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鐵路沿線的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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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5年秋,南州的雨一下就沒個停。
    林硯剛把“校園埋屍案”的結案報告寫完,鋼筆尖還沾著墨,值班室的電話就“叮鈴鈴”地響了,震得桌麵都跟著顫。他伸手接起,聽筒裏傳來火車站派出所民警老張急促的聲音,帶著雨絲裹來的濕冷:“林警官!快來!鐵路北邊的荒草地裏,發現死人了!”
    林硯心裏一沉,抓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跑。路過法醫室時,他敲了敲玻璃:“蘇曉,出警,鐵路沿線,命案。”
    蘇曉正在整理屍檢工具,聞言立刻拎起棕色的工具箱,快步跟上來。兩人擠上局裏的挎鬥摩托,駕駛員是老民警王師傅,車鬥裏的雨衣被風吹得獵獵響。雨點子砸在頭盔上,劈啪作響,林硯盯著前方被雨霧模糊的鐵路軌道,心裏隱隱有種不安——這雨下了三天,現場怕是早就被衝得不成樣了。
    摩托在離鐵路線還有兩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前麵的泥路太滑,車輪容易陷進去。三人踩著沒過腳踝的爛泥往前走,老張已經在現場外圍拉了根麻繩,幾個村民遠遠地站在繩外,臉色發白地交頭接耳。
    “林警官,你可來了!”老張看見他們,快步迎上來,指著不遠處的草叢,“屍體就在那片狗尾草裏,是今早撿廢品的老王發現的,人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了,在那邊做筆錄呢。”
    林硯點點頭,戴上手套,撥開半人高的狗尾草往裏麵走。雨還在下,草葉上的水珠順著他的袖口往裏滲,冰涼刺骨。走了約莫十米,一股混雜著泥土腥氣的腐臭味撲麵而來,比雨水的味道更讓人窒息。
    蘇曉緊跟在他身後,從工具箱裏掏出鑷子和透明標本袋,動作熟練得不像個剛畢業沒多久的法醫。
    屍體蜷縮在草叢裏,身上蓋著幾片破舊的麻袋片,被雨水泡得發脹。林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開麻袋片,心髒猛地一縮——屍體已經高度腐敗,麵部腫脹變形,皮膚呈現出暗綠色,五官幾乎看不清輪廓。身上的衣服爛得不成樣子,隻能勉強看出是件碎花襯衫,褲子是藍色的勞動布材質,腳上沒穿鞋,腳踝處有幾道模糊的勒痕。
    “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七到十天左右。”蘇曉蹲下來,用鑷子撥開屍體的頭發,語氣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頭發裏有泥沙,可能是被拋屍時沾上的。頸部有明顯的扼痕,應該是機械性窒息死亡。不過屍體腐敗太嚴重,具體的死因和是否有性侵跡象,得回實驗室解剖才能確定。”
    林硯沒說話,目光掃過屍體周圍的地麵。雨水把泥土泡得稀爛,別說腳印了,連稍微清晰點的壓痕都沒有。他順著屍體躺臥的方向往外找,在離屍體三米遠的地方,發現了一枚被泥水半埋的硬幣——是枚1980年版的壹角硬幣,邊緣有些磨損,上麵的花紋還能看清。
    “蘇曉,把這個裝起來。”林硯用鑷子夾起硬幣,放進標本袋裏,“目前看來,這應該是拋屍現場,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凶手選擇在這裏拋屍,一是因為偏僻,二是鐵路沿線人員流動大,容易混淆線索。”
    蘇曉應了一聲,把標本袋封好,貼上標簽。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雨勢沒有減小的意思:“屍體再泡下去,很多證據就毀了,得趕緊運回去解剖。可是……”她頓了頓,看向林硯,“麵部腐敗成這樣,連性別都得靠解剖確認,更別說身份了。找不到死者身份,這案子就像沒頭蒼蠅,難辦。”
    林硯站起身,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看向鐵路線,遠處有一列綠皮火車緩緩駛過,汽笛聲在雨霧裏傳得很遠。死者是誰?為什麽會被拋屍在這裏?凶手和鐵路線有沒有關係?一連串的問題在他腦子裏打轉,可現在手裏隻有一枚壹角硬幣,連死者的基本信息都摸不到。
    “先把屍體運回去,解剖報告出來再說。”林硯深吸一口氣,對老張說,“張警官,麻煩你讓人在這附近再找找,看看有沒有死者的隨身物品,比如背包、車票之類的,另外聯係沿線的派出所,問問最近有沒有失蹤人口報案,尤其是符合這個死亡時間段的。”
    老張連忙點頭:“好,我這就安排!”
