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黃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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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門檻上,百無聊賴地數著螞蟻。八月的日頭毒得很,把那木頭門檻曬得滾燙,我屁股都快坐不住了,可還是舍不得離開這地兒。
大鐵鍋裏燉著酸菜,咕嘟咕嘟冒著泡,那酸香混著柴火味,在屋裏頭打著轉兒,聞著倒是讓人覺著挺踏實。
突然,院門吱呀一聲響,像是被誰硬生生地撬開了。
我眯起眼,就瞧見表舅媽攙著個瘦巴巴的女人往屋裏走。
表舅媽的粗布衣裳上沾著好些草屑,袖口還掛著泥點子,一看就是剛從地裏頭忙活完。
再看那被攙著的女人,腦袋低得都快貼到胸口了,灰白的頭發在腦後胡亂打了個綹,枯樹枝似的手指死死揪著衣角,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鼻子裏突然鑽進一股怪味,那味兒就像是陳年稻草垛淋了雨,又像是爛菜窖裏捂了仨月的鹹菜,直往人嗓子眼兒裏鑽。
大姨聽到動靜,從裏屋轉了出來,圍裙上還沾著切蔥花時濺上去的綠末子。
她剛要張嘴說話,那女人突然往前一撲,“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額頭“咚咚”地砸在水泥地上,聲響大得嚇人。
“仙家娘娘,救救我們吧!”她這一嗓子喊得那叫一個淒厲,我都瞧見她後脖頸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暴起來,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脊椎骨往下淌,在那灰撲撲的衣裳上洇出兩道暗痕。
“起來!”大姨眉頭一皺,手裏的煙袋鍋子往炕沿上狠狠一磕,火星子“嗖”地一下濺到香爐裏。
那女人被嚇得抖得跟風裏的麥芒似的,突然仰起臉,右眼眶紅得就像要滴出血來。
“從打清明祭祖回來,我就覺著不對勁……”她哆哆嗦嗦地撩起衣襟,鎖骨下方有塊銅錢大的黑斑,邊緣還泛著青紫,看著怪滲人的。
“這味兒咋洗都洗不掉,去澡堂子搓破皮都沒用!”她哭咧咧地說著,聲音裏滿是絕望。
大姨的煙袋杆子在手裏敲得劈啪響,眼神一厲,問道:“你們老張家祖墳冒青煙了?”
表舅媽像是突然想起啥,趕緊插話:“三姑,她家老爺子是肺結核走的,擱炕上咳了小半年……”
話還沒說完,大姨像是被啥猛地撞了一下,整個人猛地往後仰,手裏的煙袋鍋子“哐當”一聲砸在炕席上。
我清楚地瞧見她眼皮子一個勁兒地抽抽,就像有螞蟻在眼眶裏頭亂爬。
“嗚——”一聲長嚎突然衝破屋頂,聲音尖得能把人耳膜給刺穿了。
大姨整個人像是被啥東西給提溜起來,突然坐得筆直,手指頭跟抽風似的往空中亂抓,指甲蓋都泛著青白。
她一開口,我後脖頸子的汗毛“唰”地一下全豎起來了——那口音,分明就是河北那邊的,卷舌音裏頭還帶著股子河泥的腥氣。
“李老太爺,您倒是把話說明白啊!”大姨的聲調陡然拔高,灰白的頭發根根豎起,跟炸了毛似的。
她伸手抄起供桌上的黃紙,使勁兒往地上一摔,紙錢打著旋兒就往房梁上飄。
“您說衝撞了您家二小子,可我們老趙家祖上三代都是種地的,跟您趙家八竿子都打不著!”
大姨這話音剛落,那女人突然尖叫著往後縮,雙手在空中亂揮,就好像被啥看不見的東西給狠狠蜇了一下。
大姨眼疾手快,煙袋杆子在地上迅速畫出歪扭的符咒,香爐裏的三炷香像是被人用力折斷似的,齊刷刷折成兩截。
我眼睜睜地看著大姨嘴角慢慢滲出血來,混著唾沫星子往下掉。
“當年您把外甥女賣給窯子,她咽氣前抓著您褲腿喊舅舅……”大姨這話一出口,屋裏的空氣就像突然被凍住了似的,一下子凝固起來。
表舅媽“媽呀”一聲,直接癱坐在地上,衣裳都被汗濕透了大片。
那女人更是嚇得不行,突然抽搐著往牆角縮,十指像爪子似的摳進磚縫裏,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二舅...二舅他咳血...在炕席上畫圈圈......
