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玻璃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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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電梯裏,手心裏全是汗,手指懸在關門鍵上方,遲遲沒有按下去。汗珠順著脊椎往下淌,在襯衫後背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跡。37層的按鈕亮得刺眼,像一隻警惕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轎廂裏彌漫著消毒水和鐵鏽混合的氣味,那味道讓我想起停屍房裏裹屍布的味道,冷颼颼的,直往鼻子裏鑽。
    這是雙子塔封頂後第一次開放訪客通道。項目經理老張叼著煙,站在我旁邊,煙灰簌簌落在我襯衫上。"上去看看?"他說,"玻璃幕牆剛裝完,視野絕對夠勁。"我點點頭,心裏卻有些發毛。老張後頸有塊硬幣大小的胎記,顏色暗紅,邊緣參差不齊,像塊被啃咬過的血痂,形狀和窗外某塊扭曲的玻璃一模一樣。
    電梯開始攀升,數字不斷跳動。當升到45層時,玻璃幕牆外忽然滾過悶雷,天空變得鉛灰色,雲層像被揉皺的錫紙。我貼著冰涼的鋼化玻璃往下看,腳下五十米處的空中連廊像條銀蛇,在雲層裏若隱若現。工人們的安全繩在狂風裏繃成直線,有個穿藍布衫的胖子正用扳手敲打玻璃夾縫裏的冰碴。
    "要變天。"老張突然湊近我耳邊,呼出的熱氣帶著煙味。我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就在這時,狂風猛地撞碎在玻璃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與此同時,我聽見了第一聲尖叫。
    那個胖子像被無形的手拽離了工作平台,安全繩在空中劃出詭異的螺旋。他的安全帽被狂風掀飛,露出青紫色的頭頂,那裏密密麻麻長滿魚鱗狀的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我死死摳住扶手,指關節都發白了。胖子的腹部開始膨脹,突然裂開道口子,黑乎乎的黏液噴濺在玻璃上,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散發出刺鼻的臭味。
    "救...命..."他的聲帶裏擠出氣泡破裂的咕嚕聲。安全繩突然繃直,整個人倒吊著撞向玻璃幕牆。"砰!"的一聲,玻璃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他又撞了一次、兩次……我數到第七下撞擊時,他的左眼突然爆裂,玻璃碎片紮進眼眶的瞬間,無數細小的蜈蚣從傷口湧出來,在他臉上蠕動,看得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整棟樓的警報聲突然炸響,尖銳的聲音刺得我耳膜生疼。我踉蹌著衝向消防通道,防火門把手上凝結著冰霜,摸上去刺骨的冷。樓下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像有無數人在同時撕扯自己的聲帶,聽得我頭皮發麻。
    轉角處的應急燈突然爆出綠光,照見牆上用血畫著密密麻麻的符咒,每個符文的轉折處都嵌著半片指甲。那些指甲泛著青紫色,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生生扯下來的。我看得心驚肉跳,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別碰欄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黑暗裏衝出來。我抬頭一看,是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她左手攥著把生鏽的手術刀,右手食指斷了一截,鮮血正順著指尖往下滴。我這才發現她白大褂下擺滴著黑水,每滴液體都在地麵腐蝕出焦痕,發出"滋滋"的聲響。
    她拽著我衝進樓梯間時,頭頂傳來鋼架斷裂的轟鳴。我回頭一看,整麵玻璃幕牆正在坍塌,那些倒吊的工人像提線木偶般被甩向空中。有個穿紅雨衣的女人特別顯眼,她仰麵朝天墜落時,肚皮上裂開的豁口裏鑽出無數條帶吸盤的觸手,在空中亂舞。
