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色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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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殘梅點燈
    晨霧籠罩的花林村死一般寂靜。泠霜背著煜霄跌跌撞撞地走在南溝街上,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血腳印。阿毛抱著比他還要高的青霄劍,小臉繃得緊緊的,時不時回頭張望。
    “仙師,去、去哪兒啊?”孩子聲音發顫。街邊橫七豎八躺著昏迷的村民,有幾個已經開始抽搐,嘴角滲出黑血。
    泠霜望向村東頭的老槐樹——那是母親生前最常采藥的地方。樹下的草廬應該還在。“先去我家舊宅。”
    草廬比想象中破敗,茅草屋頂塌了大半,但藥櫃居然完好無損。泠霜踢開結滿蛛網的門板,將煜霄平放在唯一還算幹燥的角落。阿毛立刻找來破陶罐打水,動作麻利得像隻小鬆鼠。
    “把劍給我。”泠霜接過青霄劍,劍身沾滿黑血卻依然寒光凜凜。她小心地將劍橫放在煜霄胸口,劍柄朝心,劍尖指喉。“青霄有靈,能暫時鎮住他體內魔藻。”
    阿毛湊過來,指著煜霄肩頭蠕動的青黑色紋路:“這個...和村長爺爺胸口的圖案好像...”
    泠霜瞳孔一縮。確實,那些蔓延的紋路正在逐漸形成類似“飼魔印”的輪廓!她急忙掀開煜霄的衣襟,隻見心口處已經浮現出三枚銅錢狀的暗斑——與玄珠子臉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三疊錢的標記...”泠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難道煜霄在赤楓穀受的傷早被做了手腳?還是說...
    窗外突然傳來窸窣聲。阿毛嚇得一哆嗦,泠霜銀針已然在手。破窗縫裏塞進來個東西——是隻髒兮兮的小手,放下個油紙包就縮了回去。
    “二妞子?”泠霜衝到窗前,隻看到個瘦小背影一閃而過。那孩子跑起來的姿勢怪異,左腿似乎瘸了。
    油紙包裏是半塊發黴的麥餅和一張皺巴巴的符紙。符上用朱砂歪歪扭扭畫著口井,井邊站著七個小人,其中一個被紅圈標記。背麵寫著:“酉時,井台,帶劍來。”
    “她還活著?”阿毛瞪大眼睛,“可我明明看見...”
    泠霜緊緊地捏住符紙,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甚至有些微微發抖。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地下湖邊的殘骸,這些殘骸散落在湖邊,看起來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這些殘骸毫無疑問是屬於一個孩童的,骨骼還未完全發育成熟,小小的頭骨和四肢顯得格外脆弱。泠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的腦海中不斷閃過二妞子的身影。
    然而,如果這不是二妞子呢?這個念頭突然閃過泠霜的腦海,讓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她想起了那個可怕的怪物,它能夠變幻出各種樣貌,讓人防不勝防。
    一股寒意順著泠霜的脊梁骨緩緩爬上,仿佛有一雙冰冷的手正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
    “準備藥材。”她猛地站起來,“白芨、血餘炭、七葉蓮...還有地窖裏的陳年梅酒。”
    阿毛翻箱倒櫃時,泠霜取出母親留下的銀鐲。借著晨光細看,鐲子內壁刻著極小的字:“七色聚,魔煞散。”她心頭一跳,這分明是提示!七色梅本就是克製夜煞的關鍵,而母親當年很可能留下了...
    “仙師!”阿毛抱著個積滿灰塵的陶罐從地窖爬上來,“找到梅酒啦!還有這個!”
    孩子手裏還拿著個褪色的紅布包。泠霜接過打開,裏麵是七粒晶瑩剔透的梅籽,每粒顏色各異,在掌心排成北鬥七星狀。
    “七色梅王種...“她聲音發顫。這是百年難遇的異種,一粒就能救活整片梅林。母親竟將如此珍貴的寶物藏在這裏!
    正午的陽光驅散了些許陰霾。泠霜用梅酒給煜霄擦身,酒液接觸皮膚立刻變成青黑色。阿毛按照指示煎藥,草廬裏彌漫著苦澀的清香。
    “聽著,阿毛。”泠霜將七色梅王種串成項鏈戴在孩子脖子上,“如果天黑前我們沒回來,你就帶著這個去劍閣找太上長老。”
    阿毛嘴巴一扁:“我不要!我要跟仙師一起...”
    “這不是商量。“泠霜罕見地嚴厲,“七色梅王種是最後的希望,必須送到劍閣。“她摸摸孩子的頭,語氣軟下來,“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小藥童,對嗎?”
    孩子眼淚啪嗒啪嗒掉,卻重重點頭。
    申時三刻,煜霄突然劇烈抽搐,嘔出大口黑血。血中蠕動的黑絲遇光即燃,燒出刺鼻的腐臭味。泠霜知道不能再等了——魔藻正在吞噬他的五髒六腑!
    “守好他。“她將青霄劍綁在背後,腰間別滿藥囊,“每隔半個時辰喂一次藥,千萬別碰他吐出的黑血。”
    阿毛抓著她的衣角不肯放:“仙師一定要回來啊...”
