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之眼的餘威仍在空氣中震顫，魏明踏入書院時，木質門檻在他腳下碎成齏粉。
    白七七如同一具被抽空的人偶癱倒在地，素白的儒衫浸透墨漬……那墨汁竟在布料上蠕動，蠶食般啃出蜂窩狀的孔洞。
    她的指尖至肘部布滿龜裂的紋路，每道裂縫下都滲出琥珀色黏液，滴落時在地麵蝕出“孝悌忠信”四字的反向刻痕。
    “先生！”秦婆枯枝般的身影閃過，將白七七攔腰抱起。
    少女的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臂上竟浮現出《論語》的殘句……
    “己所不欲”四字如烙鐵般泛紅，“勿施於人”卻已模糊不清。
    秦婆的樹皮紋路突然龜裂，滲出琥珀汁液：“文脈反噬……這丫頭強行催動了血注本！”
    魏明沉默頷首，目光掃過滿室狼藉：散落的竹簡上，“仁義禮智”等字正在緩慢褪色；
    孔子畫像被撕裂，絹布裂縫處滲出琥珀色液體；
    那本《論語》血注本靜靜躺在香案上，缺失的“仁”字位置形成黑洞般的漩渦。
    季雲舒的輪回印突然從腰間滑落，“咚”地砸在地上。
    她彎腰去撿時，指尖傳來灼痛——印底的“季”字正化作金色粉塵，被香案上血注本的“仁”字黑洞緩緩吸入。
    “奇怪……為何在屍魂村失效了？在空間之輪一戰明明……”她話音未落，一道黑影掠過梁柱。
    “是空間之輪的殘留！”魏明猛地抬頭，“那黑洞在吞噬文脈……輪回印的‘季’字本源被抽走了！”
    就在這時，黑貓踏著碎瓦走來，金瞳在昏暗中書屋內亮如鬼火：“魏明，麥冬呢？”
    魏明喉結滾動。
    黑貓頸間的鈴鐺鏽跡斑斑，鈴舌那截指骨上，隱約可見“滿”字的刻痕……與滿燭幽機械臂暗格裏的琥珀囚籠如出一轍。
    “我說這幾日為何心神不寧。”黑貓尾巴炸開，露出尖端分叉的詭異形態，“主人出事了？和那齒輪之眼有關？”
    香案上的血注本突然無風自動，缺失的“仁”字處噴出一股黑煙。
    魏明盯著那縷黑煙在屋頂凝成齒輪形狀，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永夜之都。
    萬安魏家的黑鐵大門在身後重重關閉，麥冬煩躁地踢飛腳邊的齒輪碎片。
    碎片撞在圍牆上，發出刺耳的金屬顫音。
    “已經第七天了。”他握緊斬魂刀殘柄，刀鍔處的魏家族徽正在滲出暗紅色液體，“小滿她們肯定……”
    趙舒年的七星蔑刀突然自行出鞘半寸，刀身上的七枚銅錢劇烈震顫：“冷靜點！你還沒發現嗎？”
    他壓低聲音，指向地麵……
    青石板縫隙裏流淌的，根本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暗金色礦漿。
    魏家大堂內，魏悲喜枯瘦的手指撫過水晶球。
    球體內浮現的畫麵讓麥冬胃部痙攣：一個試圖翻越圍牆的身影，在接觸到邊界瞬間分解成齒輪；
    某個夜逃的礦奴，每跑一步就脫落一塊軀體，最終隻剩頭顱在地上滾動；
    最後定格在一具跪姿骷髏上，它的指骨深深摳進地麵，劃出“別出去”三個血字。
    “永夜之都的法則。”魏悲喜的機械左眼轉動半圈，齒輪咬合聲在大堂回蕩，“魏家地盤是唯一安全區。”
    沉重的礦車碾過庭院石板。
    錢鑫昉帶著礦工們推來三車原礦，那些礦石表麵布滿血管狀的紋路，內部隱約可見流動的暗金液體。
    “按老規矩。”魏悲喜揮了揮手，袖口露出半截青銅鎖鏈，“三成入庫，七成分發。”
    錢鑫昉的眉心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裏麵的第三隻眼：“多謝家主。”
    那隻眼珠轉動著看向麥冬二人，“新來的小兄弟不挑幾塊？”
    麥冬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塊心髒狀的原礦每一次脈動，都讓他的丹田如烈火灼燒。
    斬魂刀殘柄在腰間發出嗚咽般的震顫……像極了小滿的渡陰鈴被腐蝕時的哀鳴。
    “隻要吸收它……就能斬開永夜……”這個念頭剛起，喉間便泛起血腥味。
    他狠狠咬破舌尖，劇痛壓下了蠢動的渴望。
    “我們……”趙舒年突然橫跨一步，七星蔑刀擋住麥冬視線，“暫時不修煉。”
    離開時，麥冬的餘光瞥見錢鑫昉的第三隻眼正在融化，變成琥珀色的液體滴落在礦石上。
    而那些分到礦石的礦工們，脖頸後的齒輪印記正愈發明亮。
    麥冬重重地關上房門，木門上的銅環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他猛地轉身，眼中跳動著熾熱的光芒，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斬魂刀。
    “老趙，你看到了嗎？”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那些礦石裏蘊含的能量……如果我們能吸收……”
    趙舒年沒有立即回應。
    他站在窗邊，指尖輕輕撥弄著七星蔑刀上的銅錢。
    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魏二伯他們無法離開魏家地盤，”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恐怕就是因為長期接觸這些礦石。”
    麥冬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
    他回想起那些礦工們詭異的模樣……脖頸後的齒輪印記，融化的第三隻眼……
    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那我們……”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幹澀，“我們才來幾天，應該還能……”
    趙舒年轉過身，銅錢在他指間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拉起衣袖，露出手腕內側……一道暗金色的紋路正沿著血管緩慢蔓延。
    麥冬倒吸一口冷氣，急忙檢查自己的手臂。
    在肘窩處，同樣的紋路已經初現端倪。
    “整個魏家地盤周邊都是這種礦石。”趙舒年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們每呼吸一口這裏的空氣，都在被它侵蝕。”
    窗外突然傳來礦石碰撞的聲響。
    礦工們的影子在月光下痙攣抽搐，關節處如生鏽的機括般哢哢錯位，脖頸拉長成扭曲的軸承形狀。
    趙舒年袖中的銅錢突然炸裂……卜卦的龜甲紋竟在青石板上自行崩碎成“大凶”二字。
    麥冬的斬魂刀突然發出一聲悲鳴，刀身上的魏家族徽滲出更多暗紅液體。
    他死死盯著那些液體，突然意識到……
    那不是血。
    是正在被腐蝕的金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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