她喉嚨裏擠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就好像有人正往她氣管裏大把大把地灌沙子,聽得人心裏直發毛。
大姨的煙袋鍋子像是被什麽點燃了,突然冒起綠火,一股子焦糊味瞬間在屋裏彌漫開來。
她眼露凶光,抄起雞毛撣子猛地往空中一掄,雞毛簌簌地往下掉。
“滾!滾回你們河北地界去!”大姨這一聲怒吼,仿佛帶著千鈞之力。就在這時,房梁上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原本明晃晃的日頭不知什麽時候暗了下來,整個屋子一下子變得陰森森的。
窗欞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變形,慢慢地竟拚湊成一張扭曲的人臉,那模樣仿佛在無聲地咆哮著,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女人像是被這股無形的力量給抽走了骨頭,突然安靜下來,癱軟在地,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嘴裏還時不時地嘟囔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大姨也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炕沿上,手裏的煙袋杆子還在冒著嫋嫋青煙。
供桌上的黃紙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擺弄著,無風自動,慢慢地竟拚成了一個人形,眼眶的位置赫然是兩個黑窟窿,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屋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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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兒晌午,去村口十字架燒紙人。”
大姨的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一樣,每一個字都透著疲憊與沙啞。
她伸手抹了把臉上的血,露出嘴角那塊已經結痂的傷口,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
“要黃表紙裹著黑狗血,紙人心裏塞上你們祖墳的土。”大姨交代完這些,便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表舅媽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摸女人的額頭,剛一碰到,就像觸電似的猛地縮回手。
“燒成這樣!三姑你快看看!”表舅媽驚恐地尖叫道。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女人眉心有塊銅錢大的疤,正往外滲著黑水,那黑水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熏得人直想嘔吐。
大姨見狀,突然抄起供桌上的香爐,用盡全身力氣砸了過去。
“滾!”隨著大姨的一聲怒喝,香灰潑灑在女人臉上,騰起一股腥臭的白煙。就在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見她背後的影子突然長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啪”地一聲抽在窗欞上,窗欞竟像是被重物擊中一般,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那天夜裏,四周安靜得有些可怕,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打破這死寂。我蹲在茅房後頭,心煩意亂地抽著煙。月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地上,把老座鍾的影子拉得老長。
那座鍾平日裏“滴答滴答”地走著,可今晚卻顯得格外安靜。
突然,“哢噠”一聲,鍾擺卡在了十二點的位置,不再動彈。我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座鍾背後,手指觸碰到一張紙,黏糊糊的。
我心裏一緊,慢慢把紙扯下來,借著微弱的月光一看,竟是一張黃紙,上麵歪歪扭扭地畫著個人形,眼眶裏還塞著兩粒黑豆,那模樣就像是在惡狠狠地瞪著我。我嚇得手一哆嗦,黃紙“啪”地掉在地上。
我盯著地上的黃紙,大氣都不敢出,過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撿起煙,狠狠吸了一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第二天晌午,毒辣的太陽高懸在天空,烤得大地仿佛都要冒煙了。
村口的十字架前烏泱泱地站滿了人,大家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眼神裏透著好奇與恐懼。
表舅媽懷裏抱著個紮著紅眼的紙人,那紙人被黑狗血淋得濕透,黑狗血順著紙糊的胳膊往下淌,在地上匯聚成一灘暗紅色的汙漬。
大姨盤腿坐在槐樹下,她的神情凝重,煙袋鍋子冒著綠瑩瑩的火苗,那火苗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時辰到——”大姨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吐出,大聲喊道。隨著大姨的喊聲落下,那紙人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突然騰空而起。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紙人。隻見紙人肚皮上裂開一道縫,黑狗血“滋啦滋啦”地往下掉,在地上竟慢慢匯成了一個人形。
表舅媽“啊”地尖叫一聲,嚇得臉色慘白,尖叫著往後躲。
就在這時,紙人眼眶裏突然鑽出一條黑線,速度極快,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直奔表舅媽身旁的女人眉心而去。
女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黑線逼近,卻絲毫動彈不得。黑線“噗”地一下沒入女人眉心,女人的身體猛地一顫,隨後緩緩挺直了腰板。
她的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咧開,一直咧到耳根,露出一口參差不齊、泛著黑黃的牙齒,那模樣就像被惡鬼附身了一般。
“二舅,您那件陰幹的紅襖我穿上了。”女人的聲音陡然變得尖細怪異,像是從嗓子眼兒最深處擠出來的,還帶著一股陰森的氣息,聽得在場眾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緩緩抬起手,那手瘦得皮包骨頭,指甲縫裏嵌著黑泥,指甲長得又尖又長,像是鷹爪。
她抬手往空中一抓,紙人像是被點燃了引信,“噗”地一下燃成了灰燼,黑色的煙灰四處飄散。
就在這時,我清楚地看見,她指甲縫裏的黑泥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順著血管緩緩往胳膊上爬,所過之處,皮膚泛起一道道青黑色的痕跡。
