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陰婚血契

字數:6086   加入書籤

A+A-


    我蹲在老宅門檻上數螞蟻時,聽見堂屋傳來供果打翻的聲音。母親癱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攥著半截燒焦的符紙,正對著八仙桌上那頂猩紅轎子發抖。轎簾被穿堂風吹起一角,露出裏麵蜷縮的紙人——那紙人穿著和我姐出殯時一模一樣的嫁衣。
    "阿寧,去把西屋的桐油罐子拿來。"父親突然轉身,他後脖頸的汗珠在月光下泛著青光。我盯著他衣擺沾著的暗紅色汙漬,喉嚨發緊。那是三天前從後山墳地挖出來的泥土,此刻正滲出鐵鏽味。
    十年前那個雨夜,我姐就是穿著這身嫁衣咽的氣。她躺在鎮衛生所的鐵架床上,氧氣麵罩蒙著水霧,手指死死摳著床單。我蹲在搶救室外的台階上,看護士往她嘴裏塞壓舌板。她突然睜開眼,瞳孔擴散成詭異的灰白色,喉嚨裏擠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哥...他們要來搶親了..."她喉嚨裏卡著血沫,指甲在鐵床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到現在都記得,她最後那下抽搐時,左手小指頭齊根斷了,白骨碴子紮進我掌心。
    殯葬師傅來收殮時,棺材裏突然響起指甲抓撓聲。父親抄起桃木釘就要往棺蓋上釘,母親卻突然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喊道:"不能釘啊!"供桌上的長明燈"噗"地爆出朵綠火苗,挽聯無風自動,那個"奠"字慢慢洇成了"冤"。
    "當年你姐的屍首..."父親突然開口,他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成蜘蛛的形狀。我握緊從西屋找來的桐油罐,冰涼的罐身爬滿凸起,像是什麽東西在罐子裏蠕動。
    後山墳地的土腥味越來越濃。父親說要在子時前把棺材移到祠堂,因為"衝煞"。我跟在他身後,手電筒光束掃過亂墳崗,突然照見個穿紅襖的小人影蹲在墳頭。那小人影轉過頭,露出和我姐一模一樣的臉。
    "姐?"我踉蹌著往前邁步。墳頭土突然塌陷,露出半截森森白骨。父親猛地拽住我胳膊,他掌心全是冷汗:"那是你二姑的墳,早該遷走的..."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嗩呐聲。那調子像是從水底飄上來的,每個音符都裹著黏稠的水草。母親突然從祠堂衝出來,她手裏攥著把生鏽的剪刀,刀尖滴著黑水。
    "不能開棺!"她尖叫著撲向棺材,指甲在棺蓋上抓出十道血痕。我這才看清棺材內壁密密麻麻全是抓痕,那些血道子組成詭異的圖案,像是什麽古老的符咒。
    風水先生是天亮時來的。他穿著件褪色的中山裝,胸口袋別著支鋼筆,筆尖斷了兩截。父親在堂屋擺了三葷三素的供品,風水先生卻盯著供桌角落的蘋果皺眉。
    "這果子不對。"他伸手戳了戳蘋果,表皮立刻滲出黑水,"你們用墳頭土壓著棺材,把活人氣渡給死人,這是要養屍啊。"
    母親突然栽倒在蒲團上,她的太陽穴位置鼓起個雞蛋大的包,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遊走。我看見她手指痙攣著比劃,像是在空中抓什麽東西。父親抄起掃帚要打,被風水先生攔住。
    "你娘這是撞了屍煞。"他掏出張黃符塞進母親嘴裏,"你們把女兒嫁給死人,她怨氣化成了血傀儡。"
    開棺那天下著紅雨。棺材剛露出縫,濃重的血腥味就撲麵而來。我死死捂住口鼻,看見我姐的指甲全禿了,指節腫得像胡蘿卜。她身上那件嫁衣浸透了黑血,領口處用血畫著個扭曲的"囍"字。
    "快看她手裏!"表哥突然驚呼。我姐右手緊攥著個東西,借著慘白的天光,我看清那是半截人的小指頭——和我十年前撿到的那截一模一樣。
    風水先生突然抽出把殺豬刀,對準棺材裏的屍體比劃:"血傀儡要見血才能化解怨氣。"父親突然抄起鐵鍬,鏟起一捧墳頭土撒在棺材裏。我姐的屍體突然坐起來,她脖頸折成直角,腐爛的嘴唇一張一合。
    "我的...新郎..."她喉嚨裏擠出這句話時,供桌上的長明燈"轟"地炸開。火星濺到棺材上,那些血道子突然活過來似的蠕動,組成張扭曲的人臉。
    我蜷縮在被窩裏,聽著閣樓上母親的腳步聲。月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在青磚地上投出個血紅色的"囍"字。突然,樓下傳來陶罐碎裂的聲響,接著是父親壓抑的咒罵。
