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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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式掛鍾的銅擺不緊不慢地擺動著,發出沉悶而單調的聲響,仿佛在緩緩訴說著時間的流逝。
    當它剛敲過十一點,那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陡然炸開,如同重錘敲擊在我本就緊繃的神經上。我從略顯破舊的沙發上起身,借著微弱的月光,摸黑朝著佛堂走去,準備去換第三炷香。
    父親已經去世整整七天了,這七天來,家中始終被一種沉重壓抑的氛圍所籠罩。靈堂裏,那幾支白蠟燭的火苗在穿堂風的肆虐下,瘋狂地搖曳著,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香爐裏早已積了半指厚的香灰,散發出的氣味,混合著靈堂特有的凝重氣息,讓人聞之愈發覺得苦澀和壓抑。
    母親在父親去世後,反複叮囑我,守孝夜的香火絕不能斷,不然父親的亡魂就會無所歸依,隻能在陰陽間漂泊受苦。帶著這份沉甸甸的囑托,我裹緊了那件略顯破舊的軍大衣,每一步都邁得格外沉重,緩緩走向佛堂。
    剛走到門口,我便察覺到一絲異樣——防盜門竟虛掩著,一股凜冽的冷風如猛獸般呼嘯著灌了進來,凍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牙齒也開始不受控製地打戰。
    我心中滿是疑惑,記得睡前明明已經將門關好,怎麽會……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裹緊大衣,朝著門口走去。
    樓道裏的感應燈像是被什麽驚醒,突然亮起,那慘白的光圈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突兀,如同鬼魅的臉龐,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就在光圈的邊緣,一團黑影正靜靜地蹲在門檻上,專注地舔著爪子。待我定睛一看,發現竟是隻通體烏黑的貓,黑得純粹,仿佛能將周圍的光線都吞噬進去。
    這隻黑貓的出現,讓我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去去去!”我皺起眉頭,下意識地抓起門邊的掃帚柄,用力地敲打櫃門,試圖將它趕走。
    黑貓被我的舉動激怒,瞬間弓起脊背,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那聲音如同利刃,劃破寂靜的空氣,讓人毛骨悚然。它那綠瑩瑩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宛如兩汪凝固的血,透著一種陰森的寒意,仿佛在傳達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訊息。
    然而,這隻黑貓似乎並不打算輕易離去。它突然高高躍起,前爪一下子搭在了我的肩頭,冰涼的鼻尖輕輕擦過我的耳垂。
    那一刻,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傳遍我的全身,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驚慌失措,身體不受控製地踉蹌了一下,慌亂之中,竟撞翻了一旁的香爐。
    隻聽得“哢嚓”一聲脆響,那是骨灰盒摔裂的聲音,在這死寂的夜裏格外刺耳,仿佛是打破了某種禁忌,又像是打開了一道通往未知恐懼的大門。
    我驚恐地盯著地上的殘局,心中充滿了懊悔和恐懼。
    等我手忙腳亂地收拾完,再抬頭時,黑貓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防盜門不知何時又開了道更大的縫,冷風裹挾著雪粒子,如同一群瘋狂的惡魔,洶湧地往屋裏灌。
    佛堂裏供桌的蠟燭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拂過,齊刷刷地熄滅了,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我站在原地,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仿佛要衝破胸膛,冷汗不停地從額頭冒出,後背早已被汗水濕透。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我仿佛能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正窺視著我,一種深深的無助和恐懼籠罩著我。
    淩晨三點十七分,靜謐的夜被一陣激烈的狗叫聲驟然打破。
    我從睡夢中猛地驚醒,恍惚間還以為是噩夢的延續。
    轉頭看去,隻見薩摩耶“雪球”正瑟瑟發抖地蹲在床尾,平日裏溫順的模樣蕩然無存,此刻它渾身的毛發根根豎起,像是一隻炸毛的刺蝟,尾巴緊緊夾在兩腿之間,對著天花板發出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吼聲。
    “別叫了!”被吵醒的煩躁與莫名的恐懼交織在一起,我隨手抄起枕頭朝它砸去。雪球卻異常靈活地一閃,瞬間竄到了門邊。
    月光透過磨砂玻璃,在它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可那些影子卻詭異地扭曲起來,逐漸變成了細長手指的形狀,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從黑暗中伸來。
    我的心猛地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慌亂中,我摸索著手機想要打開手電。就在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雪球正用前爪不停地扒拉著什麽。
    湊近一看,竟是半截桃木梳,梳齒間纏繞著幾縷暗紅色的毛發,在手機微弱的光線映照下,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而梳子的背麵,刻著“長樂陵園”四個小字,那正是小區對麵墓園的名字。看到這一幕,我的頭皮一陣發麻,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雪球怎麽會扒拉出這個東西?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麽?
