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空號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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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槐樹那盤根錯節的枝椏,在如水般清冷的月光下肆意伸展,活脫脫像張牙舞爪的猙獰怪物,將斑駁陸離的影子投射在老宅的牆壁上。
    我渾身黏膩不堪,像條脫水的魚般縮在竹席上,百無聊賴又滿心煩躁地數著身上不斷冒出的汗珠,一顆、兩顆……那汗珠仿佛永遠也數不完,順著肌膚的紋理緩緩滑落,浸濕了身下的竹席。
    這已經是搬進王大爺老宅的第七天了,屋內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
    黴味像是從老宅的每一寸磚石縫隙中滲透出來,厚重而又沉悶;中藥香則帶著絲絲縷縷的苦澀,二者相互交織、橫衝直撞,毫無阻攔地鑽進我的鼻腔,刺激得我不住皺眉。
    奶奶早就不止一次地念叨過,這宅子邪乎得很,曾經鬧過吊死鬼,一到夜裏,仿佛就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可爺爺直到臨終前,還緊緊攥著地契,那枯瘦如柴的手指像是鐵鉗一般,無論如何都不肯撒手,非要花上三斤豬肉,換來這宅子的居住權。我始終想不明白,爺爺為啥對這陰森的老宅如此執著。
    “小滿,把醃菜壇子挪開。”媽媽的聲音冷不丁從隔壁房間傳來,在這寂靜的氛圍裏顯得格外突兀。
    我應了一聲,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竄至脊梁骨,讓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牆根下勾勒出一個扭曲的“死”字,那字跡歪歪扭扭,宛如用燒焦的樹枝匆忙刻就,每一筆每一劃都仿佛在滲著暗紅色的血水,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氣息。我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將我緩緩拖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淩晨三點,那如惡魔般的鬼壓床又一次無情地找上了我。竹席上的篾條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化作無數根尖銳的鋼針,狠狠紮進我的後背,鑽心的疼痛讓我忍不住直皺眉,卻又動彈不得。
    我隻能強忍著劇痛,默默數著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仿佛要衝破胸膛。耳邊,瓦片在呼嘯的夜風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好似有人在黑暗中咬牙切齒,又像是陰森的磨牙聲,聽得我心裏直發毛,寒毛都豎了起來。突然,一團冷風如冰冷的蛇一般,悄無聲息地貼著我的腳踝緩緩遊走,帶著地下室那股刺鼻、腐朽的黴味,順著褲管鑽了進來,凍得我渾身一哆嗦。
    我驚恐地想要大聲尖叫,可喉嚨裏卻像塞了一團浸水的棉花,憋悶得難受,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任由恐懼在心底瘋狂蔓延。
    “小滿。”一個尖銳刺耳的童聲在我耳邊猛地炸響,仿佛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
    我驚恐萬分地猛地睜眼,隻見一個身著碎花布裙的小女孩,正靜靜地蹲在床尾。她的腳踝上拴著一根鏽跡斑斑的鐵鏈,隨著她細微的動作,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她手裏緊緊攥著半截麻繩,正拿著一把豁了口的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著我的頭發,那動作機械而又詭異。月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遮擋了一下,突然暗了一瞬。
    就在這一瞬間,我清楚地看見她後頸處凸起了一個眼球形狀的黑斑,黑斑中央的瞳孔位置,是一個小孔,正源源不斷地滲出黑紅色的黏液,那黏液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惡臭,熏得我幾近作嘔。
    “該換線了。”她咧開沒牙的嘴,露出黑洞洞的牙床,梳齒間還纏滿了枯黃的草,那模樣活脫脫就像從地府跑出來的小鬼,透著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我嚇得拚命搖頭,試圖掙脫她的糾纏,可頭發卻死死纏在梳子上,越勒越緊,疼得我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幾乎就要奪眶而出。慌亂之中,我的手在枕下摸到一團硬物,心中頓時湧起一絲希望,是爺爺留下的銅錢劍!我想都沒想,抄起銅錢劍就朝著小女孩狠狠刺去。然而,劍尖卻像刺進了一團虛無的空氣,直接穿過她的身體,“噗”的一聲釘在了牆上。
