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論功行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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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水兵新軍大營的議事殿簷角掛著九串青銅風鈴,被夜風吹得叮當亂響。
    三十六盞蓮花燈在殿內投下搖曳的影,映得呂不韋腰間的鎏金印綬忽明忽暗。他指尖摩挲著案頭那卷《西門慶追封疏》,墨香裏混著窗外飄來的沙棗花香——這味道總讓他想起人間的錢莊,銅錢在檀木匣裏堆成小山的氣味。
    “諸位,且看這流沙河戰報。”呂不韋甩袖展開黃絹,朱砂圈住的字跡在燈下發燙,“第三期學員西門慶率前鋒營硬撼沙悟淨的弱水陣,身中十九箭仍斬落敵將旌旗,最終被沙妖所殺。我天河新軍初立,正需要這樣的鐵血兒郎做旗杆!”
    殿中響起稀稀拉拉的附和,韓信第一個抱拳:“呂大人所言極是。某曾見那小子戰前咬破手指,在軍旗上血書‘死戰’二字——”他抖出半幅染血的帛旗,邊緣焦黑如被火舌舔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當年吳起殺妻求將,不也成了兵家名將?”
    座中忽有青衫身影重重拍案而起,腰間獬豸玉佩撞在桌沿發出清越鳴響。
    包拯額間月牙紋泛著冷光,手中三卷羊皮紙被捏得簌簌作響:“好個兵家名將!諸位可知道這‘鐵血兒郎’在學院裏做過什麽?”他展開第一卷,字跡如刀刻斧鑿,“入學三月便私設‘金縷閣’,用西域葡萄酒和波斯胡姬拉攏教習改試卷——李淳風教習的算術卷,錯了七處仍批甲等!”
    殿內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呂不韋眼皮一跳,看見嫦娥正用指尖凝結出一片冰晶,光影裏竟映出金縷閣內景:朱漆屏風上刻著“有錢能使鬼推磨”,西門慶正將一錠黃金塞進天機閣教習的腰帶。
    “還有更妙的。”包拯又展開第二卷,畫著十數男女裸身相纏的工筆畫,“人體盛會館,讓女學員赤身托著食盤侍奉權貴。上個月魔禮海將軍來視察,可是在這兒醉臥了三天三夜!”他忽然指向角落的斷腿少年,“張角學弟的腿,便是在實戰演練中被他故意引入雷區炸斷的!”
    “包學員!”呂不韋猛地起身,玉笏砸在案上發出脆響,“此刻議的是戰功,你卻翻這些陳穀子爛芝麻——”
    “戰功?”包拯冷笑,“他所謂的‘衝鋒’,不過是抗命亂陣!”他抖出半片染血的腰牌,“這是先鋒官武鬆的腰牌,臨終前說西門慶不許舉青旗,誰阻攔就砍誰!軍法第三條寫得清楚,違令者斬!如今他死了,難道還能讓軍法跟著死?”
    殿外忽然傳來狂風呼嘯,銅門“轟”地撞開,風沙卷著個黑袍人闖了進來。他頭戴鬥笠,麵覆青紗,唯有手中玉匣泛著冷冷的靈光——竟是巡營參將楊戩,此刻他摘去鬥笠,眼中三尖兩刃刀的紋路在火光下明滅:“諸位,且看照骨鏡裏的真相!”
    玉匣打開的瞬間,殿內溫度驟降。鏡中浮現出流沙河的戰場:西門慶倒在沙堆上,手中緊抓的不是軍旗,而是一串東珠項鏈,頸間還戴著刻有“金縷閣”紋的金鑲玉。他胸前露出半張羊皮紙,上麵密密麻麻列著商戶的讚助契約,最下方朱筆寫著:“立像成功,天河碼頭免稅三年。”
    呂不韋手中的疏文“啪”地落在地上,臉色比案上的燭灰還要慘白。
    “好個‘死戰’。”一名學員的聲音像淬了冰,“他衝鋒時懷裏揣著十二張契約,每破一陣便算一筆生意。所謂‘英勇’,不過是拿弟兄們的命換他的金字招牌!”他展開一卷藍圖,樓閣飛簷下清晰標注著“英雄閣賭坊”,“他打算在學院旁建這樓閣,抽成三成歸西門氏——這才是他不要命的緣由!”
    殿內寂靜如墳。嫦娥輕輕歎氣,廣袖拂過案頭,將那幅人體盛的工筆畫收進月光裏:“天庭學院若立這樣的榜樣,豈不是告訴天下學子,隻要會鑽營,德行敗壞也能青史留名?”
    太白金星一直閉目養神,此刻忽然睜開眼,鏡片上的燭火碎成點點金箔:“三十年前在兜率宮,老君曾說‘德勝才者謂君子,才勝德者謂小人’。”他指尖劃過呂不韋的疏文,“烈士二字,重在‘烈’字——烈者,剛正不屈也。西門慶私設賭坊、拉攏官員、抗命亂陣,這樣的人若能成榜樣,天河的水便要臭了。”
    呂不韋撲通跪下,印綬上的鎏金蹭在青磚上:“院長!此戰若不表彰,恐寒了將士心……”
    “錯了。”太白金星的聲音突然冷下來,“寒心的是那些守規矩的好兒郎。”他提起狼毫,在空白竹簡上筆走龍蛇,“本院決議:西門慶追奪學員籍,事跡永不記入軍史。金縷閣相關人等,交天曹候審。”
    殿外的風鈴忽然齊鳴,像是天河之水拍打著岸石。包拯腰間的獬豸玉佩終於不再震顫,他看見張角眼中泛起淚光,那些被西門慶欺壓的學員們正互相擊掌。嫦娥望向殿外的星空,忽然輕笑——真正的星星,從來不需要靠人為的雕像來發光。
    “散了吧。”太白金星合上竹簡,“明日起,各營加練《武德經》。記住,天河的軍旗,要用德行來染,不是用投機來換。”
    殿門緩緩閉合,呂不韋撿起地上的疏文,指尖劃過自己連夜寫就的“烈士”二字,忽然發現墨跡已淡如煙塵。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驚起棲在簷角的夜鴉,嘎嘎叫聲裏,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漏了底的算盤,一顆一顆,碎在滿地月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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