    我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緩緩推開臥室門。
    刹那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我不禁捂住口鼻。
    我驚恐地掃視四周,發現雪球正蜷縮在客廳沙發底下,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仿佛在向我訴說著它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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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才注意到,它的右爪沾著暗褐色的汙漬,在米色的地毯上暈開,形成了蛛網狀的痕跡,看上去格外刺眼。
    “你媽呢?”我焦急地扯著嗓子喊道,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回蕩,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緊接著,廚房傳來瓷碗碎裂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
    我心頭一緊,急忙朝著廚房衝去。隻見母親正呆呆地站在空蕩蕩的灶台前,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一般。
    她的圍裙上沾著幾片枯萎的銀杏葉,這種葉子隻有我們小區在秋天時才會有,此時卻出現在這裏,顯得格外詭異。
    就在這時,冰箱突然發出劇烈的震動,嗡嗡作響,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掙紮。冷藏室的門“砰”地一下彈開,成盒的速凍水餃滾落一地。
    我撿起一包,卻發現包裝袋上的保質期全都變成了“1997.7.15”。看到這個日期,我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因為父親就是在那天淩晨突發心梗去世的,難道這一切都與父親的死有著某種神秘的聯係?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我便迫不及待地趕到物業辦公室。
    我迫切想要弄清楚這一係列詭異事件背後的真相,或許小區的原始規劃圖能給我一些線索。
    在物業管理員老張那堆滿雜物的辦公室裏,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那張泛黃的圖紙。展開圖紙,我一眼就看到我們這棟樓正下方赫然標注著“丙類墓穴區”。
    老張叼著煙鬥,看著圖紙,陷入了回憶:“2003年施工的時候,確實挖出過七具豎葬棺木,那些棺材上都纏滿了紅線。當時可把工人們嚇得不輕。”
    他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聽說有戶人家不信邪,把棺材板拿回去當砧板用。
    結果全家搬到新房當天,八仙桌突然滲出血水,那場麵,嘖嘖……”
    聽著老張的講述,我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仿佛有一雙眼睛正從黑暗中窺視著我。
    這時,我突然發現老張辦公桌上的掛曆,竟然還停留在1997年7月15日那頁,日期數字被紅筆重重圈起,顯得格外刺眼。
    而昨夜雪球扒拉出的桃木梳,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我的褲兜裏,卻仿佛有一股滾燙的熱度,灼燒著我的神經。
    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巧合嗎?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一種無形的恐懼籠罩著我。
    當晚,我在睡夢中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空調顯示屏上顯示室溫隻有12c。
    我裹緊被子,下意識地看向床邊,發現雪球依舊蹲在那裏,隻是這次它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豎瞳,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光。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我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那竟是個穿藏青壽衣的老太太,正彎著腰往床底塞東西。
    我頭皮一麻,抄起放在床頭的高爾夫球杆,猛地衝了過去。
    然而,當我趕到時,老太太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看到床底散落著幾顆桃木釘。
    我顫抖著撿起桃木釘,發現釘身刻著生辰八字,其中一行寫著:“壬申年庚戌月丁亥日”,正是父親下葬的吉日。
    更可怕的是,釘帽上粘著一片暗黃色的組織,湊近一看,在顯微鏡下竟然能看到毛囊和汗腺。
    我的胃裏一陣翻湧,一種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心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桃木釘和那個神秘的老太太究竟有什麽目的?一連串的疑問在我腦海中盤旋,讓我感到無比的恐懼和迷茫。
    第七天夜裏,外麵的風呼呼地刮著,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睡夢中的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睜眼一看,隻見雪球正瘋狂地刨著臥室牆角。
    牆皮在它的刨動下紛紛脫落,露出了暗紅色的磚塊。磚縫裏開始滲出細沙,在月光的照耀下,緩緩聚成了一個歪扭的“冤”字。
    我被這一幕驚呆了,一種強烈的好奇心和恐懼驅使著我。
    我找來撬棍,用力砸開牆麵,發現夾層裏藏著一個烏木匣子。我顫抖著打開匣子,裏麵竟是七本不同姓名的死亡證明。最上麵的那本,正是父親的。
    然而,父親的死亡日期卻被塗改過三次。原本的“2015.7.15”被劃掉,改成了“1997.7.15”,最後又變成了“2003.7.15”。
    每本證明上的照片都蒙著一層灰白色的菌斑,隻有父親的眼睛在菌絲下詭異地轉動,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看著這一切,我隻覺得頭暈目眩,仿佛陷入了一個無法逃脫的恐怖輪回之中。
    經過一番艱難的尋找,我終於在殯儀館找到了母親。
    她正跪在焚化爐前,神情呆滯地燒著紙。
    火光映照著她的臉龐,我驚訝地發現,她脖頸處竟出現了屍斑,形狀和雪球的爪印完全一致。
    看到我來了,母親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她顫抖著說:“你爸不是心梗死的,是看見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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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還沒說完,焚化爐裏突然傳出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響,尖銳而刺耳,仿佛要穿透我的耳膜。
    工作人員聽到聲響,急忙跑過來說爐膛卡住了。
    等他們將卡住的東西打撈出來,我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那竟是一具穿著壽衣的嬰屍,孩子的後頸有塊銅錢大的胎記,和父親照片上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這一幕讓我徹底崩潰,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一個更加恐怖的真相,而我卻不敢去麵對。
    暴雨如注的夜晚,狂風呼嘯著席卷一切。
    我舉著攝像機,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老宅。
    雪球早已不見蹤影,然而,每麵牆上都布滿了深深的爪痕,仿佛是它在逃離前留下的絕望印記。
    我在客廳中央停下,心中有個聲音驅使著我開始挖掘。
    果然,在地下挖出了一個陶罐。陶罐裏裝滿了桃木釘和嬰兒繈褓的碎片,最底下還壓著一張泛黃的地契。
    當我拿起地契時,發現買賣雙方簽名處竟然都是父親的名字。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地契被掀開,背麵浮現出幾個血字:“該還債了”。
    就在這時,攝像機開始自動拍攝,鏡頭劇烈晃動間,我仿佛穿越了時空,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正抱著嬰兒,站在墓碑前燒紙。
    墓碑照片裏的父親,穿著一件我從未見過的藏青壽衣,他的眼神空洞而冰冷,仿佛在凝視著我,又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跨越時空的詛咒……
    而我,似乎永遠也無法逃脫這可怕的命運,隻能在這無盡的恐懼中等待著未知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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