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韃靼人的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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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雨田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早就料到,在東廠如此淩厲的攻勢下。
    劉誌遲早會坐不住,來找自己這個“中間人”。
    他沉默片刻,方才緩緩開口,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
    “提督大人的意思,卑職明白了。”
    “東廠此番行事,皆依律法、奉上意,卑職人微言輕,未必能影響其決策。不過……”
    說著,他話鋒微轉繼續道。
    “提督大人既然有緩和之意,卑職自當會將大人的善意,轉達給東廠相關舊同仁。”
    “隻是,最終如何,非卑職所能左右……”
    劉誌要的就是他這句話傳遞的態度。
    他臉上笑容更盛了幾分道。
    “好!有雨田你這句話,咱家就放心了!”
    “隻要肯溝通,就沒有解不開的結嘛!”
    他又看似隨意地補充道。
    “另外,也請轉告東廠的諸位同仁,北伐乃當前頭等大事,我西廠定當竭盡全力,保障京畿安穩,後勤通暢,絕不讓葉公公在前線有後顧之憂。”
    這是示好,也是表態,更是隱晦的提醒。
    他劉誌和西廠,在京裏也並非毫無作用。
    華雨田起身,躬身回道。
    “卑職定當一字不差,轉達提督大人之意。”
    “若無事,卑職先行告退。”
    “好,你去吧。”劉誌滿意地點點頭。
    看著華雨田退出書房的背影,劉誌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卻,化作一片深沉。
    他知道,僅憑華雨田帶幾句話,不可能讓東廠停下腳步。
    但這至少是一個姿態,一個試圖將衝突控製在一定範圍內的信號。
    同時,他也要趁著這段時間,盡快清理西廠內部,鞏固自己的力量,以應對接下來可能更大的風浪。
    華雨田走出西廠衙門,冬日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卻帶不來絲毫暖意。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森嚴的衙門口,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冷笑。
    緩和?
    善意?
    在權力的角鬥場上,這些詞匯蒼白得可笑。
    劉誌的妥協,隻會讓東廠更加看清他的外強中幹。
    葉提督的棋,才剛剛開始落下。
    而他自己,這把深埋的刀,還將繼續在暗處,為最終的勝利,掃清一切障礙。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話分兩頭說,另一邊葉展顏處。
    車輪碾過官道上尚未幹透的泥濘,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響。
    北上的官軍隊伍,像一條疲憊的巨蟒,在初冬蕭瑟的原野上緩慢前行。
    中軍簇擁著一輛看似樸素的青篷馬車。
    但周圍護衛那精悍的眼神與按在刀柄上的手,無不昭示著車內人物非同小可。
    車內,東廠提督、欽命監軍葉展顏,正靠坐在柔軟的錦墊上。
    他身著葵花胸背的緋色坐蟒袍,這是司禮監大璫的榮耀,此刻卻襯得他略顯蒼白的臉頰愈發沒有血色。
    他閉著眼,修長的手指輕輕揉按著太陽穴,仿佛在抵禦長途跋涉的疲憊,又像是在消化那海量湧入的信息。
    一個小火者跪坐在他對麵,小心翼翼地撥弄著紅泥小爐上的銀壺,壺嘴噴出絲絲白汽。
    另一個名喚來福的小內侍,則捧著一疊厚厚的文書,用清晰而平穩的語調念讀著。
    “督主,雁門關八百裏加急後續詳情。”
    “韃靼前鋒約五千騎,於上月初七醜時,趁大霧自關北雁關高原悄然而下。”
    “內應……是新任副將趙永祿,他於三更時分詐開西門,引敵入關。”
    “守備劉淳率親兵巷戰,力竭殉國。關城……已於初七午時前後全麵易幟。”
    葉展顏沒有睜眼,隻是揉按額角的手指微微一頓。
    趙永祿,這個名字他有些印象,是兵部右侍郎舉薦的人,據說驍勇善戰,沒想到……
