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床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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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雅婷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時,教學樓後的排水管正"滴答"往下淌水。水珠砸在積水上,暈開的漣漪裏,浮著半張撕碎的照片——是方曉蕾的,眼睛被黑筆塗成了兩個洞,嘴角卻還咧著,像在笑。
    "婷姐,她真跳了。"旁邊的李梅聲音發顫,校服褲腳還沾著泥,"剛才警察來撈人,說......說臉磕在河底的石頭上,沒閉上眼。"
    趙雅婷啐了口唾沫,踢開腳邊的石子:"裝什麽清高?不就是推了她一把,把她作業本扔水裏了嗎?至於尋死覓活的?"話雖如此,她卻不敢看那排水管,三天前,她們就是在這裏把方曉蕾堵著,李梅按住她的胳膊,張倩扯著她的頭發往牆上撞,而她,把方曉蕾新買的運動鞋扔進了旁邊的臭水溝。
    方曉蕾當時沒哭,隻是盯著趙雅婷,眼睛亮得嚇人,像淬了冰的釘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晦氣。"趙雅婷轉身就走,卻沒看見排水管淌下的水裏,漂著根長長的黑發,纏上了她的腳踝。
    當天晚上,李梅死了。
    死在自家浴室裏,被發現時頭朝下栽在浴缸裏,水漫了一地,浴缸壁上全是抓痕,像要從水裏爬出來。警察說是意外滑倒,可趙雅婷接到電話時,正看見自己腳踝上的黑發變成了濕冷的水草,纏得越來越緊。
    "婷姐,李梅是不是......"張倩在電話裏哭,"她昨天說總聽見水聲,說方曉蕾在水裏喊她名字......"
    趙雅婷掛了電話,把腳泡在熱水裏,想燙掉那股陰冷的觸感。水漸漸涼下去,水麵上浮現出張模糊的臉,頭發散開,像水藻,眼睛瞪得圓圓的,正是方曉蕾。她猛地把水潑掉,卻看見鏡子裏的自己,額頭上多了塊青紫色的印子,和方曉蕾被撞在牆上時的傷痕一模一樣。
    第二天,張倩也死了。
    從教學樓天台跳下來的,頭朝下,像片葉子直直墜在趙雅婷的腳邊。血濺在趙雅婷的白鞋上,她甚至能看清張倩瞪大的眼睛裏,映出的自己驚恐的臉。有人說,張倩跳樓前一直在天台邊緣轉圈,嘴裏念叨著"別推我",像有隻無形的手在後麵推她。
    趙雅婷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她想起方曉蕾被她們推搡著逼到天台邊的樣子,張倩當時笑得最歡,伸手推了方曉蕾一把,說"有種你跳啊"。
    現在,跳的人是張倩。
    剩下的兩個跟班也開始慌了。王浩說總感覺脖子後麵涼颼颼的,像有人對著他的後頸吹冷氣;劉莉莉不敢喝水,一看見水就尖叫,說水裏有頭發纏著她的臉。
    趙雅婷數著日子,方曉蕾的頭七,就在明天。
    王浩死在頭七前一天,是被發現吊死在自家陽台的晾衣繩上,頭垂得很低,幾乎貼到膝蓋,舌頭伸出來,像要舔到自己的腳尖。警察在他口袋裏找到張紙條,上麵是用紅墨水寫的字:"頭朝下,才舒服。"
    趙雅婷徹底瘋了,她把自己鎖在家裏,用膠帶封死了所有窗戶,牆角堆著蠟燭和桃木劍,都是從廟裏求來的。劉莉莉打來電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婷姐,我看見她了!她在我床底下!頭朝下,頭發拖在地上,像拖把......"
    電話突然斷了,接著傳來一聲尖叫,然後是重物落地的悶響。
    趙雅婷扔掉手機,抱著頭縮在沙發上。屋子裏靜得可怕,隻有牆上的鍾在"滴答"走,像倒計時。她突然想起方曉蕾最後是怎麽掉下去的——她們把她堵在河邊的石階上,趙雅婷抬腳絆了她一下,她就頭朝下滾了下去,頭磕在最下麵的石頭上,血順著石階往下流,像條紅色的蛇。
    她當時還笑著說:"看,像不像條死魚?"
