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攻取東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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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狠狠砸在房陵城頭新換的“劉”字大旗上。濃重的血腥氣裹在濕冷的空氣裏,凝滯不去,任冰冷的雨水如何衝刷,也洗不盡磚石縫隙間那些深褐色的痕跡。城樓下,散亂的魏軍衣甲和折斷的兵器混在泥濘中,無聲訴說著不久前這場攻城的慘烈。
孟達立在城樓箭垛後,冰冷的雨水順著他鐵盔的邊沿淌下,匯成細流,滑過沾滿血汙和泥點的玄色鐵甲,最後滲進腳下的青石縫隙。他臉上的肌肉繃得死緊,連日激戰留下的疲憊刻在眼底,更深的,卻是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他粗糙的手指緊緊握著冰冷的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仿佛要將那鋼鐵攥進自己的骨血裏。
“將軍,”副將李輔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同樣帶著嘶啞的疲憊,壓得極低,幾乎要被嘩嘩的雨聲吞沒,“城……算是徹底拿下了。隻是……劉將軍那邊……”
孟達沒有回頭,目光依舊盯在城下那片狼藉的戰場。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少將軍……說什麽了?”
李輔吸了一口帶著濃重鐵鏽味的冷氣,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流進頸窩:“少將軍……已遣快馬,向漢中王報捷。捷報上說……‘末將劉封,奉王命,親冒矢石,督率三軍,一舉克複房陵、上庸、西城三郡……’”
後麵的話,李輔沒有再說下去。但孟達的嘴角卻猛地抽搐了一下,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楚。雨水順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滑落,冰涼刺骨。
親冒矢石?督率三軍?
他孟達才是那個帶著本部兵馬,在泥濘和箭雨中第一個撞開房陵城門的人!他麾下的兒郎,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鋪平了通往城頭的道路!而劉封,那位尊貴的漢中王螟蛉之子,他的“親冒矢石”,不過是最後關頭在親兵的重重護衛下,踏著別人用命填出來的路,登上城頭,接受申耽、申儀兄弟那早已準備好的、恭敬到近乎諂媚的投降罷了。
“知道了。”孟達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近乎死寂,隻有握著刀柄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心底翻騰的岩漿。
李輔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終究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在風雨裏打了個旋兒,很快便消散了。
房陵郡守府邸深處,一間偏廳。空氣裏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和一種新塗抹的、刺鼻的桐油味道,那是匆忙掩飾某種痕跡的證據。幾支牛油大燭在銅燈架上不安分地跳躍著,將人影拉得巨大而扭曲,在牆壁上晃動。申耽、申儀兄弟換上了一身幹淨的、卻明顯不合身的漢軍服色,局促地站在廳中,臉上堆砌的笑容如同精心雕琢的麵具,僵硬而虛假。
劉封高踞上首主位,一身精良的亮銀魚鱗甲在燭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冷光,更襯得他年輕的麵龐意氣風發。他誌得意滿的目光掃過下首肅立的諸將,尤其在孟達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才朗聲開口,聲音裏帶著刻意拔高的亢奮:
“諸位!房陵、上庸、西城,東三郡之地,已盡歸我大漢!此乃父王洪福,將士用命!本將軍已具表上奏漢中王,為爾等請功!”他頓了頓,刻意放緩了語速,每一個字都像是蘸滿了蜜糖的刀鋒,“尤其是申耽、申儀二位將軍,深明大義,棄暗投明,獻城歸順,實乃大功一件!本將軍定當在父王麵前,為二位力陳首功!”
“首功”二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孟達心口。
申耽、申儀兄弟臉上那僵硬的笑容瞬間綻放開來,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老樹皮,連忙躬身行禮,口中阿諛之詞如流水般湧出:“全賴少將軍神威!少將軍虎威所至,魏賊喪膽,三郡歸心!末將等微末之功,實不敢當少將軍如此抬舉!”
