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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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西頭那口老井,向來透著股陰森勁兒,井邊的歪脖子棗樹上,今兒又吊死了一隻烏鴉。
    張德順蹲在自家門檻上,正往煙鍋裏裝煙葉。
    他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睛盯著不遠處,隻見王寡婦抱著孩子,一路哭嚎著往村醫家跑去,孩子手裏還死死攥著半截染血的麻繩,那血跡看著新鮮,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疼。
    “三更天就聽見井裏咕咚響。”
    王寡婦哭得那叫一個慘,聲音就像鈍刀子割肉,一下一下地戳在人的心窩子上。
    “我男人昨兒半夜還在院裏劈柴呢......”她邊跑邊哭,話都說不連貫了。
    張德順心裏“咯噔”一下,把煙袋鍋在青石板上狠狠磕了磕。
    他清楚地記得,三天前李鐵柱失蹤的時候,井台邊同樣落了隻烏鴉。
    當時李鐵柱的媳婦翠芬,正蹲在井沿梳頭,那木梳的齒好像被頭發纏住了,怎麽拔都拔不出來。
    她身旁梳妝匣裏的那麵銅鏡,也怪得很,照得人眼睛直發暈,心裏直發毛。
    “德順叔!”正想著呢,村支書王有財“砰砰”地拍門進來,手裏的手電筒光柱亂晃,一下掃過供桌上的土地爺像。
    “派出所讓咱們組織人上山找。”王有財氣喘籲籲地說。張德順這才注意到,他袖口沾著新鮮泥土,就像是剛從地裏刨過啥東西似的。
    李鐵柱家,翠芬像隻受驚的兔子,蜷在炕角,懷裏緊緊抱著丈夫的舊棉襖,眼神直勾勾的,透著股說不出的空洞。
    張德順進屋的時候,一眼就瞧見她右手虎口結著黑痂,看樣子像是被啥鋒利的東西劃過。
    後半夜,涼風“嗚嗚”地刮起來,張德順迷迷糊糊中,看見翠芬赤著腳,瘋了似的往院裏跑,手裏的木梳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
    “他在礦洞!”翠芬突然對著祠堂的方向,聲嘶力竭地嘶吼,“鐵柱說那裏有吃人的藤蔓!”王有財一聽,趕緊帶人舉著火把衝了出去。
    張德順跟在後麵,不經意間瞥見翠芬褲腳上沾著暗紅碎屑,那模樣,就像幹涸的血痂,看得他心裏直發毛。
    礦洞的入口,橫著三根碗口粗的鐵鏈,鎖眼都被鐵鏽糊得死死的。
    眾人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走進洞裏,火光映照下,岩壁上密密麻麻刻著人名,張德順湊近一看,全是近十年失蹤的村民。
    再往洞的最深處走去,有團黑影在不停地蠕動。
    等走近了,大夥才看清,原來是半截人腿,白花花的骨頭上麵,纏著帶倒刺的藤蔓,那藤蔓看著就瘮人,像是有生命似的。
    “是鐵柱!”王寡婦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在礦洞裏回蕩,嚇得大夥一哆嗦。
    眾人舉著火把圍了過去,隻見李鐵柱仰麵躺在泥水裏,胸口插著半截生鏽的鎬頭,死狀淒慘。
    張德順蹲下身子,仔細查看,發現死者右手食指指甲縫裏嵌著片暗紅樹皮,那紋路,像極了村口那棵百年老槐的表皮。
    “快看這個!”村醫趙瘸子突然喊了一聲。
    他扒開屍體後頸,露出塊銅錢大的胎記,張德順湊過去一瞧,這胎記的形狀,和翠芬耳後的胎記竟然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洞外突然傳來一陣烏鴉群飛的聲音,“呱呱”的叫聲讓人心裏直發慌。緊接著,火把齊齊熄滅,洞裏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在這黑暗中,張德順隱約看見岩縫裏探出半張慘白的女人臉,嚇得他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祠堂的地窖裏,三十六盞長明燈幽幽地亮著,光線昏黃,把四周照得影影綽綽。張德順翻開那本泛黃的族譜,找了半天,終於在李鐵柱爺爺那頁,發現夾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裏,一個穿長衫的男人摟著個穿碎花襖的女人,女人耳後赫然有塊銅錢胎記,和翠芬的一模一樣。
    “這是李鐵柱的太爺爺。”王有財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伸手按住族譜,臉色有些凝重。
    “當年他帶著戲班子來唱《鍘美案》,聽說戲服裏還藏著個外鄉女人。”他邊說,手指邊撫過照片邊緣,那裏有塊指甲蓋大小的褐斑,看著就像幹涸的血跡。
    後半夜,張德順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井台邊傳來的抓撓聲驚醒。
    他披上衣服,走到院裏,借著月光一看,翠芬正蹲在井沿梳頭,木梳齒間纏著幾根灰白頭發。
    她像是察覺到張德順來了,突然轉過頭,衝著他笑,那笑容別提多詭異了,嘴角咧到了耳根,“德順叔,鐵柱說井裏有寶貝呢。”
    礦洞深處,傳來鐵鏈拖地的“嘩啦”聲響,在這寂靜的洞裏顯得格外刺耳。
    張德順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眼睛緊緊盯著岩壁。