    現在,那條"死魚",正來找她了。
    敲門聲響起時,趙雅婷嚇得差點暈過去。透過貓眼一看,是個穿灰色道袍的道士,頭發花白,手裏拿著個羅盤,眼神渾濁,像蒙了層灰。
    "施主,貧道路過,見你家陰氣很重,特來相助。"道士的聲音沙啞,像砂紙磨過木頭。
    趙雅婷幾乎是跪著把人請進來的。道士環顧四周,羅盤的指針瘋狂轉動,最後指向牆角的陰影處,那裏堆著劉莉莉送的玩偶,其中一個的頭被擰得朝下,頭發拖在地上。
    "是枉死鬼索命。"道士摸著胡須,眉頭緊鎖,"這鬼怨氣極重,死時頭先著地,魂魄不得安寧,隻能以頭朝下的姿態遊蕩,怨氣不散,便會一直找害她的人報仇。"
    趙雅婷的牙齒打顫:"大、大師,能救救我嗎?我給您錢,多少錢都行!"
    道士從布包裏掏出張黃符,貼在門上:"這鬼明日頭七,是怨氣最盛的時候,也是最後的機會。她尋你不得,便會散去。"
    "那我該怎麽辦?"
    道士的目光落在臥室的床上:"此鬼死時頭朝下,行動不便,不會彎腰。你躲在床底,屏住呼吸,無論聽見什麽都不要出來,等天亮就安全了。"
    趙雅婷眼睛一亮:"真的?她不會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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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貧道不會騙你。"道士的嘴角似乎動了一下,像是在笑,"記住,千萬別出聲,她的聽覺最靈,哪怕是心跳聲,都能引來她。"
    道士走後,趙雅婷立刻把臥室的床搬開,掃幹淨床底的灰。床板很低,鑽進去隻能蜷縮著身體,頭頂就是床板,壓得人喘不過氣。她往床底塞了把刀,又放了個手電筒,心裏稍微安定了些——方曉蕾不會彎腰,床底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夜深時,她聽見客廳裏傳來"嘎吱嘎吱"的聲,像有人在拖著什麽東西走路。她捂住嘴,不敢呼吸,透過床底的縫隙往外看,隻見客廳的地板上,有團黑影正慢慢移動,頭發拖在地上,掃過地板,發出"沙沙"的響。
    黑影停在臥室門口,沒進來,隻是在外麵晃。趙雅婷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看見那黑影的腳,是光腳,腳踝上有圈青紫色的勒痕,正是被她們用跳繩綁過的地方。
    頭七這天,趙雅婷從早上就躲進了床底。
    床底的空氣又悶又熱,混雜著灰塵和黴味。她縮成一團,耳朵貼在地板上,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的,像在敲鼓。窗外的天漸漸黑了,屋子裏的光線越來越暗,最後隻剩下床底縫隙透進來的一點點微光。
    "嘎吱......嘎吱......"
    聲音是從客廳傳來的,很輕,像有人穿著濕拖鞋在地板上走,又像骨頭摩擦的聲。趙雅婷捂住嘴,指甲掐進掌心,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那聲音慢慢靠近臥室,停在門口,沒進來。
    趙雅婷透過縫隙往外看,臥室門口的地板上,有一灘水正在慢慢蔓延,水裏麵混著泥沙和水草,還有根長長的黑發,正朝著床底的方向漂過來。
    她嚇得往裏麵縮了縮,頭頂撞到床板,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外麵的聲音突然停了。
    死寂。
    連空氣都好像凝固了。趙雅婷能聽見自己的血液在血管裏流動的聲,"嗡嗡"的,像蜜蜂在飛。
    過了不知多久,"嘎吱嘎吱"的聲又響起來,這次更近了,就在臥室裏。
    那東西進來了。
    趙雅婷死死閉著眼,不敢再看。她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床邊經過,帶起一陣陰冷的風,夾雜著河水的腥氣。那"嘎吱"聲越來越響,像有人用頭在磕地板,一下,又一下,越來越近。
    "咚......咚......咚......"
    是頭磕在地板上的聲。
    離床越來越近了。
    趙雅婷的心跳得快要炸開,她死死咬住嘴唇,嚐到了血腥味。她想起方曉蕾滾下石階的樣子,頭一下下磕在石頭上,也是這樣的聲音。
    "嘎吱......"
