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寒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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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雨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窗外的蟬鳴一陣緊似一陣,吵得她心煩意亂。她在悶熱中默默數著,當數到第三十七次時,那原本聒噪的蟬鳴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扼住了咽喉,戛然而止。
老式座鍾的銅擺依舊不緊不慢地晃動著,發出單調的“滴答”聲。可陳小雨卻感覺汗津津的後背仿佛貼上了一塊千年寒冰,寒意順著脊梁骨直往上竄。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伸手掀開印著牡丹花的棉被。八月的陽光從鐵皮屋簷的縫隙中漏進來,在水泥地上烙出一塊塊扭曲的光斑。那些光斑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緩緩爬到她的腳背上,就在觸碰到腳背的刹那,竟詭異般地變成了無數細小的黑手,仿佛要將她拖入無盡的黑暗。
“媽!”陳小雨驚恐地尖叫起來,慌亂中撞開二樓的木門,赤著腳踩在發燙的木板上,一路朝著廚房奔去。廚房裏彌漫著艾草燃燒的焦味,煙霧繚繞。母親正往陶罐裏傾倒滾水,蒸籠裏騰起的水汽如同蛇形,在空氣中肆意扭動。
母親頭也不抬,似乎早已習慣了女兒的大驚小怪,隻是淡淡地問了句:“又做噩夢了?”
“不是夢......”陳小雨牙齒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有個穿紅肚兜的小孩,在井邊衝我笑。”話剛說完,她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住了,隻見手腕上竟浮現出三道青紫色的掐痕,那掐痕如同被水草纏住一般,閃爍著詭異的光。
母親手中的木勺“當啷”一聲掉進陶罐,發出清脆卻又驚心的聲響。在水汽氤氳中,陳小雨驚恐地瞪大雙眼,她看見灶王爺畫像的嘴角竟滲出血來,原本朱砂描畫的笑紋裂開,形成一個黑洞,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別碰那水!”母親突然尖叫起來,手中的鋁盆“哐當”落地,發出刺耳的聲響。陳小雨這才回過神,看向陶罐裏的滾水,隻見水麵上浮著一層青灰色的油膜,正緩慢地凝結成嬰兒的輪廓,那場景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當天夜裏,悶熱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可陳小雨卻被凍醒了七次。每一次艱難地睜開雙眼,都能看見月光透過窗戶,在牆上投出一個扭曲的人形,而那牆上,竟有個穿著虎頭鞋的小腳丫正踩著她落在牆上的影子,歡快地跳著舞,那模樣說不出的詭異。
淩晨三點,陳小雨再也忍受不了這如影隨形的恐懼和寒冷,光著身子就衝到了院子裏。井台邊的狗尾巴草上掛著一顆露水珠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如同屍斑般的青灰色,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
“趙阿婆說能治。”母親第五次往銅盆裏添加艾草時,陳小雨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母親後頸的淤青上,那淤青的形狀像極了從井底撈上來的死貓留下的爪印,讓她心裏一陣發毛。
神婆趙阿婆的鋪子藏在供銷社後麵的一條幽深小巷裏,門楣上掛著一麵褪色的八卦鏡,鏡麵有些斑駁,反射出的光也顯得黯淡而詭異。陳小雨剛跨過那道有些破舊的門檻,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出一朵綠火苗,在黑暗中搖曳閃爍,仿佛在預示著什麽不祥之事。
趙阿婆從布簾後緩緩轉了出來,她身形佝僂,枯樹枝般的手指捏著三枚銅錢,渾濁的雙眼盯著陳小雨,聲音沙啞地說道:“小丫頭,你中邪了。”
說完,趙阿婆轉身從藥櫃第三層的暗格裏取出一個黑陶罐。當她揭開蓋子時,一股濃稠的腥氣撲麵而來,熏得陳小雨差點嘔吐出來。陳小雨強忍著不適,朝罐底看去,隻見沉著半片嬰兒繈褓,金線繡的“長命百歲”字樣已經發黑,仿佛歲月在這裏留下了恐怖的痕跡。
“這是1975年沉在紅旗水庫的女娃。”趙阿婆說著,用銀簪挑起一塊布片,遞向陳小雨,“你摸摸看。”
