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長安，承天門廣場。
    這裏是整個長安城，乃至整個大唐帝國的心髒。平日裏，除了國家級的盛大慶典，絕不允許百姓聚集。
    但今天，這裏，人山人海。
    數十萬百姓，從長安城的四麵八方湧來，將巨大的廣場，擠得水泄不通。城牆上，街道兩旁的屋頂上，甚至連遠處的樹梢上，都爬滿了人。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混雜著好奇、激動、憤怒和期待的複雜表情。
    因為今天，朝廷將在這裏，公開審判那個差一點就將長安化為火海的罪魁禍首——妖道，袁守誠！
    廣場的正中央，臨時搭建起了一座巨大的高台。
    高台之上，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會審。
    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徵等一眾宰相，赫然在列，親自監審。
    高台的兩側，擺放著各種各樣，奇特的“證物”。
    一邊，是幾十個黑漆漆的大木桶，裏麵還殘留著刺鼻的油味。旁邊，是成堆的硫磺、硝石，還有一些百姓們根本看不懂的瓶瓶罐罐。
    另一邊，則更加引人注目。
    那裏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沙盤，正是從袁守誠密室中繳獲的長安城模型。
    沙盤的旁邊，還有幾節巨大的，一人多高的，顏色一紅一藍的陶瓷管道。管道的旁邊，立著幾塊巨大的木板，上麵用最淺顯易懂的圖畫，描繪著長安城地下那錯綜複雜的管網結構。
    無數的百騎司和金吾衛士卒，手持兵刃，將整個廣場圍得如鐵桶一般，維持著秩序。
    氣氛，肅殺而又熱烈。
    “時辰到！帶人犯！”
    隨著大理寺卿一聲威嚴的喝令。
    在一片震天的怒罵和唾棄聲中，袁守誠，以及他手下的幾十名核心黨羽，被五花大綁，披頭散發地押上了高台。
    袁守誠的模樣，淒慘到了極點。
    他早已沒有了當初那種“得道高人”的仙風道骨，整個人瘦得脫了相，眼神渙散，嘴角流著涎水，嘴裏不停地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胡言亂語。
    顯然，他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
    “肅靜！”
    禦史大夫一聲怒喝，廣場上的喧嘩聲，小了許多。
    “奉陛下旨意，今於承天門前，公審謀逆妖道袁守誠一案！”
    “此獠，受境外奸人‘燭龍’安娜希塔蠱惑，心懷叵測，妄圖以‘焚城’之計，顛覆我大唐江山，殘害百萬生靈，其心可誅，其罪當死！”
    “然，天佑大唐，聖君在朝，太子神武！”
    “太子殿下，遠在萬裏之外，便已洞悉其奸計。運籌帷幄，將計就計，以無上智慧，引渭河之水，破其妖火，化天災為人間盛景，演‘火龍舞’於重陽佳節！”
    “今日公審，既是為彰顯國法，亦是為破除愚昧，教化萬民！”
    禦史大夫慷慨激昂的開場白，瞬間點燃了所有百姓的情緒。
    “殺了那妖道！”
    “淩遲！必須淩遲！”
    “太子殿下千歲！大唐萬年！”
    山呼海嘯般的口號，一浪高過一浪。
    高台之上，房玄齡對著身旁的一位官員，點了點頭。
    那名官員，是格物院的首席大博士，也是當初被李承乾派去波斯，跟安娜希塔“辯經”的那位。
    大博士走到高台中央，清了清嗓子。
    “諸位鄉親，諸位父老！”
    他的聲音，通過一個簡易的，利用共振原理製作的擴音銅管，傳遍了整個廣場。
    “在下，格物院李淳風。”
    百姓們一聽“格物院”三個字，立刻肅然起敬。
    如今，格物院在民間的地位，簡直比國子監還要高。他們代表著太子殿下，代表著科學，代表著大唐最先進的一切。
    “今日，奉太子殿下之命，在下，便為諸位，揭開這所謂‘焚城’妖術的真麵目。”
    李淳風走到那堆證物前，拿起一個木桶。
    “此物，名為‘天一真油’，聽起來很唬人。但其實，就是用桐油、硫磺等易燃之物，混合而成。其理，與尋常燈油，並無二致。”
    說著，他命人取來一盆水，將一勺“天一真油”倒入其中。
    火油立刻浮在水麵。
    李淳風將火折子丟入盆中，“呼”的一聲，水麵上立刻燃起熊熊火焰。
    百姓們發出一陣驚呼。
    “大家看，這便是所謂的‘遇水不滅’。其實，隻是因為它比水輕，浮在水上罷了。”
    “而要破此妖法，其實，很簡單。”
    說著，他又命人抬來一個巨大的水車模型，連接著一根皮管。
    隨著水車轉動，一股強勁的水流，從皮管中噴出，射入火盆。