    來福頓了頓,繼續念道。
    “雁門失陷後,韃靼主力約三萬騎並未停留,亦未南下攻擊忻定盆地或晉陽。”
    “其先頭部隊繞過沿途城邑,一路向西南方向疾進……”
    “根據沿途州縣零散奏報及夜不收冒死傳回的消息,其兵鋒所指,疑似……河西走廊。”
    “河西……”葉展顏終於緩緩睜開眼。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深邃得像不見底的寒潭,此刻卻掠過一絲極銳利的光。
    他示意來福將一旁小幾上攤開的那張巨大的羊皮輿圖再展開些。
    隨著來福的聲音和輿圖上那縱橫交錯的山川河流。
    葉展顏的腦中,仿佛有一支無形的巨筆,正在勾勒出一幅無比清晰、無比壯闊,卻又殺機四伏的戰爭畫卷。
    那是北地的蒼茫。
    恒山山脈,如一條沉睡的巨龍,脊背起伏,連綿不絕,自東北向西南蜿蜒伸展。
    它像一條堅韌的長鏈,將雁門山、饅頭山、草垛山這些險要的“明珠”緊密地串聯在一起,共同構築起帝國北疆的脊梁。
    視線聚焦於鏈上最關鍵的一環——雁門山。
    它的山脊如同巨龍的利齒,咬合在這條南北通道的咽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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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門關,就雄踞於此。
    關城北倚雁關高原,那是胡馬南下的踏板。
    南臨忻定盆地,沃野千裏,是帝國腹地的屏障。
    舊名句注,亦稱勾注、陘嶺,其勢之險,足以讓任何意圖叩關者心生寒意。
    西陘關、東陘關,如同雄鷹展開的雙翼,拱衛著主關。
    那裏群峰聳峙,雲霧終年繚繞其間,兩山對峙,其形如門,傳說唯有秋日南飛的大雁,才能從那狹窄的天際一線中穿越。
    如此天險,竟一夜易主!
    不是敵軍強攻,而是禍起蕭牆。
    趙永祿……葉展顏的指尖在輿圖上雁門關的位置輕輕劃過,仿佛能感受到那裏尚未冷卻的鮮血和叛徒的餘溫。
    關隘一失,晉陽震動,太原等重鎮門戶大開,韃靼鐵騎若直驅南下,飲馬黃河亦非不可能。
    然而,韃靼人沒有南下。
    他們的選擇,讓葉展顏感到了更深的不安。
    西南,河西走廊……
    他的目光順著輿圖向左上方移動,離開了核心的中原之地,投向了那片廣袤而關鍵的西北區域。
    在他的腦海中,河西走廊的形貌清晰地浮現出來。
    那是大周版圖上一段狹長的生命線。
    它位於黃河以西,巍峨的祁連山終年積雪的峰巒是它南方的天然屏障,北方則是浩瀚無垠、沙丘連綿的巴丹吉林沙漠。
    這條走廊,就像一個被兩大巨人小心翼翼守護著的脆弱通道,呈西北—東南走向,靜靜地躺在雍州的西北部。
    東西長約千餘裏,南北最寬處不過四百餘裏,最窄處,比如烏鞘嶺一帶,僅有十幾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因其位於黃河以西,形如走廊,故得此名。
    它的身上,串聯著幾顆璀璨的明珠:武威涼州)、金昌、張掖甘州)、酒泉肅州),以及西端那座號稱“天下第一雄關”的嘉峪關。
    這裏是絲綢之路的黃金路段,商隊駝鈴千年不絕,是大周與西域諸國貿易、文化交流的大動脈,更是帝國最重要的軍馬產地之一。
    河西走廊若失……
    葉展顏的瞳孔微微收縮。
    那就不僅僅是丟失千裏疆土那麽簡單。
    朝廷將徹底與西域斷絕聯係,絲綢之路就此中斷,財富之源枯竭。
    更可怕的是,帝國將失去賴以組建精銳騎兵的西域良種戰馬,戰略主動權將拱手讓人。
    屆時,韃靼可以河西為基地,北可威脅河套,南可窺視隴右,東進則可直逼關中,大周將陷入全麵的戰略被動。
    “好一招聲東擊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葉展顏低聲自語,聲音冷冽如冰。
    “以雁門關的失守震動朝廷,吸引我大軍主力北上救援……”
    “他們卻虛晃一槍,直插我更為要害,也可能防備更為空虛的河西之地。”
    “看來,這次的韃靼統帥,所圖非小。”
    來福念完了手頭最後一份關於河西各鎮兵力空虛、請求緊急增援的文書,屏息凝神,不敢打擾督主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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