    "阿寧!快下來!"父親的聲音帶著哭腔。我赤腳衝到堂屋,看見供桌上的猩紅轎子正在滲出黑血,那些血珠滾到地上,慢慢聚成個模糊的人形。
    母親跪在轎子旁,正用剪刀剪開自己手腕。黑血順著她的指尖滴在轎簾上,每滴都讓紙人顫動一下。紙人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裏映著母親扭曲的臉。
    "還給我...我的新郎..."母親突然尖叫,剪刀"哐當"掉在地上。我看見她後頸鼓起三個包,皮膚下有東西在快速遊走。父親抄起桐油罐潑向轎子,火焰騰起的瞬間,我聽見紙人喉嚨裏發出嬰兒啼哭。
    風水先生帶著我們來到後山,月光下的亂墳崗泛著磷火。他突然指著我姐的墳頭:"往下挖三尺。"父親顫抖著揮鍬,腐土翻出的瞬間,我聞到濃重的屍臭味。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棺木已經裂開,裏麵躺著具穿著新郎服的男屍。他的左手小拇指齊根斷了,斷口處纏著姐姐的紅頭繩。風水先生倒吸冷氣:"這是陰婚的聘禮,你們家被選中了..."
    我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夜,姐姐斷指時死死盯著我。她當時說的"搶親",原來指的是這場被安排的冥婚。母親突然發瘋似的撲向棺材,用指甲摳開男屍的嘴。
    "這是你姐夫..."母親的聲音帶著詭異的溫柔,"他等了十年,就為娶咱家女兒..."男屍的眼睛突然睜開,眼球上爬滿血絲。父親抄起鐵鍬劈向棺材,木屑飛濺的瞬間,我看見男屍的指甲縫裏嵌著姐姐的頭發。
    祠堂供桌上的長明燈再次爆燃時,我在供果盤底發現張泛黃的婚書。男方欄寫著"張姓不詳",女方欄蓋著姐姐的血手印。婚書最下方用血寫著:"生女必為妾,生男代償債。"
    "這是你曾祖父立的血契。"風水先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當年為求富貴,把女兒許配給山魈。"我突然想起父親後頸的青斑,那形狀和婚書上的符咒一模一樣。
    母親突然從陰影裏衝出來,她手裏攥著把滴血的剪刀。剪刀尖上掛著塊帶血的布片,正是姐姐嫁衣上的刺繡。"阿寧是我的..."她喉嚨裏擠出這句話,剪刀朝著我刺來。
    父親猛地推開我,剪刀紮進他的肩膀。黑血噴濺在婚書上,那些字跡突然變成蠕動的線蟲。母親的眼睛開始滲血,她的皮膚下鼓起無數小包,像是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
    "快燒了婚書!"風水先生將黃符塞進我手裏。我顫抖著點燃婚書,火焰中浮現出無數張人臉。姐姐的身影出現在火中,她懷裏抱著個穿紅襖的嬰兒。
    "阿寧...帶弟弟走..."姐姐的聲音混著嬰兒啼哭。我這才發現,她懷裏的嬰兒脖頸處纏著紅頭繩,和男屍斷指上的一模一樣。
    我抱著繈褓中的弟弟逃離老宅時,聽見母親在身後狂笑。月光下,她的身影正在膨脹,皮膚裂開露出裏麵蠕動的線蟲。父親倒在血泊中,他後頸的青斑正在滲出黑血。
    "記住...每十年..."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弱,"婚書要用人血...來續..."我跌跌撞撞地跑著,懷裏的嬰兒突然不哭了。他的眼睛睜開,瞳孔裏映著老宅的輪廓。
    祠堂的鍾聲在午夜響起,我回頭看見猩紅轎子飄在半空中。轎簾掀開,姐姐穿著嶄新的嫁衣坐在裏麵,她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弟弟的臉頰。
    "該回家了..."姐姐的聲音帶著水草的腥味。我懷裏的嬰兒突然開始抽搐,他的皮膚下浮現出婚書的紋路。月光下,我看見他左手小拇指正在慢慢消失。
    三年後,我帶著弟弟在縣城租了間破屋。每月十五的晚上,弟弟都會發起高燒,他的皮膚下會浮現出暗紅色的婚書紋路。我偷偷找過道士,他們都說這是血契的詛咒,除非找到曾祖父的屍骨,否則無法破解。
    "哥,我疼..."弟弟蜷縮在草席上,額頭上滿是冷汗。我攥著從老宅偷出的婚書,突然發現婚書背麵有行細小的血字:"血月之夜,以命換命。"
    我抬頭望向窗外,一輪血月正掛在天際。樓下傳來敲門聲,我打開門,看見個穿紅襖的女人站在月光下。她的臉上爬滿水草,懷裏抱著個撥浪鼓——正是姐姐當年的玩具。
    "帶弟弟來..."女人轉身就走,留下一串血腳印。我抱著弟弟跟在後麵,發現她走向的竟是縣城東頭的亂葬崗。月光下,我看見曾祖父的墓碑前跪著個黑影。
    "你終於來了..."黑影轉過身,竟是十年前的殯葬師傅。他的臉已經腐爛,眼睛裏爬滿水蛭。"血月之夜,是續契的好時候..."