    "他們在修補裂縫。"女人的手術刀抵住我喉嚨,冰涼的刀刃貼著皮膚,"用活人當混凝土。"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急促,帶著一絲顫抖。血腥味突然濃得嗆人,我這才發現樓梯間的扶手上全是黏液,每道紋路裏都嵌著半片指甲。安全出口的綠光在滲血,數字顯示的層數正在瘋狂跳動——45層、88層、18層……
    "你叫什麽名字?"我顫抖著問。
    "不重要。"女人突然扯開我的衣領,"重要的是你的胎記。"她的目光落在我鎖骨下方,那裏有塊暗紅色的胎記,形狀和老張的一模一樣。
    "他們在下麵。"女人突然把我推進防火門。門縫裏滲進來的風帶著腐魚味,我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牆上分裂成無數個,每個影子都在做不同的手勢。有個穿工裝的影子正用手指蘸血,在牆上畫出我的名字,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血寫成的。
    負二層的停車場冷得像停屍間,我呼出的氣都變成了白霧。女人的手術刀挑開我衣領,冰涼的刀刃貼著鎖骨遊走:"他們需要體溫。"她突然扯開我的襯衫,我後背的胎記正在發燙,形狀和老張的一模一樣。
    "你也是建築公司的?"我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女人沒回答,刀尖挑開我後背的皮膚,露出底下蠕動的黑色血管。那些血管突然暴起,纏住我的手腕往牆上拽。牆皮簌簌脫落,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屍體——全是穿工裝的工人,他們的胸腔裏塞滿混凝土,手指從眼眶裏伸出來,指縫夾著碎玻璃。
    停車場的燈突然全滅,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啃噬聲,有個冰涼的東西纏上我的腳踝,滑膩膩的,像是條蛇。我摸到牆上的應急按鈕,紅光亮起的瞬間,看見滿地都是玻璃碎片,每片碎片都映著不同的死亡場景。有的碎片裏是工人被混凝土吞噬的畫麵,有的是女人被觸手纏繞的場景,看得我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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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凝土需要活祭。"女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是第37個。"我抬頭一看,她正倒掛在鋼架上,白大褂裂開的衣襟裏露出機械心髒,齒輪轉動聲和工地的打樁機轟鳴共振,震得我耳膜發疼。
    "他們在等混凝土凝固。"女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看見她倒掛在鋼架上,白大褂裂開的衣襟裏露出機械心髒,齒輪轉動聲和工地的打樁機轟鳴共振。
    我撞翻消防栓奪門而逃時,看見自己的胎記在牆上投出人形陰影。陰影突然分裂出無數觸手,抓住我的腳踝往負三層拖。安全通道的台階上全是黏液,每級台階都刻著工人的名字,最新那行寫著我的身份證號,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血寫成的。
    負三層的冷庫門虛掩著。我摸到門把手上的冰霜,聽見裏麵傳來熟悉的咳嗽聲——是老張。推開門的瞬間,冷氣裹著腐臭撲麵而來,二十多個穿工裝的"人"圍坐在冰棺旁,他們正在往棺材裏澆築混凝土。那些"人"的皮膚呈現青紫色,眼睛空洞無神,動作僵硬得像機器人。
    老張抬起腐爛的臉:"混凝土要加人血才凝固。"他舉起生鏽的鐵鍬,鏟起塊凍硬的血塊,"你後背的胎記,是混凝土試塊的編號。"我這才注意到他的機械心髒,齒輪間卡著半片指甲,和我後背胎記的形狀完全吻合。
    冰棺裏躺著個穿紅雨衣的女人,她的腹腔裏塞滿碎玻璃,手指從眼眶伸出,正指向我。老張的鐵鍬突然轉向,我看見刀刃上粘著半片指甲——和我後背胎記的形狀完全吻合。
    "該你上場了。"老張的機械心髒發出齒輪卡死的摩擦聲。我背後的胎記突然劇痛,皮膚裂開道口子,黑乎乎的混凝土正從傷口湧出來。冷庫的燈光開始頻閃,牆上的監控屏幕亮起,每個畫麵都是不同角度的我——正在往混凝土裏倒自己的血。我看得心驚肉跳,隻覺得一陣眩暈,差點摔倒在地。
    "1987年那場暴雨......"穿白大褂的女人突然出現在冰棺旁,她的臉皮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機械骨骼,"他們用嬰兒屍體當混凝土添加劑......"