大姨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她緊握著煙袋杆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然而,就在眾人驚愕之際,大姨手中的煙袋杆子毫無征兆地突然斷成兩截,“當啷”兩聲掉落在地。
緊接著,供桌上香爐裏的灰燼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動著,自動聚成了一張人臉的形狀。
那張臉緩緩抬起,衝著我們咧嘴笑了起來,嘴裏赫然露出半截金牙,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恩怨了了,各走各的道。”聲音低沉沙啞,仿佛是從地下深處傳來的。說完,那團由灰燼聚成的人臉化作一縷青煙,“嗖”地一下鑽進了女人的鼻孔。
女人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但整個人還是虛弱得厲害,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表舅媽這才如夢初醒,趕緊衝過去,將女人攙扶起來。周圍的村民們也都鬆了一口氣,開始陸陸續續地散去,可每個人的臉上都還帶著未散盡的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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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村子被一層詭異的靜謐籠罩著。月光透過屋頂破瓦的縫隙,稀稀拉拉地灑在屋裏,像是給地麵鋪上了一層破碎的銀霜。
我蹲在灶台後頭,往灶膛裏添著柴,火光映照著我的臉,忽明忽暗。
灶火舔著鍋底,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就在這時,我隱隱約約聽到裏屋傳來大姨的啜泣聲。
那哭聲壓抑而又悲切,像是極力在克製著什麽,卻又忍不住從心底溢出。我心中一陣好奇,又夾雜著一絲擔憂,放下手中的柴,輕手輕腳地朝裏屋走去。
月光從破瓦縫裏漏進來,在大姨的炕頭投下一片斑駁的光影。我透過門縫往裏瞧,隻見大姨側身躺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十分傷心。
枕頭底下壓著一張泛黃的紙,紙的一角露在外麵,上麵隱隱約約畫著個穿長衫的男人,胸口插著根生鏽的銅煙袋鍋子。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湧起無數疑問。
大姨為什麽會哭?這個畫著男人的紙又是什麽來曆?那生鏽的煙袋鍋子和今天發生的一係列詭異事件又有什麽關聯?無數的念頭在我腦海中盤旋,讓我越發覺得這件事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似乎與大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問個清楚,可又怕打擾到大姨,或者觸碰到一些不該觸碰的禁忌。
在這糾結之中,我就這麽靜靜地站著,聽著大姨壓抑的哭聲,一種莫名的恐懼開始在心底蔓延開來……
我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怎麽也挪不動。
大姨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可我的好奇心卻越來越重。
終於,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大姨。”我輕聲喚道,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大姨像是被嚇了一跳,猛地坐起身來,慌亂地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眼神中還帶著未消散的驚恐與悲傷。她看到是我,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了些,但臉上還是帶著一絲不自然。
“你咋來了?”大姨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濃濃的疲憊。
我指了指她枕頭下露出一角的紙,鼓起勇氣問道:“大姨,那是什麽呀?您為啥哭得這麽傷心?”
大姨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一把將枕頭下的紙抽出來,緊緊攥在手裏,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後又很快鎮定下來,歎了口氣說:“孩子,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
我不甘心就此作罷,執拗地站在原地,說道:“大姨,今天發生的這些事兒太邪乎了,我心裏害怕,您就告訴我吧,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大姨沉默了許久,目光在我臉上來回打量,似乎在權衡著什麽。最終,她緩緩鬆開了緊攥著紙的手,把紙遞給我,眼神中滿是無奈與哀傷。
我接過紙,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端詳起來。
畫上的男人麵容消瘦,眉眼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那件長衫的樣式十分古樸,袖口和領口處還繡著一些奇怪的花紋,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
胸口插著的那根銅煙袋鍋子,鏽跡斑斑,仿佛承載著歲月的滄桑與無盡的怨念。我越看越覺得頭皮發麻,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大姨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又悲涼:“這畫上的人,是你大姨夫。當年,他就是被這根煙袋鍋子要了命……”大姨頓了頓,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眼眶再次濕潤了。
“那時候,我們家還住在河北的一個小村子裏,你大姨夫心地善良,可就是耳根子軟。
村裏有個趙姓大戶人家,他家二小子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有一次,他在外麵惹了麻煩,求你大姨夫幫忙頂罪。你大姨夫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結果呢?”我緊張地問道,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兒。大姨苦笑著搖了搖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結果那趙二小子言而無信,不僅沒兌現承諾,還誣陷你大姨夫偷了他家的東西。你大姨夫被打得奄奄一息,又被丟進了村外的破窯裏。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已經沒了氣息,胸口就插著這根煙袋鍋子。”大姨說到這裏,泣不成聲。
