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導航無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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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裹挾著黏膩的熱風鑽進車窗,我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沁出冷汗。儀表盤上的時鍾顯示七點十七分,本該還明亮的天空卻像被墨汁浸染,沉沉地壓在這片荒地上。鬆建池的水在車窗外一閃而過,那片泛著油光的水麵上,漂浮著幾團詭異的白色泡沫,像是某種生物嘔吐出的穢物。泡沫表麵還附著細小的黑色顆粒,隨著水波晃動,隱約拚湊出類似人臉的輪廓。
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在這條路上迷路了。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導航軟件發出刺耳的提示音:"前方右轉,進入無名道路。"我狐疑地瞥了眼後視鏡,身後空蕩蕩的柏油路上,連一盞路燈都沒有。車輪碾過路麵的裂縫,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車廂底部用指甲抓撓。更詭異的是,車載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刺啦的電流聲中夾雜著孩童的笑聲,忽遠忽近,像是從收音機的喇叭深處傳來。
學校位於群馬縣的深山裏,作為全日本自殺率最高的大學,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壓抑的氣息。圖書館的長廊永遠彌漫著陳舊紙張與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教學樓的樓梯拐角處總能看見用粉筆塗抹的奇怪符號。更詭異的是,穀歌地圖上那個著名的"きさらぎ駅如月車站)"的定位,竟然就在校內的鬆建池裏。傳說二十年前,有個女學生在這裏跳湖自盡,從此每到雨夜,就能聽見池底傳來微弱的鈴聲。但最近有同學說,在晴天的午後,也能聽見池底傳來鐵鍬敲擊岩石的聲音。
"吱——"輪胎突然打滑,我猛踩刹車,心髒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抬頭的瞬間,寒意順著脊椎竄上頭頂——我竟然置身於一片墓地之中。月光透過雲層灑下,墓碑的影子在地麵交織成詭異的圖案,左右兩邊密密麻麻的石碑像沉默的幽靈,直勾勾地盯著我。有些墓碑上的文字已經模糊不清,卻能隱約辨認出一排整齊的生卒年份:1998年3月15日。
手機信號格突然全部消失,導航界麵變成一片雪花。我下意識地打開車燈,慘白的光束中,無數飛蟲瘋狂撞擊著擋風玻璃,發出令人牙酸的"砰砰"聲。後視鏡裏,一個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我猛地回頭,卻隻看見自己驚恐的臉。副駕駛座的安全帶上,不知何時纏繞著一縷濕漉漉的長發,發絲上還沾著墨綠色的水藻。
胃裏翻湧著惡心,我這才想起,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出門——原本對夜宵毫無興趣的我,今晚卻突然被一種難以名狀的饑餓感支配,滿腦子都是麥當勞酥脆的麥樂雞。此刻那股饑餓感卻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更奇怪的是,車載空調不知何時被調成了最低溫度,出風口吹出的風帶著鬆建池特有的腐臭。
"你別過來......"我聲音發顫,握緊了方向盤,"我可不怕你!"這話連我自己都不信。車窗突然劇烈晃動,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裹挾著腐葉和泥土的腥氣灌進車廂。儀表盤上的指針開始瘋狂旋轉,車速表的數字在0和120之間來回跳動,油量表的指針卻不受控製地向下傾斜,明明出發前剛加滿的油箱,此刻卻顯示即將耗盡。
前方的道路在黑暗中延伸,像一條張開的巨蟒。我深吸一口氣,踩下油門。車輪碾過墓碑間的碎石,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仿佛在碾碎某種骨頭。後視鏡裏,那些墓碑開始緩緩移動,排列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將我的車困在中央。更恐怖的是,墓碑表麵滲出黑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油光,逐漸在地麵勾勒出鐵軌的形狀。