    銅錢如雨點般嘩啦啦地散落一地,我定睛一看,每枚錢幣上都刻著“丙戌年七月十五”,這透著古怪的日期,仿佛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讓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恐懼也愈發濃烈。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懷著滿心的疑惑和恐懼,來到井台邊。轆轤把手上纏滿了頭發,那些頭發又長又亂,像是被狂風肆虐過一般,發梢還係著一枚生鏽的頂針,在微弱的晨光中閃爍著詭異的光。
    井水渾濁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水麵平靜得如同鏡麵,倒映著閣樓那扇破舊的窗戶。我懷著忐忑的心情湊近一看,水麵上自己的倒影竟在梳頭,可手裏攥著的哪裏是什麽梳子,分明是半截染血的麻繩,那畫麵看得我頭皮一陣發麻,寒意在脊梁骨上肆意攀爬。
    “小滿!”媽媽在廚房像炸雷似的吼聲,瞬間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我被嚇得一哆嗦,轉身時不小心撞翻了醃菜壇子,酸腐的汁水如洪流般濺到褲腿上,瞬間騰起一股帶著鐵鏽味的白煙,嗆得我不住咳嗽,眼淚直流。壇底沉著一塊硬物,我強忍著刺鼻的氣味,伸手撈起來一看,是半塊焦黑的撥浪鼓,鼓麵上用血畫著一些奇怪的符咒,那些符咒歪歪扭扭,像是某種邪惡的咒語,又像是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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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看到這撥浪鼓,原本就布滿皺紋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如紙,仿佛見了鬼一般,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那像枯樹皮一樣粗糙幹裂的手顫抖著指向供桌,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樣子:“造孽啊...你太爺爺當年...”話還沒說完,閣樓那邊就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那聲音沉悶而又沉重,仿佛一塊巨石砸在我們的心坎上。我們嚇得臉色大變,趕緊衝上去查看。隻見爺爺的樟木箱大開著,裏麵整整齊齊地碼著七雙虎頭鞋,每隻鞋底都繡著生辰八字,密密麻麻的針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
    我湊近仔細一看,最底下那雙鞋的鞋墊上,赫然印著我的名字——林小滿,針腳細密得就像是用頭發繡成的,每一針每一線都仿佛透著一股神秘而又恐怖的氣息。我突然想起昨夜梳頭時,梳齒間纏著的枯草裏,好像就混著幾根銀白發絲,難道這一切都和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個念頭如同一把銳利的匕首,直直地刺進我的心底,讓我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
    當晚,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如炮彈般劈裏啪啦地砸在瓦片上,仿佛要將屋頂砸穿,又像是老天爺在憤怒地咆哮。我蜷縮在閣樓的角落裏,像隻受驚的小獸,心裏害怕極了,隻能用手電筒那微弱的光束在牆角掃來掃去,試圖驅散心中的恐懼。突然,光束照到了一個褪色的藍布包。我猶豫了一下,內心的好奇和恐懼交織在一起,最終還是顫抖著伸手解開了層層油紙,裏麵是一本泛黃的賬本,紙張已經脆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成粉末。
    我小心翼翼地翻開,最新的那頁寫著:“七月十五,收王氏女魂,抵地租。”看到這句話,我心裏“咯噔”一下,仿佛觸碰到了一個隱藏在黑暗深處的可怕秘密,一種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仿佛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我。
    就在這時,閣樓的木門突然“吱呀”作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推開。我死死咬住下唇,緊張地看著月光透過門縫,在地上織出一張銀色的網。
    那些銀絲像是有生命一般,正從門縫裏源源不斷地湧進來,纏住我的腳踝,使勁地往深處拽。我拚命掙紮,雙腳像陷入泥沼一般,越掙紮纏得越緊。懷裏抱著的虎頭鞋突然變得滾燙,仿佛要將我的手灼傷,鞋底的生辰八字滲出黑血,在地麵上慢慢拚出一個北鬥七星的圖案,那黑血還冒著絲絲熱氣,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仿佛在召喚著某種邪惡的力量。