我聽得義憤填膺,忍不住問道:“那後來呢?難道就這麽算了?”大姨擦了擦眼淚,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咽不下這口氣,就去找趙家理論。可他們仗著有錢有勢,根本不把我一個婦道人家放在眼裏,還把我轟了出來。從那以後,我就帶著你表姐離開了河北,發誓一定要讓趙家付出代價。”
聽到這裏,我似乎明白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原來,大姨一直都沒有忘記當年的仇恨,那些看似詭異的事件,或許都是大姨精心策劃的一場複仇。可我還是有些疑惑,便問道:“大姨,那今天附身在那女人身上的,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真的是冤魂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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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其實,這世上本沒有鬼,隻是人心有鬼罷了。那女人身上的症狀,不過是我用了些手段,再加上她心裏有鬼,自己嚇自己罷了。我隻是想讓趙家知道,當年的事,我一直都記著,他們欠的債,終究是要還的。”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中對大姨既敬佩又有些害怕。敬佩她為了大姨夫多年來一直隱忍,策劃著這場複仇;害怕的是,她為了達到目的,竟能做出如此多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簌簌”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草叢中走動。大姨警覺地看向窗外,低聲說道:“不好,可能是趙家的人來了。”
我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和大姨一起警惕地盯著窗外……
月光下,窗欞的影子被拉得斜長,映在地上像是張詭異的網。窗外草叢的“簌簌”聲越來越近,每一聲都像敲在我和大姨的心坎上。大姨迅速將那畫藏進懷裏,示意我噤聲,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透過窗縫往外窺視。
我屏著呼吸,心髒跳得仿佛要衝破胸膛。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到幾個黑影正小心翼翼地朝屋子靠近。他們腳步很輕,但在這死寂的夜裏,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清晰。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穿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衣領豎起,看不清麵容。在他身後,跟著幾個身形較矮的人,手裏似乎還拿著什麽東西,在月光下閃爍著冷光。
“看來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大姨回過頭,壓低聲音對我說,眼神中沒有絲毫懼意,反而透著一股決然。“孩子,你一會兒找機會從後門跑,別管大姨。”我怎麽能丟下大姨不管,堅決地搖了搖頭:“大姨,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大姨著急地瞪了我一眼,但此刻也沒時間再多說什麽。
黑影們已經來到了屋前,隻聽“哐當”一聲,門被猛地踹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那幾個黑影魚貫而入,為首的黑衣人目光如鷹,在屋子裏掃視一圈後,落在了大姨身上。“李婆子,這麽多年不見,你倒是膽子大了不少,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黑衣人聲音低沉,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大姨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懼地迎上黑衣人的目光:“趙富貴,當年你父親和你弟弟做的好事,這筆賬我今天就是要跟你們算清楚!”原來這黑衣人就是當年那戶趙姓大戶人家的後人。趙富貴冷笑一聲:“哼,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還念念不忘。當年的事本就是你男人咎由自取,誰讓他多管閑事。”
大姨氣得渾身發抖:“明明是你們恩將仇報,害死了他!今天,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為他討回公道!”說著,大姨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迅速打開,裏麵竟是一些五彩斑斕的粉末。大姨手一揮,那些粉末朝著黑衣人等人飛去。黑衣人等人猝不及防,被粉末迷了眼,頓時一陣咳嗽。
“快走!”大姨拉著我就往後門跑。然而,後門也不知何時被人堵住,幾個打手模樣的人攔住了我們的去路。“李婆子,你以為你還能跑得了嗎?”趙富貴擦了擦眼睛,從屋裏追了出來,臉上滿是陰狠。大姨把我護在身後,怒視著趙富貴:“你們這些惡賊,老天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趙富貴卻不以為然,一揮手,那些打手便朝著我們圍了過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村子裏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村民們趕了過來。原來是剛剛的動靜太大,驚動了附近的村民。趙富貴臉色一變,他不想把事情鬧大,猶豫片刻後,咬牙切齒地說:“李婆子,今天算你運氣好,咱們走著瞧!”說罷,帶著手下匆匆離去。
村民們湧進院子,看到我和大姨安然無恙,都鬆了一口氣。經過這一晚,大姨的複仇計劃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但我知道,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大姨和趙家之間的恩怨,就像一顆深埋的種子,在歲月的澆灌下,早已長成了一棵仇恨的大樹,而今晚的衝突,不過是這棵大樹上落下的一片葉子。未來,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風暴在等待著我們……
從那以後,大姨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但我能感覺到,她心中的仇恨之火並未熄滅,反而燃燒得更加猛烈。我時刻擔心著趙家會再次找上門來,也擔心大姨會做出更加危險的舉動。日子就在這種忐忑不安中一天天過去,而村子裏似乎也被一種無形的陰霾所籠罩,每個人都隱隱感覺到,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悄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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