    屍體被抬上臨時找來的木板車,蓋上防雨布,往局裏運。林硯和蘇曉走在後麵,泥路上的腳印很快被雨水衝平。蘇曉忽然開口:“林硯,你有沒有想過,要是能把死者的臉複原出來就好了?隻要有個大概的樣子,說不定就能有人認出她。”
    林硯腳步一頓,轉頭看向蘇曉。他當然想過——在2024年的警校,顱像複原是必修課,通過測量顱骨的尺寸、角度,再結合麵部肌肉的分布規律,就能大致還原出死者生前的樣貌。可現在是1985年,南州警局連台像樣的解剖設備都沒有,更別說顱像複原這種技術了。
    “我知道這很難。”蘇曉看出了他的猶豫,低聲說,“但咱們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總得試試。我記得省廳有位張教授,是研究顱像複原的,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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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教授?”林硯眼睛一亮。他在警校時,曾看過張教授發表的論文,關於利用簡易工具進行顱像複原的研究,當時還覺得這種技術離自己很遠,沒想到現在會想到這個辦法。
    “對,就是省廳技術科的張教授,聽說他以前複原過抗戰時期的顱骨,很有經驗。”蘇曉說,“不過張教授性子倔,最看重實證,要是沒有足夠的理由,他不一定會來南州。”
    林硯攥了攥手裏的標本袋,硬幣的邊緣隔著塑料袋硌著手心。他抬頭看向遠處的警局方向,雨霧裏,那棟兩層小樓的輪廓隱約可見。“不管怎麽樣,得試試。”他說,語氣很堅定,“這案子不能就這麽卡住,死者總得有個名字,有個歸宿。”
    回到局裏,屍體被送進法醫室,蘇曉立刻開始解剖。林硯則回到辦公室,翻出省廳的通訊錄,找到了張教授的電話。電話接通時,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張教授您好,我是南州市公安局的見習刑警林硯,我們這裏發生了一起拋屍案,死者身份無法確認,想向您請教顱像複原的可能性……”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帶著幾分質疑:“顱像複原?你們南州有能做顱骨測量的設備嗎?沒有精準的數據,複原出來的畫像也是白費功夫。”
    “我們沒有專業設備,但蘇法醫是醫科大學畢業的,能進行基礎的顱骨測量,我可以把測量數據和顱骨照片寄給您。”林硯急忙說,“死者已經死亡超過七天,身份不明,要是再找不到線索,恐怕就永遠沒人知道她是誰了。張教授,求您給我們一個機會。”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張教授的聲音:“把死者的基本情況和顱骨照片寄過來吧,我看看再說。記住,數據要準,差一毫米都不行。”
    林硯心裏一鬆,連忙道謝:“謝謝您張教授!我們馬上準備,今天就寄出去!”
    掛了電話,他立刻去法醫室找蘇曉。蘇曉剛做完初步解剖,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疲憊:“死者是女性,年齡在25到30歲之間,胃裏沒有食物殘留,可能是死前長時間未進食。頸部扼痕明顯,是致命傷。另外,我在她的指甲縫裏發現了一點纖維,像是某種粗麻布的,可能來自凶手的衣服或者拋屍用的麻袋。”
    “太好了,這些都是重要線索。”林硯把聯係張教授的事告訴她,“你盡快把顱骨測量數據和照片整理出來,我們今天就寄去省廳。”
    蘇曉點點頭,眼裏也有了光:“我這就弄,爭取今晚之前寄出去。”
    林硯走出法醫室,走廊裏很安靜,隻有窗外的雨聲還在淅淅瀝瀝地響。他走到值班室門口,看見老張正在整理失蹤人口的報案記錄,眉頭皺得很緊:“林警官,沿線派出所都問過了,最近一個月,除了一個走失的老太太,沒有符合條件的失蹤女性報案。”
    林硯心裏沉了沉,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沒關係,張教授那邊有希望了,等複原畫像出來,咱們再擴大排查範圍。”他拿起桌上的結案報告,“校園埋屍案的報告我已經寫好了,你先看看,沒問題的話就交給李隊。”
    老張接過報告,翻了幾頁,忍不住感慨:“林警官,你這腦子是真好用,要是換成別人,這兩起案子說不定還得卡好久。”
    林硯笑了笑,沒說話。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雨。雨還在下,但天邊似乎透出了一點微光。他想起那枚壹角硬幣,想起法醫室裏的顱骨,想起電話裏張教授的承諾。
    這案子很難,難在沒有線索,難在技術落後,但他不能放棄。就像在警校時教官說的,刑警的職責不是隻破容易的案子,而是要在沒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條路來。
    他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下:“鐵路拋屍案:1. 寄張教授顱骨數據及照片;2. 排查粗麻布來源;3. 擴大失蹤人口排查範圍至周邊縣城。”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照在筆記本上,把那些字映得格外清晰。林硯知道,接下來的路還很長,但他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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