劉封滿意地哈哈大笑,聲震屋宇,仿佛這滿堂的燭火都因他的笑聲而更明亮了幾分。他目光再次掃過諸將,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諸位!東三郡初定,然魏賊賊心不死,東吳亦虎視眈眈!我等切不可懈怠!當整飭兵馬,嚴防死守!一切調度,皆須聽本將軍號令!違令者,軍法從事!”他最後四個字,說得斬釘截鐵,目光如電,仿佛要刺穿每一個人的肺腑。
廳堂中一片壓抑的寂靜。隻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和窗外依舊未曾停歇的雨聲。將領們垂手肅立,無人應聲,也無人抬頭。一種無形的、冰冷的暗流,在燭光與沉默中悄然湧動。孟達低垂著眼瞼,盯著自己戰靴上尚未幹透的泥點,仿佛那泥點裏蘊含著世間最複雜的圖案。他清晰地感受到身側幾道目光——李輔的,還有其他幾位相熟部將的——如同燒紅的針,帶著壓抑的憤怒和不平,刺在他身上。他甚至能聽到李輔那粗重的、強忍著的呼吸聲。
劉封似乎很滿意這死水般的沉寂,這在他看來,正是他威嚴確立的證明。他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寬宏:“好了,各自下去安頓兵馬,整修城防吧!孟達將軍,”他忽然點名,聲音不高,卻足以讓所有人側目,“你部攻城辛苦,傷亡頗重,房陵城防,就暫交申耽將軍負責,你部……好生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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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孟達的脊椎瞬間爬滿全身,比城樓上的冷雨更加刺骨。剝奪防務?休整?這是明晃晃的削權,更是無聲的羞辱!他猛地抬起頭,正對上劉封那雙帶著一絲得意、一絲警告的年輕眼眸。那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在說:你的功勞,你的兵馬,你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孟達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握在腰側刀柄上的手猛地收緊,骨節發出輕微的“哢”聲。廳堂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燭火不安地搖曳著,將每個人臉上的陰影都拉得扭曲變形。
“末將……領命。”孟達的聲音響起,幹澀得如同砂礫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硬生生擠出來的。他緩緩鬆開緊握刀柄的手,那手背上,青筋的痕跡久久未消。
他不再看任何人,包括上首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轉身,大步走出了這間令人窒息的廳堂。沉重的鐵靴踏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而孤寂的回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上庸城,臨時征用的官邸內室。夜已深沉,窗外隻有單調的蟲鳴和遠處巡夜士兵甲葉偶爾碰撞的輕響。孟達獨自坐在案前,麵前攤開的是一張描繪著東三郡山川地勢的粗糙皮圖。燭光搖曳,將他緊鎖的眉頭和眼底深重的疲憊映照得格外清晰。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圖上標注的關隘、河流,漢中王劉備賜予的“平寇將軍”印信就擱在案角,冰冷的銅質在燭光下反射著幽微的光。
連日來,申耽、申儀兄弟那諂媚的嘴臉,劉封那輕佻刻意的打壓,還有同袍們敢怒不敢言的憋屈眼神,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腦中翻騰不休。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疲憊感,從骨頭縫裏絲絲縷縷地滲出來,沉重得讓他幾乎抬不起頭。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驅散心頭的陰霾,但那陰霾卻如同附骨之疽,揮之不去。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幾不可聞的叩擊聲,仿佛隻是夜風吹動窗欞,在他身後的屏風處響起。
孟達霍然睜眼,疲憊瞬間被冰冷的警覺取代。他並未立刻轉身,放在膝上的右手,已經無聲地滑向腰間的刀柄,指腹感受著那熟悉的、帶著皮革溫潤的金屬冰涼。
“誰?”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帶著一股逼人的寒意,在寂靜的室內擴散開來。
屏風後的陰影微微晃動了一下,一個穿著普通商賈深色布袍、身形精瘦的人影如同幽靈般閃了出來。來人動作輕捷無聲,顯然身手不凡。他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風塵,但一雙眼睛卻精光內斂,謹慎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確認安全無虞後,才對著孟達微微一躬身,姿態恭敬,卻透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疏離。
“深夜驚擾孟將軍,實非得已。”來人開口,聲音同樣壓得極低,帶著濃重的江東口音,“小人奉吳侯麾下,呂蒙將軍之命,特來拜會將軍。”他刻意強調了“呂蒙”二字。
呂蒙?江東的呂子明?孟達的瞳孔驟然收縮,握刀的手心瞬間沁出一層薄汗。江東的密使,竟然能如此輕易地摸到自己這裏?這上庸城,這東三郡,究竟漏成了篩子?還是……有人故意放水?無數個念頭閃電般掠過腦海,他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冷冷地盯著來人,目光銳利如鷹隼,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出任何一絲破綻。
“江東?”孟達的聲音如同深潭裏的寒冰,沒有任何起伏,“你我分屬敵國,呂將軍派你來此,意欲何為?”他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
那密使似乎並不意外孟達的冷硬態度,臉上反而露出一絲了然的、甚至帶著點同情的笑意。他向前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將軍何必明知故問?小人此來,隻為將軍傳一句話,亦是為將軍解惑。”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孟達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關雲長將軍,已發羽檄,欲調將軍所部南下荊州助戰。敢問將軍,此令……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四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孟達的耳中!
嗡——
孟達隻覺得腦中一聲巨響,仿佛有驚雷在顱內炸開!所有的疲憊、壓抑、憤怒,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攪得天翻地覆!關羽!荊州!調令!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猛地挺直了脊背,身體因為巨大的震驚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而微微發僵,下意識地,右手再次緊緊攥住了刀柄,指關節捏得發白。燭光下,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隻剩下駭人的蒼白,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裏,此刻翻湧著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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