    隻見岩壁上有一幅用血手印組成的箭頭,箭頭直指角落裏的一個鐵箱。
    幾個人合力撬開箱蓋,“呼啦”一下,成群的飛蛾湧了出來,翅膀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針眼,看著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是李鐵柱的工裝。”王有財伸手拿起一件,剛看了一眼,就捂住嘴,聲音有點發顫,“但這尺寸不對......”他話還沒說完,洞頂突然塌下大塊岩石,“轟隆”一聲,塵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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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德順在粉塵中,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等煙塵稍微散去一些,他才看清,那人背上的紋身和翠芬鎖骨處的圖案完全重合——是朵用紅線繡的曼陀羅,透著股神秘又邪惡的氣息。
    祠堂裏,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出綠火,火苗“呼呼”地往上躥,映得四周的牆壁忽明忽暗。
    張德順心裏一驚,趕緊掀開神像後的暗格,裏麵是一捆像粽子一樣綁著的麻繩,每根繩結上都粘著片指甲蓋,看著十分驚悚。
    最底下還壓著一本賬冊,張德順翻開,泛黃的紙頁上記載著:七月十五,收李家溝二十三戶銀錢,買通戲班唱《鍘美案》。
    “你們看這個!”趙瘸子突然舉著電筒,急匆匆地衝了進來。
    電筒光束掃過供桌底座,那裏刻著一行小字:丙戌年七月初七,獻童子七人,得水族庇佑。
    張德順一看,太陽穴“突突”直跳,因為丙戌年正是他出生的年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和自己還有關係?他的心裏充滿了疑惑和恐懼。
    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砸在地上。
    張德順舉著鐵鍬,深一腳淺一腳地衝進後院。
    月光被烏雲遮得嚴嚴實實,偶爾透出一絲微光。
    借著這微光,他看見翠芬正跪在槐樹下挖坑,雙手不停地刨著土,十指指甲縫裏塞滿了紅泥。
    不一會兒,坑底露出半截白骨,腕骨上纏著褪色的紅繩。
    “當年你爹用七個童男童女的血澆了這棵樹。”翠芬突然轉過頭,眼白泛著青灰,看著格外嚇人。
    “現在該還債了。”她的聲音冷冰冰的,就像從地獄傳來。
    張德順嚇得往後退,不小心撞翻了香爐,香灰撒了一地,裏麵還混著幾片青灰色的魚鱗,這又是什麽詭異的東西?張德順隻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發涼。
    祠堂的地窖裏,點著白蠟燭,燭光搖曳,氣氛格外陰森。張德順走進地窖,一眼就看見供桌上放著個鐵盆,盆裏泡著七顆剝了皮的嬰兒頭骨,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這時,翠芬穿著血紅嫁衣,從暗處緩緩走出,手裏攥著一把豁口剪刀,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張德順。“該給戲班子送新角兒了。”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房梁上突然垂下七根麻繩,每根繩頭都係著個紙紮人偶,在風中輕輕晃動,就像有什麽東西在擺弄它們。
    翠芬踩著板凳,把剪刀塞進張德順手裏,“你爹當年就是這麽幹的。”
    說完,她的脖頸突然扭曲成麻花狀,衝著虛空比劃著,嘴裏念叨著:“該上妝了......”
    張德順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到頭頂,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三年後的清明夜,新遷的墳塋旁搭起了一座戲台。
    張德順摸著腰間新掛的銅剪刀,心裏還在想著這些年發生的詭異事。突然,他聽見一陣熟悉的戲腔,那聲音婉轉悠揚,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
    他下意識地轉身望去,隻見翠芬穿著血紅戲服,正坐在戲台上梳頭,發梢滴著黑水,在地上洇出一片。
    “謝幕了。”翠芬咧開嘴,露出焦黑的牙齒,衝著張德順說道,“現在戲台是新的了。”
    夜風“呼呼”地刮起來,卷著紙灰撲在張德順臉上,打得他生疼。
    他定睛一看,台柱上新刷的朱漆裏,竟然嵌著半片暗紅的指甲蓋,這一切,仿佛都在訴說著一個永遠無法結束的恐怖故事。
    後記:次年開春,村裏幾個膽大的年輕人,相約去礦洞一探究竟。
    在礦洞深處,他們發現了七具白骨,每具屍體的天靈蓋上都釘著枚生鏽的頂針,看著格外詭異。
    而村口的老槐樹,不知為啥,突然結出了黑色的果實,有個年輕人好奇,切開一看,裏麵竟然是一顆還在跳動的人心,嚇得大夥屁滾尿流,從此,這個村子就被一層恐怖的陰影籠罩著,再也沒有安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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