陳小雨猶豫了一下,心中滿是恐懼,但又抱著一絲希望,或許這能找到解開謎團的線索。她顫抖著伸出指尖,剛觸碰到那冰涼的綢緞,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水花聲。她驚恐地看向井欄,隻見井欄上的青苔開始蠕動,無數雙蒼白的小手從水麵探出來,手裏還攥著已經腐爛的荷花。她嚇得踉蹌著往後退,慌亂中撞翻了裝紙錢的藤筐,黃表紙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撲在她臉上。
“姐姐......”一個稚嫩的聲音從紙堆裏傳出,如同鬼魅般鑽進陳小雨的耳朵。她低頭看去,隻見一個布娃娃的眼睛竟然在動,眼眶裏鑽出的蛆蟲正在香灰上拚出一個歪歪扭扭的“井”字,這一幕讓她頭皮發麻,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
“你妹妹呢?”趙阿婆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陳小雨的瞳孔猛地收縮,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去,那個穿紅肚兜的小孩不知何時正蹲在供桌底下,濕漉漉的頭發垂到膝蓋,懷裏抱著一個泡脹的布娃娃。布娃娃的眼眶裏鑽出一條條蛆蟲,那些蛆蟲在香灰上艱難地爬出“救我”兩個歪扭的字。
“她把我推進井裏......”小孩的喉嚨裏擠出氣泡破裂般的咕嚕聲,聲音仿佛從遙遠的井底傳來,透著無盡的哀怨,“她說井裏有會唱歌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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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阿婆臉色一變,抄起桃木釘就朝著小孩的眉心紮去。隻聽“噗”的一聲,黑血飛濺,噴濺在財神像上。就在這時,畫像裏的趙公明竟然突然轉動眼珠,原本的金鞭瞬間化作一條毒蛇,“嗖”的一下纏住陳小雨的腳踝。陳小雨隻覺得一陣寒意從腳踝處襲來,緊接著,她聽見井底傳來鐵鏈拖曳的聲響,仿佛有什麽沉重的東西正在緩緩升起。成群的銀魚從她的褲管鑽了進來,魚鰓裏噴出帶著魚腥味的寒氣,凍得她牙齒咯咯作響。
“用三清符!”趙阿婆的尖叫混著銅鈴的脆響,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就在這時,母親撞開房門衝了進來,陳小雨驚恐地發現,母親手裏竟攥著一把生鏽的剪刀,刀刃上還粘著暗紅色的肉末,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驚悚。
香爐被撞翻在地,三柱裹著黃紙的香歪斜著倒下。趙阿婆見狀,急忙扯開陳小雨的衣襟,用桃木釘在她心口畫出一個倒懸的八卦。當最後一筆完成時,陳小雨隻感覺有無數根冰針順著脊椎往下紮,凍僵的舌尖嚐到了井水的腥鹹,她痛苦地閉上雙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三日後月全食......”趙阿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痰裏竟然裹著水草,她費力地說道,“帶黑狗血去水庫......”
“跑!”趙阿婆突然神色大變,用力將陳小雨和她母親推出門外。身後立刻傳來木板爆裂的聲響,陳小雨驚恐地回頭,隻見供桌上的長明燈“轟”地燃起幽藍的火焰,那火焰在風中瘋狂舞動,仿佛是惡魔的舌頭。她看見趙阿婆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成一條雙頭蛇,模樣恐怖至極。櫃台後的布簾無風自動,緩緩露出半截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嬰兒手臂,那手臂泛著慘白的光,讓人不寒而栗。
暴雨是在後半夜傾盆而下的。陳小雨蜷縮在閣樓裏,聽著瓦片被雨點砸得劈啪作響,仿佛每一滴雨都砸在她的心上。她顫抖著用手電筒光束掃過牆角,突然,她看見自己的影子竟然開始分裂,那個穿紅肚兜的小孩正從影子裏慢慢地爬出來,濕漉漉的手掌貼著她冰冷的腳背,一股寒意瞬間傳遍她的全身。
“姐姐陪我玩......”小孩的指尖滲出黑水,在地板上腐蝕出一個個蜂窩狀的孔洞。陳小雨驚恐萬分,下意識地伸手摸到枕下的水果刀,可刀刃卻在她顫抖的掌心緩緩融成鐵水,仿佛被一種無形的邪惡力量所操控。
閣樓木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撞開。母親舉著煤油燈衝了進來,昏黃的火光映出她扭曲的麵容——原本圓潤的臉頰變得凹陷發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齒上沾滿了魚鱗,看上去猙獰恐怖。母親背後的陰影裏,無數雙慘白的手掌正從地板縫隙裏鑽出來,仿佛要將她們拖入無盡的深淵。
“你妹妹找到我了......”母親的聲帶裏發出氣泡音,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在紅旗水庫的排水口......”
