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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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寒宮的風像刀割似的,呂不韋剛一落地便打了個寒顫。他緊了緊青布棉袍,望著眼前稀稀拉拉的桂樹——說是“馳名三界”的萬年靈根,實則枝幹細弱如凡人庭前小樹,在寒風裏抖得幾乎要折。作為天庭學院後勤總長兼大象投資金櫃坊主,他早有心理準備,卻仍被這刺骨的冷逼得指尖發僵,與天庭溫差帶來的不適像鈍刀割肉,叫人渾身難受。
    繞著桂樹剛轉半圈,靴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滑,還未站穩,兩名水兵已如鐵塔般架住他的胳膊,按在粗糲的樹幹上。樹皮硌得肩胛骨生疼,腰間“大象金櫃坊”的玉牌“當啷”墜地,在寂靜的月宮裏激起清越回響。
    前方演練陣法的吳剛收铖轉身,乾坤鉞刃映著冷光,胡茬上凝著的冰碴隨步伐簌簌而落:“何人?從哪來?”
    呂不韋忙整衣抱拳,商道上練出的從容掛在臉上:“在下天庭學院後勤總長,兼大象金櫃坊主呂不韋。敢問,您可是吳剛將軍?”
    吳剛上下打量他,見他生得文秀,眼神卻藏著商人特有的精明,偏又混著幾分爽利:“正是。你與嫦娥仙子事先可有約?”
    “並無約定,隻是慕名而來。”呂不韋坦言,學院身份給了他幾分底氣。
    吳剛臉色驟沉——半年前嫦娥捧著舞譜叩響學院大門,卻被“學院暫不招收女學員”拒之門外,此刻見著學院官服,語氣冷如冰窟:“便是有約,也隻能在桂樹下相見。你既無約,請回。”
    呂不韋急了,向前半步:“我不遠萬裏到此,勞煩將軍通傳一聲,仙子定會見我。”
    “威脅人?”吳剛濃眉一豎,一把薅住他的衣領,粗糲的掌心幾乎要捏碎他的鎖骨,“你不走,我現在就讓你後悔!”
    “我是來投資的!”呂不韋高聲喊道,衣擺被拎得懸空,“真金白銀改善廣寒宮生計,絕非虛言!”
    吳剛冷笑,斧刃在掌心轉了個花:“我們用不著!天庭學院的門檻高,仙子進不去;這廣寒宮的門,你也別想邁半步。若不是看你穿這身衣裳,早一斧子劈了!”
    “放下我一一”
    他的叫喊聲在空曠的月宮裏回蕩,直到被吳剛舉過肩頭、即將拋向天際時,宮門前終於掠過一道雪白身影——玉兔抱著玉杵飛身而來,耳墜上的紅寶石在灰暗中像兩簇跳動的火苗:“哥哥且慢!這位是天庭有名的呂先生,莫要傷了和氣!”
    呂不韋被重重放下,後背撞在桂樹上,冷汗浸透中衣。他忙不迭撿起玉牌,對著玉兔和吳剛長揖到地:“是在下唐突,本想為廣寒宮謀些好處,卻忘了循禮通報,萬望海涵。”
    這般誠懇的姿態倒讓玉兔和吳剛有些局促。玉兔指著桂樹下的玉石凳,說道:“先生請坐,我這就差人取寒桂茶來,給先生暖暖身子。”
    石凳沁著涼意,呂不韋環視四周,見滿地桂樹幼苗在寒風裏瑟縮,忽然開口:“玉帝命二百水兵種桂,不想已種下這許多。實不相瞞,我正是為此事而來。”
    玉兔早知他精明,卻仍問:“先生有何打算?”
    “大象金櫃坊願以銀錢相助,”呂不韋直入主題,“購得西域暖根符紙,助桂樹越冬。待三載後花開成海,廣寒宮隻需分我三成桂花茶股份即可——誰都知道,這可是三界第一名茶。”
    玉兔點點頭,指尖絞著玉杵上的穗子:“這個我和吳剛剛哥哥可不敢貿然答應,需要向仙子匯報之後,再做決定,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無論如何,下個先手棋,是虧不上的。吳剛朝玉兔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中雙鉞。
    “可是仙子入學之事?”呂不韋截斷她的話,“學院如今開了‘仙凡共修’的口子,太白金星處我自會周旋,摩昂太子也能幫襯,請仙子盡可放心。”他頓了頓,說,“隻是這廣寒宮觀測三界動向……”
    玉兔頓時警覺起來,這廣寒宮擔負著天庭觀測三界的職責,但這一切都是有天條規定的,除凡間以外,去觀測誰,如何觀測,觀測結果如何保密和呈報都有著嚴格規定。最為主要的是,天條規定嚴禁泄露觀測機密,忙擺手:“凡間動向雖無需玉帝授權,卻也不能輕傳。而對其他二界觀測,則需要天庭一事一批,先生應知道,千裏眼順風耳也隻能在授權範圍內行事。”
    呂不韋見狀,退而求其次:“既如此,我隻問一人——我那在學院的同窗韓信,他在人間可好?”
    “韓信?”玉兔驚訝地抬眼,吳剛也微微挑眉。她想起韓信被貶前,曾來過這裏,給這裏帶來了很多暖意,那個時候,他隻是扮作一名乞丐,為好友王勃恢複,不懼觸犯院規,心下忽然一軟。雖說泄露觀測內容觸犯天條,卻還是低聲道:“他投了宋朝宰相趙挺之家,化名趙明誠,娶了刑部侍郎之女李清照,那個李清照,就是某人一直心心念念的敖曌。二人在汴京開了‘歸來堂’,專收金石字畫,郎才女貌,恩愛非常。”
    呂不韋眸中閃過微光,麵上卻隻歎道:“能在人間得遇知己,也算不枉被貶。”他忽然正色,從袖中取出羊皮卷,“既不談觀測,便隻論投資。這是暖根符紙的用法,每月初一用滴水化開澆灌,可保桂樹熬過寒冬。待到來年春分——”
    吳剛忽然插話,斧頭重重磕在石桌上:“先說清楚,別拿次貨糊弄人。”
    玉兔也跟著開口:“桂樹養護須由我們自己人管,先生的人不可隨意插手。”
    呂不韋一一應下,忽然想起學院裏那些捧著《商君書》苦讀的夜晚。廣寒宮的冷,終究凍不住人心底的熱望——就像這滿地幼苗,隻要有人肯埋下種子,總有一天能開出漫山金黃。
    寒桂茶端來的時候,杯口騰起的熱氣在冷空氣中迅速消散。呂不韋抿了一口,茶味清冽,帶著月露的甘,卻也浸著揮之不去的寒意。他忽然明白,自己這趟“不速之客”的造訪,不過是在這冰天雪地裏,種下一顆帶著體溫的種子——至於能否發芽,要看雙方的算計與信任,究竟誰能焐熱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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