    那東西停在了床邊。
    趙雅婷的後背緊緊貼著牆壁,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能感覺到床板在輕微震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趴在床上,頭垂下來,靠近床底。
    她不敢抬頭,隻能盯著自己的膝蓋。突然,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落在她的腿上,濕冷的,帶著腥味——是一縷頭發,很長,纏著水草。
    趙雅婷的身體開始發抖,抖得停不下來。她能聽見頭頂傳來"滴答"聲,像是水從頭發上滴下來,落在床板上,然後滲下來,滴在她的額頭上。
    冰涼的。
    她想起方曉蕾墜河後,被撈上來時渾身濕透的樣子,頭發滴著水,臉上沾著泥。
    "嘎吱......"
    那東西好像在笑,聲音從頭頂傳來,悶悶的,像隔著水。
    趙雅婷閉著眼,在心裏默念道士的話:她不會彎腰,她不會彎腰......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快亮了嗎?她不知道,床底沒有光,隻有無盡的黑暗和恐懼。
    突然,頭頂的"滴答"聲停了。
    "嘎吱"聲也停了。
    臥室裏靜得可怕,連那東西的呼吸聲都沒有。
    趙雅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難道她走了?
    她猶豫著,慢慢抬起頭,想透過床板和床墊的縫隙看看外麵。
    就在她的視線剛要越過縫隙時,一張臉突然從縫隙裏探了進來。
    是方曉蕾的臉。
    頭朝下,頭發垂在下麵,像倒掛的瀑布。眼睛瞪得圓圓的,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漆黑,嘴角咧開,露出白森森的牙,臉上還沾著泥和血,正是她墜河時的樣子。
    趙雅婷嚇得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那張臉離她越來越近,鼻子幾乎碰到她的鼻子,陰冷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帶著河水的腥氣和腐爛的味道。
    "你以為......我不會彎腰?"
    方曉蕾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的,又冷又澀。
    趙雅婷的瞳孔驟縮,她看見方曉蕾的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曲著,頭朝下,身體卻還在床上——她不是不會彎腰,她是一直保持著頭朝下的姿態,用這種方式,把臉探進了床底。
    "是你......把我推下去的......"方曉蕾的臉突然放大,眼睛裏流出黑色的水,"我看著自己的頭磕在石頭上,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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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雅婷想往後躲,卻被牆壁擋住,退無可退。她看見方曉蕾的手伸了進來,指甲又黑又長,像爪子,抓向她的臉。
    "那個道士......"趙雅婷突然想起什麽,聲音嘶啞,"是他說你不會彎腰的!是他騙了我!"
    方曉蕾的臉頓了一下,然後笑了,笑得臉都扭曲了,像塊被揉皺的紙:"他當然要騙你......"
    她的手停在半空,黑色的指甲指著門口的方向。
    趙雅婷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個穿灰色道袍的道士不知何時站在了臥室門口,正慢慢摘下頭上的帽子,露出一頭花白的長發——那根本不是道士,是個女人,臉上布滿了皺紋,眼神裏卻燃燒著和方曉蕾一樣的恨。
    "她是我女兒。"女人的聲音沙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你們把她的作業本扔水裏時,她哭著說那是她熬夜寫的;你們扯她頭發時,她剛剪了新發型,說想拍張好看的照片給我;你們推她下去時,她手裏還攥著給我買的降壓藥......"
    女人一步步走進來,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剪刀,正是趙雅婷當初剪掉方曉蕾頭發的那把。
    "我說她不會彎腰,是讓你安心躲進床底......"女人的目光落在趙雅婷身上,像在看一具屍體,"因為我女兒最後看見的,就是你站在石階上的臉。她頭朝下栽下去時,心裏想的就是——要這樣看著你,把你拖下去。"
    方曉蕾的臉在趙雅婷眼前猛地張開嘴,發出刺耳的尖叫,像指甲刮過玻璃。趙雅婷感覺有無數隻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腿,把她往床底外麵拖,拖向那張頭朝下的臉。
    她想喊,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像方曉蕾墜河前被捂住嘴時的樣子。
    最後映入她眼簾的,是方曉蕾那雙漆黑的眼睛,和她身後,女人舉起剪刀時,眼裏閃過的、和方曉蕾如出一轍的冰冷恨意。
    天亮時,陽光透過窗戶照進臥室,床上空蕩蕩的,隻有床底散落著幾根濕冷的頭發,和一灘帶著腥氣的水漬。水漬裏,映出個模糊的影子,頭朝下,正對著陽光,慢慢消散。
    門口的剪刀上,沾著幾根長發,是趙雅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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