陳小雨驚恐地看著母親,隻見母親後頸的皮膚突然裂開,三隻眼珠從傷口裏擠了出來,每隻瞳孔都清晰地映著她驚恐的臉,這一幕讓她徹底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陳小雨驚恐萬分,慌亂中撞翻煤油燈,不顧一切地奪門而逃。就在閃電劈開夜幕的瞬間,她清楚地看見母親後頸裂開三道血口,黑乎乎的觸須纏著半截嬰兒臍帶,那場景宛如噩夢成真。巷口的槐樹在狂風暴雨中瘋狂地舞動,仿佛被惡魔附身一般,樹皮上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嬰兒手印,每個掌紋都清晰得可怕,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
天亮時,雨終於停了,陽光艱難地穿透雲層灑在大地上。陳小雨在供銷社門口遇見了趙阿婆。老人的竹簍裏裝著濕漉漉的漁網,網眼裏卡著幾片帶血的魚鱗,看上去格外刺眼。
“你妹妹的屍骨在排水渠第三根涵管裏。”趙阿婆麵無表情地遞來一把生鏽的鐵鉤,聲音低沉地說道,“去撈她的時候,記得堵住耳朵。”
陳小雨懷著忐忑又恐懼的心情,來到排水渠邊。涵管裏的水黑得像瀝青,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她深吸一口氣,攥著鐵鉤小心翼翼地往下爬。突然,腐臭的淤泥裏伸出無數隻小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腳踝。她猛地想起趙阿婆的叮囑,死死地捂住耳朵,不讓那恐怖的聲音鑽進耳朵裏。
在黑暗的深處,隱隱約約有個穿紅肚兜的小孩正趴在水泥管壁上。當陳小雨的手電筒光照過去時,她驚恐地發現,小孩的肚皮上密密麻麻全是眼睛,那些眼睛正齊刷刷地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的靈魂看穿。
“姐姐來陪我呀......”小孩的腹腔裏傳出此起彼伏的哭聲,如同無數冤魂在哭訴。陳小雨驚恐萬分,揮動鐵鉤朝著黑暗中刺去,可鉤尖卻傳來嬰兒的啼哭。她顫抖著低頭看去,這才發現鐵鉤上纏滿了臍帶,鉤頭掛著的根本不是魚,而是一具腫脹的嬰孩屍體,那屍體的麵容已經模糊不清,卻散發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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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停歇時,陳小雨抱著嬰孩屍體艱難地爬出涵管。趙阿婆正在路口燒紙錢,火光中飄來焦黑的紙灰,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這是第十七個了。”老人掀開裝紙錢的竹筐,底下壓著一張泛黃的報紙。陳小雨湊過去一看,頭條照片裏,紅旗水庫的施工隊正在打撈沉船,船艙裏擠滿了纏著水草的嬰孩骸骨,那場景讓人觸目驚心。
“1975年那場暴雨......”趙阿婆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井底傳來,透著無盡的滄桑與悲涼。陳小雨下意識地低頭看去,隻見老人的頭顱竟浮在水麵上,麵色慘白,雙眼空洞無神。
“水庫決堤時,十七個接生婆抱著女嬰跳了下去......”趙阿婆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沉重的曆史包袱。
陳小雨懷中的嬰孩屍體突然動了一下,腐爛的手指緩緩指向牆上的老照片。陳小雨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照片裏年輕的趙阿婆抱著繈褓,繈褓裏的女嬰脖頸處纏著水草,看上去格外詭異。
“你妹妹不是第一個......”趙阿婆的頭顱開始慢慢融化,聲音也越來越微弱,“也不是最後一個......”