    我看見冰棺裏的紅雨衣女人突然睜開眼,她的瞳孔裏映著無數嬰兒的臉。那些嬰兒的皮膚呈現青紫色,眼睛緊閉,嘴巴大張,仿佛在無聲地哭泣。老張的鐵鍬突然插進她的胸腔,混凝土裏浮出個帶血的工牌——1987年6月17日入職。
    "你的血能激活第37代混凝土......"女人的機械手指戳向我的胎記,"這是最後的機會......"她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我感到一陣劇痛,胎記處的皮膚開始發燙,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我在醫院醒來時,床頭擺著那枚帶血的銅錢。護士說我被發現時,後背嵌著塊混凝土試塊,編號37。老張坐在床邊削蘋果,刀刃反光裏映出他後頸的玻璃胎記。
    "喝了它。"他把蘋果切成七塊,每塊果肉裏都嵌著碎玻璃,"這是唯一的解脫......"他的聲音冷冰冰的,眼神裏透著一絲詭異。我看著那些碎玻璃,心裏一陣發毛,總覺得它們在盯著我。
    窗外傳來打樁機的轟鳴。我看見玻璃幕牆外倒掛著無數工人,他們的胸腔裏流出混凝土瀑布。紅雨衣女人的倒影在玻璃上浮現,她的發絲正穿過通風口,纏上我的手腕。那些發絲冰涼滑膩,像一條條小蛇,在我皮膚上蠕動。
    "該回去了......"她的聲音從混凝土裏傳來。我摸到枕頭下的手術刀,在寒光刺入心髒的瞬間,聽見整棟樓的玻璃同時爆裂。無數混凝土巨人從廢墟中站起,他們的瞳孔裏映著我最後的尖叫。我感到一陣劇痛,接著便是無盡的黑暗。
    我在混凝土中掙紮時,聽見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冷笑:"第37代混凝土需要雙生祭品。"她掀開冰棺,露出裏麵另一具屍體——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這是你妹妹。"女人的手術刀劃開屍體後背,露出同樣的胎記,"1987年6月17日,你們被埋進了地基。"我看著妹妹的屍體,心裏一陣悲痛,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混凝土突然沸騰,無數嬰兒從廢墟中爬出。他們的皮膚上布滿玻璃紋路,每道裂縫都在滲血。紅雨衣女人的觸手突然纏住我的腳踝,將我拖向混凝土深處。那些嬰兒的哭聲此起彼伏,像一首悲傷的挽歌。
    "歡迎回家......"她的聲音混著嬰兒啼哭。我看見地基裏埋著無數冰棺,每具棺材裏都躺著個帶玻璃胎記的孩子。他們的皮膚呈現青紫色,眼睛緊閉,仿佛在沉睡。
    我在混凝土深處睜開眼,發現自己變成了玻璃人。紅雨衣女人站在我麵前,懷裏抱著我的雙胞胎妹妹。
    "你們將成為新的地基。"她撕開妹妹的胸膛,混凝土從傷口湧出,"永遠凝固在這棟樓裏......"妹妹的鮮血混著混凝土,在地上流淌,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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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玻璃碎片在空中凝聚成我的模樣,每片碎片都映著不同年代的我。老張的機械心髒在混凝土裏跳動,齒輪聲和嬰兒啼哭共振。我感到一陣眩暈,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37層見。"紅雨衣女人的發絲纏上我的脖子,"混凝土需要新鮮血液......"她的聲音冷冰冰的,帶著一絲貪婪。我感到一陣窒息,意識逐漸模糊,最後看見的是妹妹那空洞的眼神和老張那詭異的笑容。
    混凝土將我包裹,我成了它的一部分。在黑暗中,我聽見無數聲音在尖叫,仿佛是那些被活祭的工人和嬰兒的靈魂在哭泣。而我,也將永遠被困在這裏,成為這棟樓的地基,承受著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玻璃回廊的故事並沒有結束,混凝土裏的靈魂在哀嚎,雙子塔的詛咒仍在繼續。每到雨夜,人們總能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有嬰兒的啼哭。而那些被活祭的靈魂,將永遠被困在混凝土中,無法安息……
    我在混凝土中漂浮,意識逐漸模糊。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我發現自己站在玻璃回廊的另一端。這裏的景象與之前截然不同,所有的玻璃都泛著血紅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
    "歡迎來到鏡像世界。"紅雨衣女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轉身一看,她正站在不遠處,懷裏抱著我的妹妹。"在這裏,你將經曆所有受害者的痛苦。"
    我感到一陣劇痛,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的玻璃骨骼。無數玻璃碎片在空中飛舞,割破我的皮膚,鮮血順著玻璃紋路流淌。我看見妹妹的屍體被混凝土包裹,她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裏映著無數個我。
