖觸天條,猶可稱"過在明處"。今此三人,盜桃而不恥,反而築園邀功,是何異於盜蹠立廟、竊鉤者封?其心可誅,其行可鄙!
且夫建園之舉,名曰"化險為夷",實則"飲鴆止渴"。
譬若凡人飲毒酒以解燥,服砒霜以治屙,初覺甘美,終至腐心。天庭學院,乃育仙之聖地,非遮醜之牌坊!太白金星身為院長,曾執戒尺逐豬全能,曾捧天綱跪紫微,彼時之嚴,三界共仰;今日之寬,何異雙麵?若因"建園有功"而赦盜桃之罪,則來日必有仙妖效仿:殺人者可築"超度閣",縱火者能建"滅火台",天條威嚴,何在?仙階貴賤,何憑?
或曰:"園成而學員得享,此乃善舉。"
王勃敢問:昔者齊天大聖鬧蟠桃宴,玉帝可曾因其"熱鬧"而赦其罪?今之桃二園,花雖豔,根卻腐——每一片花瓣,皆沾偷桃者的貪念;每一顆果實,都裹瞞天者的機心。學員若食此桃,甜在口,毒在腹;若賞此園,醉於景,迷於道。長此以往,必使"是非"與"功過"混淆,"天規"共"權術"沉浮,九重天闕,危如累卵!
古語有雲:"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
今學院縱容偷桃者,反誇其"政商奇才",是謂"賞惡而罰善";包庇瞞天者,反題"仙植流芳",是謂"指鹿為馬"。太白金星啊,您可記得初任院長時,在南天門發的誓?"寧為天規碎,不為私情全。"今若留此園,何異自毀誓言?何顏麵對被貶的韓信、敖曌?何辭以對三界眾生?
王勃不才,敢進最後一言:
莫以錯而掩錯,勿以過而飾過。天規如鏡,可照妖仙;學院如秤,能辨輕重。若縱此風,必使仙階崩塌、妖氛四起,他日蟠桃二園的桃花再豔,也掩不住九重天的裂痕!
謹以血墨,叩請天聽。
——天庭學院學員王勃 頓首再拜
讀罷,太白金星拿著奏章在啟明殿內一直走來走去,讓陪在身邊的右小左竟生了對王勃的怨恨。
玉案前的青銅燈盞明滅不定,太白金星捏著那道血墨未幹的奏章,紙頁上“盜蹠立廟、竊鉤者封”八字如劍芒刺目,恍惚間竟與三百年前自己親手草擬的天規條文重疊,墨香裏似有當年南天門上寒風的凜冽。
初讀前半篇時,他隻覺喉頭腥甜——那“夜入桃園,折枝毀幹”的細節,分明是他刻意壓在案底的巡查司密報;“石碑立而天規隳”一句,更像扒開遮羞布的利剪,讓他上周在紫微殿力保“桃二園可作育人典範”的慷慨陳詞成了荒誕回響。還記得春日裏摩昂捧著染血的桃枝跪在校門前,說“願以私產建園,為學院添勝景”,他看著那截被罡風削去半片的桃枝,終究沒翻開《天庭大法》裏“盜仙植者,剜目囚星獄”的條款。此刻盯著王勃筆下“雙麵”二字,指尖撫過奏章末句“寧為天規碎”的誓言,太白金星的眉頭難以舒展。
接下來的“引鴆止渴”之喻,太白金星忽然想起三日前瑤池宴上,西王母看著桃二園的圖紙輕笑:“倒比本宮的蟠桃園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言下之意,是讚他善用權術化醜聞為美談。可隻有他知道,那座遍植假桃的園子地下,埋著十二截真正的蟠桃枝幹——是他親手用玄冰封存,免得巡天禦史嗅出果香。當奏章質問“殺人者可築超度閣”,他忽然驚覺自己早已在“功過混淆”的泥潭裏陷至腰間,案頭那方“仙植流芳”的禦筆匾額,此刻倒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劍柄上纏著的,正是自己當年立下的“不為私情全”的誓言。
王勃“血墨叩請天聽”,戳破的不是某條天規,而是整個仙階體係賴以存續的“功過相抵”潛規則。當“刑過不避大臣”的古訓撞上紫微殿的巍巍天威,這少年的奏章,終將成為權貴眼中的芒刺。
這個敢以血墨叩天的少年,此刻正站在仙階崩塌的裂縫邊緣,既可能成為補天的女媧,會不會成為第一個墜落的星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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