陳小雨在醫院醒來時,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仿佛被一層迷霧籠罩。她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竟發現窗外飄著1975年的雪,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整個世界仿佛被一層白色的紗幕所籠罩,透著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護士說她被發現時,懷裏緊緊抱著一具魚屍,皮膚下還嵌著十七枚銅錢,那場景說不出的怪異。母親靜靜地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把水果刀,正專注地削著蘋果。刀刃的反光裏,陳小雨清楚地看到母親後頸的水草印記,那印記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反光中扭曲蠕動。
“喝了它。”母親把蘋果切成七塊,每塊果肉裏都嵌著黑色線蟲,那些線蟲在果肉裏扭動著,看上去惡心至極。母親麵無表情地把蘋果遞給陳小雨,眼神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你爸說這是唯一的解脫......”
陳小雨驚恐地看著母親,又看了看那盤嵌著黑色線蟲的蘋果,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抗拒。就在這時,她不經意間看向病房的窗戶,竟看見窗戶倒映著水庫的景象,那個穿紅肚兜的小孩正趴在玻璃上,臉上掛著陰森的笑容。她的倒影突然變成十七個重疊的身影,每個都穿著不同年代的紅肚兜,那場景讓人毛骨悚然。
“姐姐,該回家了......”小孩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在她耳邊低語,又仿佛來自遙遠的深淵。陳小雨驚恐地瞪大雙眼,下意識地伸手摸到枕頭下,竟摸到了一個冰錐。在極度的恐懼和絕望中,她拿起冰錐,寒光一閃,朝著自己的心髒刺去。
就在冰錐刺入心髒的瞬間,她聽見十七聲嬰兒啼哭同時響起,那哭聲仿佛穿透了她的靈魂,在這寂靜的病房裏回蕩。她仿佛看到無數雙蒼白的手掌破水而出,攥著腐爛的荷花湧向閣樓,月光變得慘白如雪,趙阿婆的身影出現在天井裏,枯手握著一把滴血的銅錢劍,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陳小雨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虛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恐懼的夜晚,井邊的小孩、扭曲的母親、神秘的趙阿婆,這一切如同噩夢般纏繞著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甘,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那些嬰孩的冤魂為何始終不肯放過她?難道真的沒有辦法解開這個可怕的詛咒嗎?隨著鮮血緩緩流出,她的視線漸漸被黑暗吞噬,隻留下那十七聲嬰兒啼哭,在這冰冷的世界裏久久回蕩......
而在遙遠的紅旗水庫,水麵依舊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在那深深的水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等待著下一個目標的出現......或許,這個可怕的詛咒永遠不會結束,它將一直延續下去,成為這片土地上永遠無法抹去的陰影......
陳小雨死後,醫院裏的氣氛變得格外詭異。護士們在夜裏總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嬰兒哭聲,仿佛有無數冤魂在醫院的走廊裏遊蕩。母親在陳小雨死後,變得沉默寡言,整日坐在女兒的房間裏,對著那張已經泛黃的全家福發呆。她的眼神空洞,仿佛靈魂也隨著女兒一起離去了。
而趙阿婆的鋪子,自從那天之後,便再也沒有開過門。有人說,在月圓之夜,還能看見趙阿婆的影子在鋪子裏晃動,可當人們走近時,卻發現鋪子依舊緊閉,裏麵空無一人。
村子裏的老人們說起1975年的那場暴雨和紅旗水庫的沉船事件,都不禁搖頭歎息,仿佛那是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噩夢。而陳小雨的遭遇,也成為了村子裏孩子們口中的恐怖故事,一代又一代地流傳下去,時刻提醒著人們這片土地下隱藏著的可怕秘密......
在這看似平靜的世界背後,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恐怖等待著被揭開?或許,隻有當那深埋在水底的真相重見天日時,一切的謎團才能真正解開......但那一天,真的會到來嗎?還是說,這個世界將永遠被這層恐怖的陰影所籠罩,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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