    殯葬師傅突然掏出把骨刀,刀刃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我護住弟弟後退,卻發現退路被無數穿紅嫁衣的紙人堵住。弟弟突然開始抽搐,他的皮膚下浮現出婚書的紋路,整個人懸浮在空中。
    "這是你曾祖父的報應..."殯葬師傅獰笑著撲過來。我抄起地上的鐵鍬砸向他,卻發現他的身體像紙片般被撕裂。弟弟的身體突然發出耀眼的紅光,婚書從他胸口飛出,懸浮在血月之下。
    "阿寧...動手..."姐姐的聲音從血月中傳來。我握緊骨刀,看見刀刃上浮現出弟弟的倒影。殯葬師傅的屍體突然化為血水,血水中浮出個水晶瓶,裏麵裝著曾祖父的斷指。
    我顫抖著將骨刀刺向水晶瓶,鮮血噴濺在婚書上。婚書突然燃燒起來,火焰中浮現出無數張人臉。弟弟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他左手小拇指的傷口開始愈合。
    "記住...永遠不要..."姐姐的聲音漸漸消散。我抱著弟弟逃離亂葬崗時,聽見身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回頭望去,曾祖父的墓碑上爬滿了紅線蟲,那些線蟲組成了一個新的"囍"字。
    五年後,我帶著弟弟搬到了南方的小鎮。弟弟的左手小拇指依然缺失,但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健康。我們以為詛咒已經解除,直到那個雨夜,弟弟帶回了一個穿紅襖的女孩。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哥,這是我女朋友..."弟弟的聲音帶著興奮。我看著女孩脖頸處的紅頭繩,突然想起了姐姐。女孩抬起頭,露出和姐姐一模一樣的臉。
    "阿寧哥,好久不見..."女孩的聲音帶著水草的腥味。我看見她的眼睛開始滲血,皮膚下浮現出婚書的紋路。弟弟突然倒在地上,他的皮膚下浮現出婚書的紋路,整個人開始抽搐。
    "血契需要新的祭品..."女孩獰笑著撲過來。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刺向她,卻發現她的身體像紙人般被撕裂。弟弟的身體突然懸浮在空中,婚書從他胸口飛出,懸浮在血月之下。
    "這就是你要的結局嗎?"我對著血月大喊。血月突然裂開,露出裏麵無數張人臉。姐姐的身影出現在血月中,她懷裏抱著個穿紅襖的嬰兒。
    "阿寧...該回家了..."姐姐的聲音混著嬰兒啼哭。我看見弟弟的皮膚下浮現出婚書的紋路,他的左手小拇指正在慢慢消失。
    我抱著弟弟的屍體跪在血月之下,看見婚書飄落在地。婚書最下方的血字突然變成了我的名字。血月突然爆炸,無數紅線蟲落在地上,組成了一個新的"囍"字。
    "下一個祭品..."殯葬師傅的聲音從血月中傳來。我看見自己的皮膚下浮現出婚書的紋路,整個人開始抽搐。弟弟的屍體突然坐起來,他的眼睛裏爬滿了紅線蟲。
    "哥...該回家了..."弟弟的聲音帶著水草的腥味。我看見他的左手小拇指已經完全消失,斷口處纏著姐姐的紅頭繩。
    血月再次升起,我抱著弟弟的屍體走向老宅。月光下,猩紅轎子飄在半空中,轎簾掀開,露出裏麵蜷縮的紙人——那紙人穿著和我一模一樣的嫁衣。
    "歡迎回家..."姐姐的聲音從轎子裏傳來。我看見紙人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裏映著我扭曲的臉。
    喜歡半夜起床別開燈請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別開燈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