    "你必須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紅雨衣女人說,"否則,你將永遠被困在這裏。"她的發絲突然纏上我的脖子,將我拖向混凝土深處。我掙紮著,卻無法掙脫。
    在混凝土深處,我看見無數嬰兒的靈魂在哭泣。他們的皮膚上布滿玻璃紋路,每道裂縫都在滲血。我感到一陣愧疚,因為我的血激活了第37代混凝土,導致他們被困在這裏。
    "對不起。"我喃喃自語。嬰兒們的哭聲突然停止,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我感到一陣溫暖,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支持著我。
    "我們原諒你。"一個嬰兒的聲音說,"但你必須幫助我們解脫。"
    我點點頭,擦幹眼淚。我知道,我必須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讓所有被困的靈魂安息。
    我在混凝土中找到了老張的機械心髒。它躺在一堆碎玻璃中,齒輪間卡著半片指甲,和我後背的胎記形狀完全吻合。我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半片指甲,鮮血立刻從傷口湧出,滴在機械心髒上。
    機械心髒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齒輪開始轉動。我感到一陣眩暈,接著便是無盡的黑暗。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老張坐在床邊,正用紗布包紮我的傷口。
    "你終於醒了。"他說,"你已經昏迷三天了。"
    我看著老張,突然想起了混凝土中的經曆。"老張,你知道雙子塔的詛咒嗎?"我問。
    老張沉默了一會兒,說:"是的,我知道。我也是受害者之一。"他掀開衣服,露出後頸的玻璃胎記,"這是混凝土試塊的編號。"
    我震驚地看著老張,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我們必須解除這個詛咒。"老張說,"否則,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害。"
    我點點頭,下定了決心。我知道,這將是一場艱難的戰鬥,但我必須為那些被困的靈魂而戰。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和老張開始了調查。我們發現,建築公司為了節省成本,使用嬰兒屍體作為混凝土添加劑,導致無數靈魂被困在混凝土中。而第37代混凝土需要雙生祭品才能激活,這就是為什麽我和妹妹會被選中的原因。
    我們決定在月圓之夜舉行一場儀式,解除混凝土中的詛咒。在儀式中,我將自己的血滴在機械心髒上,老張則用手術刀劃開自己的胸膛,取出心髒。
    "永別了。"老張說,"記住,一定要讓那些靈魂安息。"
    我含著眼淚點點頭。老張的心髒被放入機械心髒中,齒輪開始轉動,發出耀眼的光芒。混凝土中的靈魂開始浮現,他們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謝謝你們。"他們說,"我們終於可以安息了。"
    隨著光芒的消散,雙子塔的詛咒終於被解除。那些被困的靈魂得到了安息,而我和老張也獲得了新生。我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未知的恐怖,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迎接挑戰。
    幾年後,我站在雙子塔前,看著這座曾經充滿恐怖的建築。現在,它已經成為了一座普通的寫字樓,人們在這裏工作、生活,沒有人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想什麽呢?"老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一笑,說:"沒什麽,隻是在回憶過去。"
    老張點點頭,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還有更美好的未來。"
    我們相視而笑,轉身離去。在我們身後,雙子塔的玻璃幕牆在陽光下閃爍,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永遠不會被遺忘的故事。
    這個故事雖然結束了,但建築行業的黑暗依然存在。也許,在某個角落,還有人在用活人當混凝土添加劑,還有無數靈魂被困在混凝土中。但我相信,隻要我們勇敢地麵對,就一定能戰勝黑暗,迎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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