    盆中的火焰，隻是掙紮了幾下，便被巨大的水流，徹底衝散、澆滅。
    “大家看到了嗎？再厲害的火，也怕足夠大的水！”
    “而我們的太子殿下，便是在長安城的地底下，為我們，準備了一條，比渭河還要洶湧的，‘水龍’！”
    李淳風走到那巨大的紅藍管道模型前，指著上麵的圖畫，用最通俗的語言，開始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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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腳下的長安城，有兩套管道。一套，是紅色的，我們平時排汙水用的。另一套，是藍色的，直接連著渭河，裏麵是幹淨的河水！”
    “妖道袁守誠，就是想利用這套紅色的管道，灌滿火油，燒毀我們的家園！”
    “但是，他不知道，我們的太子殿下，早就留了後手！就在他點火的那一刻，房相等大人，便打開了藍色管道的總開關！”
    “渭河的水，就像天河倒灌一樣，瞬間衝進了紅色的管道裏！把所有的火油，都給衝走了！”
    “至於大家那天看到的‘火龍’，則是太子殿下，故意設計的一些‘出氣孔’！為的，就是把那些殘餘的火油，安全地，噴到天上去燒掉！就像我們放煙花一樣！”
    一番通俗易懂的講解，讓在場的所有百姓，都聽得明明白白。
    原來如此！
    原來那天那壯觀的景象，背後是這樣的原理！
    沒有鬼神，沒有妖術。
    隻有太子殿下神乎其技的，科學算計！
    “妖道！騙子！”
    “還我香火錢！”
    “原來我們都被這老神棍給騙了！”
    百姓們的憤怒，達到了頂點。
    他們感覺自己的信仰和智商，都遭到了無情的踐踏。
    李淳風看著群情激奮的場麵，知道效果已經達到。
    他走回到審判席前。
    大理寺卿猛地一拍驚堂木。
    “人犯袁守誠！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癱在地上的袁守誠，被這聲巨響，驚得一個激靈。
    他抬起頭，看著台下那數十萬張，充滿憤怒和鄙夷的臉，聽著耳邊那一聲聲“騙子”、“妖道”的怒罵。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回光返照般的光芒。
    他突然，掙紮著，爬了起來。
    “我沒錯……我沒錯！”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道。
    “是你們錯了！是李承乾錯了！”
    “他引水穿城，是為‘動’！大地主‘靜’！以動擾靜，陰陽倒轉！此乃大凶之兆！”
    “他造鐵路，開工廠，黑煙蔽日，穢氣衝天！此乃褻瀆上天！”
    “他才是魔！他才是真正的魔！”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撥亂反正’！是為了拯救這個被魔道侵蝕的世界！”
    “你們這些愚夫愚婦！你們都被他蒙蔽了！你們將來，都會後悔的！都會遭到天譴的！哈哈哈哈！”
    袁守誠的最後狂言，在廣場上空回蕩。
    但，沒有一個人相信他。
    百姓們隻是用一種看瘋子，看傻子的眼神，憐憫地看著他。
    房玄齡站起身，走到了袁守誠的麵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已經徹底瘋魔的男人，緩緩地開口。
    “袁守誠。”
    “你錯了。”
    “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天道’。”
    “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吃得飽，穿得暖，活得有尊嚴。”
    “這，才是最大的人道。”
    “而人道，便是天道。”
    “至於你……”
    房玄齡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你，隻是一個被時代拋棄的，可憐蟲。”
    說完，他轉身，回到座位。
    “時辰已到！行刑！”
    隨著監斬官一聲令下。
    早已準備好的劊子手，將袁守誠，拖向了廣場中央的行刑台。
    一場最殘酷的，也最大快人心的審判，落下了帷幕。
    長安的天，依舊很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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