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魂村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灰蒙蒙的霧氣像一層薄紗籠罩著整個村落。
    魏明剛踏入屍魂村，判官筆在鞘中發出嗡鳴。筆尾銅環無風自動，撞得青玉筆杆叮當作響。
    “筆靈示警……”魏明按住躁動的判官筆，朱砂從筆尖滲出，在虎口凝成三滴血珠。
    小滿的渡陰鈴突然自行從腰間浮起，“老板，屍魂村的陰氣比上次來重了很多！”
    判官筆的銅環撞出一串急促的顫音，魏明下頜繃緊的線條隨著筆鳴平緩下來，“進去看看再說。”
    村口石碑旁，滿靈燕的鎏金煙杆正噴出青紫色煙霧。
    煙圈在空中扭曲成鎖鏈形狀，纏住幾隻路過的夜梟。
    飛鳥瞬間化作白骨，叮叮當當墜落在她腳邊。
    “魏先生。”滿靈燕用煙杆挑開額前碎發，露出青灰色眼白，“城主等您多時了。”
    判官筆撕開的空氣裏，血篆“幽”"字殘缺的“山”部正對應魏明龍鱗臂第三片逆鱗。
    那裏有道劍傷，此刻正滲出藍紫色光霧。
    鱗片開合間，地麵碎石子自行拚出半個“山”字輪廓
    “叮……”小滿的渡陰鈴突然發出刺耳鳴響。
    渡陰鈴吞沒了滿靈燕煙杆爆出的火星，小滿的指甲劃過鈴身鏽蝕的《渡陰經》銘文。
    “奶媽，你的傷？”小滿盯著滿靈燕左臂繃帶下若隱若現的青紫色脈絡。
    滿靈燕鎏金煙杆輕轉，吐出的煙圈在空中凝成笑臉：“小滿，已經不礙事了。”
    煙杆叩擊青石板的脆響尚未消散，那些濺落的火星已在青苔上蝕出七個“生”字……每個字的豎鉤都帶著鎖魂鉤的弧度。
    當三人的影子完全覆蓋界碑時，“屍”字的撇捺開始蠕動，濃稠的黑血順著石雕的筆畫溝壑爬行。
    魏明靴底剛觸校場青磚，磚縫便浮起細密往生咒。
    隨著他走向點將台，咒文如蜈蚣般爬滿五百陰兵的綁腿。
    判官筆出鞘刹那，所有咒文突然倒流，在陰兵腳下匯成逆七星陣圖……正是九幽城覆滅那夜的陣型。
    陰兵長矛刺破暮色時，那些黑影如餓狼般撲向草靶，靶子上瞬間浮現出烏青的嬰兒手印。
    “城主治軍有方，九幽城昔日的輝煌指日可待啊！”滿靈燕的煙杆指向點將台。
    煙嘴處鑲嵌的骷髏浮雕突然轉動眼珠，直勾勾盯著魏明。
    魏明不動聲色地將判官筆橫在胸前，筆杆上浮現的血色小楷寫道：“非人非鬼，亦人亦鬼”。
    他望向那些士兵衣擺下若隱若現的鎖鏈痕跡，心中凜然：“看來要跟湯善敏好好溝通了！不能讓屍魂村步了九幽城的後塵！”
    穿過彌漫著紙錢灰的巷道，書院簷角的風鈴正發出瘮人的笑聲。
    白七七抱著賬本匆匆掠過，她的繡花鞋踏過之處，地磚上浮現出濕漉漉的小腳印……可明明晴空萬裏，哪來的水漬？
    魏明突然停住腳步，青石板在他靴底發出“哢”的脆響。
    他轉身時，判官筆的朱砂墜子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線。
    “小滿，你去幫幫白七七。”他聲音裏帶著青銅器般的冷硬，龍鱗臂的暗紋在袖口若隱若現，“我去找湯善敏。”
    小滿的渡陰鈴輕輕“叮”了一聲。
    她手指撫過滿靈燕煙杆上的裂璺，輕聲道：“老板，我想在屍魂村住段時間，陪陪奶媽。”
    “好。”魏明轉身的刹那，滿靈燕煙鍋裏爆出三粒綠火，照亮他衣擺下露出的半截龍鱗……那些鱗片正在不安地翕動。
    屍魂村的巷道像蛇腹般曲折。
    沒有城牆，但每棟新屋的簷角都掛著青銅鎮魂鈴。
    魏明的靴子碾過地麵時，發現磚縫裏滲出的是暗紅色泥漿。
    湯善敏正在校場擦拭他的九環大刀。
    九環大刀在震顫中映出人影……五百個陰兵的倒影在並指上流動如粘稠的墨。
    他急忙收劍入鞘：“先生，您怎麽來了？”
    “陪我走走。”魏明龍鱗臂的鱗片突然豎起，刮得衣袖沙沙作響。
    兩人沉默地走向冥龍戰場。
    枯樹上掛著的殘破魂幡突然無風自動，上麵的符咒像蜈蚣般扭動起來。
    九環大刀突然橫在兩人之間地麵上，刀環震響震碎三片龍鱗。
    魏明未低頭，判官筆朱砂卻精準滴入刀環孔洞，熔出青煙組成“止戈”二字。
    湯善敏拇指抵住刀鐔上刻的城主印，那二字頓時扭曲成“未必”。
    魏明的龍鱗臂劇烈震顫，鱗片縫隙裏滲出藍紫色的光。
    “善敏。”魏明突然按住躁動的龍鱗，那些光芒頓時變成細小的閃電在指尖跳躍，“那五百多魂魄哪裏來的？”
    湯善敏的九環大刀“錚”地鳴響。
    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刀柄上纏繞的往生繩：“先生，他們是在巡邏時遇到的孤魂……”
    “寧缺毋濫。”魏明打斷他。
    判官筆從袖中滑出半截，筆尖朱砂滴落在地，燒出五個焦黑的“禁”字。
    湯善敏的瞳孔突然變成豎瞳：“他們都經過三大家族考核。渡陰人的《渡陰經》，送魂人的安魂香，仵作家的驗屍針……”
    魏明龍鱗臂的光芒漸漸平息。
    遠處傳來小滿渡陰鈴的聲響，混著滿靈燕煙杆磕在青石上的脆響。
    “到此為止。”魏明突然用判官筆在空中畫了個血色圓圈，圈內浮現出九幽城崩塌的景象，“屍魂村陰陽夾縫太多。”
    湯善敏的大刀終於安靜下來。
    他望向正在操練的陰兵，他們的影子比本體動作慢了半拍：“先生，我準備建城，和九幽城一樣。”
    枯樹上的魂幡突然齊齊轉向北方。
    魏明循著望去，看見小滿正幫白七七拾起散落的賬本，而滿靈燕的煙杆正對著地上一灘暗紅液體吞吐煙霧。
    “選址要慎重。”魏明收回目光，龍鱗臂最後一片鱗片終於合攏，“必須有三大家族的鎮魂碑。”
    魏明踏出屍魂村界碑時，界碑後的老槐樹無風自搖，判官筆在落葉觸地的瞬間發出嗚咽。
    他皺眉按住筆尾，卻見筆尖朱砂自行滲出，在青石板上滴出個殘缺的“影”字。
    “先生保重。”湯善敏在村口抱拳，大刀上的九環絲不動。
    他身後操練的陰兵們突然齊刷刷轉頭，五百道視線像釘子般釘在魏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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