    “跑!”奶奶的尖叫像一道閃電,瞬間刺破了雨幕。我抬頭一看,隻見奶奶舉著桃木劍,劍尖挑著一張泛黃的符咒,一臉驚恐地衝了進來。我們顧不上許多,撞開天窗就往下跳。就在跳下去的瞬間,我眼角的餘光瞥見閣樓地板下滲出黑水,水麵上漂著一朵朵紙花。每朵紙花都裹著一截人的小指骨,在雨幕中若隱若現,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悲慘而又恐怖的往事。最底下那朵裏還塞著半塊撥浪鼓,那撥浪鼓仿佛帶著某種邪惡的詛咒,讓我不寒而栗。
    停屍房裏,白熾燈管嗡嗡作響,發出慘白的光,像鬼火一般在黑暗中搖曳。我隔著玻璃,看見那具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裏,校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每挪動一下,就有黑水如小溪般往下淌,在地上匯聚成一灘散發著惡臭的汙漬。法醫麵無表情地掀開白布,我忍不住死死咬住下唇,隻見屍體後頸處凸起一個眼球形狀的黑斑,黑斑中央的小孔正滲出黑紅色的黏液,和之前看到的小女孩後頸的黑斑一模一樣,仿佛是某種邪惡力量的標記。
    “屍僵形成了。”法醫說著,用鑷子夾起一塊皮膚,聲音平淡得如同機械,“但死亡時間不超過十二小時。”就在這時,他的鏡片突然反光,我在玻璃的倒影裏,竟看見屍體緩緩轉過頭,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穿透玻璃,直接鑽進我的心裏,嚇得我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
    當晚,噩夢再次如影隨形地纏上了我。夢裏,那個小女孩靜靜地坐在我的床邊,她濕漉漉的手指在牆上畫著奇怪的符咒,每一筆每一劃都透著一股神秘而又邪惡的氣息。她每畫一筆,我的影子就扭曲一分,最後竟長出了一條蜈蚣似的尾巴,在黑暗中扭動著,仿佛要掙脫我的身體。
    “該還債了。”她的聲音像是從深深的井底傳來,透著無盡的怨念和冰冷,仿佛要將我的靈魂凍結。我猛地從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睡衣。借著月光,我發現枕邊不知何時放著一個生鏽的銅鈴。鈴舌上纏著幾根白發,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靛藍色,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又像是在向我發出最後的警告。
    第七天夜裏,天空中沒有一絲月光,整個世界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黑布籠罩著。我在井底撈起了一個鐵盒,鐵盒上刻著精致而又神秘的花紋,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盒蓋上刻著七個人的名字,正是閣樓虎頭鞋上的生辰八字。我顫抖著雙手,打開最底下那格抽屜,裏麵蜷縮著一個穿肚兜的嬰孩,腳踝上拴著一隻生鏽的銀鐲子——正是奶奶當年戴的那隻。銀鐲子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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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鐵盒突然自動彈開,湧出大量黑水,那黑水如洶湧的暗流般迅速蔓延開來。水麵平靜後,倒映出一張全家福的畫麵,照片裏我的身後,分明站著一個穿碎花布裙的女人。她脖頸纏著三圈紅線,每根線頭都係著一枚生鏽的頂針,正冷冷地看著我,那眼神仿佛能看穿我的靈魂,透著無盡的怨恨和冰冷。
    “哥哥來玩。”她咧開沒牙的嘴,牙縫裏卡著棉線頭,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在黑暗中回蕩,顯得格外陰森恐怖。我嚇得轉身就跑,卻發現雙腳陷在黑泥裏,怎麽也拔不出來。緊接著,無數雙小手從泥裏伸了出來,那些小手冰冷而又有力,抓住我的腳踝,拚命地往深處拽,那力氣大得驚人,仿佛要把我拖進無盡的黑暗深淵,讓我永遠無法掙脫。
    最後的爆破聲響起時,地動山搖,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顫抖。我看見老槐樹轟然倒塌,樹根處露出七口陶甕。每口甕裏都泡著一個穿著虎頭鞋的嬰孩,那些嬰孩的模樣栩栩如生,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最底下那具嬰孩睜著空洞的眼眶,手裏緊緊攥著半截染血的麻繩——正是昨夜從我手中扯斷的那根,仿佛一切的罪孽和詛咒都源於此……而我,又該如何逃離這可怕的命運呢?這無盡的黑暗仿佛沒有盡頭,恐懼如影隨形,緊緊地包裹著我,讓我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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