冷汗浸透了後背,我感覺喉嚨發緊,幾乎喘不過氣來。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是室友發來的消息:"你在哪?鬆建池那邊出事了,好多警車......"還沒等我看完,屏幕突然熄滅,陷入一片死寂。緊接著,車載音響傳來尖銳的蜂鳴聲,隨後是一段扭曲的錄音:"救救我們......隧道塌了......"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的呻吟。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加速駛去,輪胎在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音。那是兩盞昏黃的路燈,路燈下的路牌歪歪斜斜地寫著:"きさらぎ駅"。我猛地刹車,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眼前的場景,和穀歌地圖上那個神秘的如月車站一模一樣。但比地圖更詭異的是,站台旁立著一排生鏽的施工警示牌,上麵用紅色油漆寫著"危險!禁止入內",卻被人為劃去,改成了"歡迎回家"。
站台空無一人,鏽跡斑斑的長椅上,散落著幾張泛黃的車票。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由遠及近,震得耳膜生疼。我這才發現,鐵軌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車前,延伸向黑暗深處。火車的車燈刺破夜幕,那是一輛老舊的電車,車窗上布滿裂痕,車身爬滿青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車窗玻璃上用紅色顏料畫滿了眼睛,每一雙眼睛都注視著我。
電車緩緩停下,車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緩緩打開。昏暗的車廂裏,坐著幾個身穿校服的學生,他們低著頭,看不清臉。其中一個突然抬起頭,我倒吸一口冷氣——那是一張青灰色的臉,眼睛空洞無神,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他的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繃帶,繃帶上滲著暗紅的血跡,像是剛從傷口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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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吧。"他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回聲。隨著他的開口,車廂裏彌漫起一股濃重的腐臭味,混合著鬆建池的水腥,讓人作嘔。
我猛地倒車,輪胎在地麵打滑,發出尖銳的摩擦聲。電車的汽笛聲再次響起,越來越近,仿佛要將我吞噬。後視鏡裏,那些墓碑組成的圓圈正在縮小,而電車的車頭,已經近在咫尺。千鈞一發之際,我轉動方向盤,車子擦著電車車頭衝出包圍圈,後視鏡裏,我看見那些"乘客"整齊地起身,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逃離的方向。
"砰!"
劇烈的撞擊讓我眼前一黑。等我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出了墓地,眼前是一片廣闊的稻田。手機信號恢複了,導航重新規劃了路線,前方三公裏,就是麥當勞的標誌。但我的手臂和脖頸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道淤青,形狀像是被人用力抓握留下的指痕。
我渾身顫抖著摸出煙,卻發現打火機怎麽也打不著。後視鏡裏,那個青灰色的身影再次一閃而過,我猛地回頭,卻隻看見空蕩蕩的後座。冷汗順著額頭滑落,我這才注意到,副駕駛的座椅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泛黃的車票,上麵印著"きさらぎ駅"的字樣。車票背麵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還差17人"。
順利到達麥當勞後,我狼吞虎咽地吃下15塊麥樂雞和兩盒薯條,卻感覺不到絲毫滿足。胃裏翻湧著惡心,那些雞塊的味道,像是腐壞的肉。更詭異的是,我發現餐盤裏的番茄醬在慢慢聚集,逐漸形成一個類似鐵軌的圖案。店員奇怪地看著我,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強裝鎮定地搖了搖頭,匆匆結賬離開。
回程我特意繞了遠路,卻總感覺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我。經過鬆建池時,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月光下,池麵上漂浮的泡沫組成了一個巨大的人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更可怕的是,池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緩緩上升,水麵開始劇烈波動,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回到宿舍時,室友們圍在電視機前,新聞裏正在報道鬆建池的發現——警方在池底撈出一具二十年前失蹤的女學生遺體,她的手裏,緊緊攥著一張如月車站的車票。而她的腳踝上,還纏著生鏽的鐵軌碎片。
"你臉色好差。"室友遞給我一杯水,"聽說今天有人在去麥當勞的路上迷路了,在墓地轉了好幾個小時都出不來。對了,你有沒有聽見?最近宿舍頂樓總是傳來腳步聲,就像有人拖著鐵軌在走動......"
