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癡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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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的水浪拍打著岸邊的青石,濺起的銀珠在月華下閃閃爍爍,像是誰撒了一把碎星子在河畔。
    淨壇使者豬悟能叉著腰站在西天取經紀念館的門階上,肥厚的手指正戳著那塊新製的帥旗——杏黃色的緞麵上,“齊天大帥”四個金字被夜風掀得獵獵作響,倒比他當年在高老莊插的那麵“天蓬元帥府”的旗子還要張揚幾分。
    “兄弟們都聽好了!”他扯著嗓子喊,震得簷角的銅鈴叮叮當當亂響,“太白金星說了,凡間的江山是塊沒主的肥肉!咱們這就下去,占個州府做根基,將來我做了皇帝,你們個個都是開國元勳!”
    底下的嘍囉們頓時炸開了鍋。有當年跟著他在雲棧洞落草的老部下,舉著生鏽的釘耙嗷嗷直叫;也有幾個天庭貶下來的小仙,搓著手念叨著凡間的酒肉財帛。
    豬悟能看得心頭發熱,想起太白金星湊在他耳邊說的那番話——“玉帝說了,隻要你能在凡間立住腳跟,將來天庭願認你這人間天子,到時候佛道兩界都得敬你三分”——哈喇子差點從嘴角淌下來。
    他正琢磨著該帶多少人先去搶占那最富庶的江南地界,忽然瞥見天河對岸飄來朵祥雲。
    太白金星那標誌性的拂塵在月色裏一晃,豬悟能頓時眉開眼笑,顛顛地迎了上去:“老神仙,可是玉帝準了?”
    “淨壇使者稍安勿躁。”太白金星捋著長須,眼角的皺紋裏藏著幾分莫測,“地府那邊已打點妥當,十殿閻羅說了,凡你途經之處,暫閉輪回通道,免得衝撞了你的儀仗。隻是天庭這邊……還需些時日周轉。”
    “周轉?”豬悟能的肥臉垮了下來,“莫不是玉帝反悔了?”
    “非也非也。”太白金星往他手裏塞了個錦盒,“這是老君新煉的‘聚財丹’,你且先帶著,凡間用錢之處多,有這個傍身,不至於手緊。”
    錦盒剛打開條縫,就溢出股金元寶似的香氣。豬悟能頓時眉開眼笑,揣進懷裏拍了拍。
    “還是老神仙體恤!你放心,等我在凡間坐了龍椅,第一個就請你去喝慶功酒!”
    送走太白金星,他轉身就把聚財丹往桌上一摔,指揮著手下收拾行裝。正忙得雞飛狗跳,卻不知天河分院的閣樓裏,兩道目光正冷冷地盯著這邊。
    魔昂將手中的琉璃盞重重擱在案上,碧色的酒液濺出杯沿。
    “這蠢貨當真要下凡?”
    呂不韋撚著胡須輕笑,燭光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陰翳。
    “太白金星畫的餅,他焉有不吞之理?不過這倒省了咱們不少事——他若真在凡間當了皇帝,反倒成了天庭的心腹大患,到時候第一個要除的就是他。”
    “可他若走了,天河這邊……”魔昂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那裏標注著天河水師的布防圖,“沒了這頭蠢豬攪局,玉帝的目光遲早要落到我頭上。”
    “太子多慮了。”呂不韋往炭盆裏添了塊銀骨炭,火星子劈啪跳起來,映得他眼底發亮,“要留下他,易如反掌。”
    魔昂挑眉:“哦?先生有何妙計?”
    “豬悟能這一輩子,就栽在兩個字上。”呂不韋慢悠悠地說,“一是貪,二是癡。太白金星用凡間帝位勾他的貪念,咱們就用他的癡念來絆住他。”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飄來陣桂花香。魔昂猛地抬頭,透過窗欞望見廣寒宮的瓊樓在雲海中若隱若現,那輪滿月正懸在樓簷之上,清輝如水般漫過天河。
    “先生是說……嫦娥仙子?”他失聲問道。
    呂不韋撫掌而笑:“正是。想當年他在蟠桃會上調戲仙子,才被貶下凡間投了豬胎,這份執念藏了幾百年,豈是說斷就能斷的?太白金星隻知用權勢誘惑,卻忘了這頭蠢豬骨子裏還是那個為了嫦娥肯犯天條的天蓬。”
    魔昂眼中閃過精光:“可嫦娥仙子素來清冷,怎會肯幫我們?”
    “何須仙子親自動手?”呂不韋從袖中摸出支玉簪,簪頭雕著隻銜桂的玉兔,“隻需讓他覺得,仙子對他並非全無情意便是。”
    他將玉簪放在月光下,那溫潤的玉質竟透出淡淡的紅暈,像是染上了胭脂。
    “這是當年天蓬元帥送給仙子的定情之物,後來被廣寒宮的侍女偷了出來,輾轉落到老夫手中。你派人把這個送到紀念館去,就說是仙子托人轉交,再附句‘天河月色正好,何必遠行’。”
    魔昂盯著那支玉簪,忽然想起小時候聽來的傳聞——當年天蓬被貶,嫦娥曾在南天門偷偷哭了三日。他先前隻當是戲言,此刻卻覺得呂不韋的算計竟有幾分道理。
    “可他若不信呢?”
    “他會信的。”呂不韋笑得意味深長,“癡人麵前,半分虛假也能看出十分真情。你且看著,不出三日,他定會把那‘齊天大帥’的旗子插得更高,隻是再也不會提下凡的事了。”
    話音未落,就見對岸的紀念館突然亂了起來。豬悟能不知被什麽驚著了,正手忙腳亂地指揮手下把打包好的行囊又卸下來,肥碩的身影在月光下轉來轉去,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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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不韋往窗外瞥了眼,慢悠悠地給自己斟上酒。
    “看來,消息已經送到了。”
    魔昂湊到窗邊,果然望見個小校捧著支玉簪衝進紀念館,豬悟能接過去的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連耳朵都豎了起來。過了片刻,就見他小心翼翼地把玉簪揣進懷裏,轉身就把那麵“齊天大帥”的帥旗拔下來,親自扛到屋頂重新插上,又讓人搬來張八仙桌,坐在底下對著廣寒宮的方向傻笑。
    “果然……”魔昂喃喃道。
    “這就叫對症下藥。”呂不韋抿了口酒,目光掃過案上的天河水師布防圖,“他留在這裏一日,天庭的注意力就多一分在他身上。等他把天河攪得更渾些,便是你執掌水師之時。”
    月光漫過閣樓的窗,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天河的水依舊嘩嘩地流著,隻是此刻在魔昂眼中,那浪濤聲竟像是在為他將來的霸業擂鼓助威。
    對岸的豬悟能還在對著廣寒宮的方向舉杯,渾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別人棋盤上最關鍵的那顆棋子。
    夜漸深,廣寒宮的桂香隨著風飄得更遠了。豬悟能摸出懷裏的玉簪,借著月色翻來覆去地看,忽然一拍大腿:“娘的!凡間皇帝哪有嫦娥仙子重要!傳令下去,誰也不許提下凡的事,咱們就在天河邊上紮營,我倒要看看,仙子啥時候再送東西來!”
    手下的嘍囉們麵麵相覷,卻還是依令行事。隻有那麵杏黃色的帥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見證這場被欲望與算計纏繞的鬧劇。而閣樓裏的兩人正低聲商議著下一步的計劃,燭火搖曳中,權謀的網正悄然收緊,將整個天河都罩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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