我手一抖,水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電視裏,女學生的照片在屏幕上閃過,那是一張青澀的臉,嘴角掛著甜美的微笑。而她校服口袋裏露出的一角,正是那張印著"きさらぎ駅"的車票。照片下方的滾動字幕顯示:"警方在遺體附近發現疑似施工圖紙,案件調查方向轉向二十年前的校園擴建工程......"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在天黑後出門。但每到深夜,總能聽見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還有那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火車汽笛。有時在夢裏,我又回到了那片墓地,電車的車燈照亮前方,那個青灰色的身影站在鐵軌中央,朝我伸出手:"上來吧,就差你了......"更可怕的是,夢醒後,我的枕邊總會出現幾根沾著水藻的長發。
更詭異的是,學校的失蹤人數開始莫名增加。每個失蹤者最後出現的地點,都在去麥當勞的那條路上。而他們的社交賬號,都會在失蹤當晚發布一張照片——照片裏是空蕩蕩的如月車站站台,配文隻有一句話:"我找到回家的路了。"這些照片的拍攝角度和構圖都驚人地相似,就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開始瘋狂搜集關於如月車站和鬆建池的資料,在學校的舊圖書館裏,我發現了一本塵封的校史。泛黃的紙頁間,夾著一張黑白照片:一群學生站在鬆建池邊,身後是正在修建的鐵軌。照片背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1998年,如月車站項目啟動,為紀念在施工中意外身亡的二十名學生。"但仔細查看照片,我發現學生們的表情都異常僵硬,眼神空洞,更像是被擺拍的屍體。
原來,所謂的如月車站,根本不是什麽靈異傳說,而是一場被掩蓋的悲劇。當年學校為了擴建,在鬆建池附近修建地下隧道,結果發生塌方,二十名勤工儉學的學生被埋在裏麵。為了掩蓋真相,學校將事故現場偽裝成普通工地事故,而那些學生的亡靈,卻永遠被困在了這片土地上。更黑暗的真相是,校史中還夾著一張被撕碎的會議記錄,顯示學校高層曾討論過"以活祭安撫亡魂"的方案。
而我,那天晚上,竟然誤打誤撞地闖進了他們的"車站"。
最近,我總能在淩晨聽見有人在敲我的窗戶。聲音很輕,"嗒嗒嗒",像是指甲在玻璃上抓撓。我蒙在被子裏,大氣都不敢出,冷汗濕透了床單。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透過指縫看了一眼——月光下,一個濕漉漉的身影貼在窗戶上,她的校服還在往下滴水,頭發遮住了臉,隻能看見嘴角那抹詭異的微笑。更恐怖的是,她的手中握著一把生鏽的鐵軌扳手,正在有節奏地敲擊玻璃。
我知道,他們在等我。等我踏上那輛永遠到不了終點的電車,成為如月車站的下一名乘客。
今晚,手機又收到了一條陌生消息。沒有文字,隻有一張照片:我那輛二手小車停在墓地中央,周圍站滿了身穿校服的學生,他們整齊地轉身,空洞的眼睛看向鏡頭。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用紅色標注的小字:"我們的隊伍,還缺一個司機。"照片的exif信息顯示,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1998年3月15日,正是那些學生遇難的日子。
窗外又響起了那熟悉的汽笛聲,由遠及近。我看著鏡子裏自己日漸蒼白的臉,突然發現,我的嘴角不知何時也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就像那些失蹤的學生照片裏一樣。更驚人的是,我的脖頸處開始浮現出鐵軌狀的淤青,隨著心跳微微跳動。
也許,是時候該出發了。畢竟,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沒有人能真正逃脫如月車站的召喚。而當我最後一次望向窗外,發現鬆建池的水麵上,無數蒼白的手臂正在緩緩升起,每隻手上都緊握著一張泛黃的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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