    泠霜蹲下身,在孩子掌心畫了道符:“這是"同心印",你想說什麽,我在井邊能聽見。”她最後看了眼昏迷的煜霄,轉身走進暮色中。
    南溝街比清晨更瘮人。所有房屋門窗緊閉,路上不見半個人影,連雞犬都銷聲匿跡。唯有那口老井周圍異常“熱鬧”——井台上點著七盞油燈,擺成奇怪的多邊形;井沿纏滿紅繩,繩上掛著鈴鐺和符紙;最詭異的是,井邊整整齊齊跪著六個人,都穿著白色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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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霜握緊銀針緩步靠近。離井還有十丈遠時,鈴鐺突然無風自動!跪著的“人”齊刷刷轉頭——他們臉上都蒙著白布,布上用血畫著簡易的五官。
    “泠丫頭...”最前麵的“人”發出老村長的聲音,“過來...就差你了...”
    泠霜冷笑:“裝神弄鬼!”銀針脫手,精準刺穿白布下的頭顱。那"人"應聲倒地,白布滑落露出真容——竟是祠堂裏失蹤的無字牌位!隻不過現在牌位上多了血寫的名字:第一個正是老村長。
    剩下五個“人”同時站起,白布下的牌位發出哢哢響聲。泠霜正要再出手,井水突然沸騰,一個濕漉漉的小腦袋冒出來——是二妞子!
    “泠姐姐...”小女孩聲音空靈,“下來玩呀...下麵可涼快了...”
    泠霜胸前的玉鑰印記驟然發燙。她強忍灼痛,假裝被迷惑般向前走:“二妞,井底下有什麽?“
    “有媽媽呀...”二妞子歪著頭笑,“你的媽媽,我的媽媽,都在下麵...“
    距離井台還有三步時,泠霜突然暴起!七根銀針呈北鬥狀射向井口,同時背後的青霄劍自動出鞘,劍光如練斬向二妞子!
    “噗”的一聲,二妞子被劍氣劈成兩半,卻沒有血——隻有無數黑絲從斷裂處湧出!假二妞子發出刺耳尖笑,身體如破布般展開,變成張巨大的黑網罩向泠霜!
    “七色梅,開!”泠霜捏碎腰間藥囊,七彩粉末迎風燃燒,將黑網燒出個大洞。她趁機衝向井台,一劍斬斷所有紅繩。鈴鐺墜地的刹那,跪著的五個牌位同時炸裂,五道黑氣竄入井中。
    井水立刻變成粘稠的黑漿,咕嘟咕嘟冒著氣泡。每個氣泡破裂,都浮現出張痛苦的人臉:老村長、貨郎、青州婦人、小虎、血劍叟...以及半張模糊的女性麵孔——那是泠霜隻在畫像上見過的,母親的臉!
    “娘!”泠霜失聲喊道。氣泡中的眼睛突然睜開,直勾勾盯著她:“霜兒...救我...”
    第二節 百燈照煞
    酉時的更鼓從遠處傳來,井中的黑漿瞬間沸騰!一條水桶粗的觸手破水而出,末端分化成五根“手指”,每根指尖都長著張人臉——正是剛才五個牌位上的名字!
    “還差兩個...”觸手中心裂開張血盆大口,吐出渾濁的人言,“你的心...和劍修的金丹...”
    泠霜揮劍斬向觸手,青霄劍卻像砍進棉花裏,力道被卸去大半。更可怕的是,劍身接觸黑漿的部分開始鏽蝕,靈光迅速暗淡!
    “沒用的...”觸手上的老村長臉怪笑,“青霄劍早被種下魔種...現在該覺醒了...”
    仿佛印證這話,泠霜手中的劍突然變得滾燙!劍柄處睜開隻血紅的眼睛,劍身浮現出與煜霄胸口一模一樣的銅錢紋路!
    “撒手!”一聲暴喝從身後傳來。泠霜本能地鬆劍後躍,一道金光擦著她鼻尖飛過,精準擊中劍身上的眼睛。青霄劍發出淒厲的金屬嘶鳴,掉在地上劇烈扭動,像條被釘住七寸的蛇。
    “煜霄!”泠霜回頭,隻見本該昏迷的男人拄著根樹枝站在巷口,臉色慘白如紙,胸前衣襟被血浸透。阿毛扶著他另一側,小臉滿是淚痕。
    “笨蛋...說了...等我...”煜霄每說一個字都在吐血,卻固執地向前走。他指尖還冒著金光,顯然剛才那一擊耗盡了他最後的真氣。
    觸手趁機卷向青霄劍。泠霜飛撲去搶,卻被另一條突然從井中竄出的觸手纏住腳踝!千鈞一發之際,阿毛突然衝過來,將脖子上的七色梅王種項鏈砸向井口!
    七粒梅王種入水即化,井中頓時七彩光芒大作!觸手吃痛縮回,趁機泠霜搶回青霄劍,拖著煜霄急退數丈。
    “你怎麽樣?”她一手持劍,一手扶住搖搖欲墜的煜霄。男人體溫高得嚇人,皮膚下的青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脖頸。
    “暫時...死不了...“煜霄扯出個慘笑,“赤楓穀...寒玉髓...在阿毛那...”
    孩子立刻掏出個小玉瓶。瓶中液體晶瑩剔透,卻散發著刺骨寒意。泠霜剛要接過,井中突然傳出震天動地的咆哮!整個南溝街的地麵都開始顫抖,兩側房屋的瓦片簌簌落下。
    “它要出來了!”煜霄推開泠霜,“帶著孩子走!”
    話音未落,七道黑氣從井中衝天而起,在空中凝結成個模糊的巨人形狀。那東西沒有五官,隻有張占據半張臉的嘴,胸口位置嵌著個不斷掙紮的女性身影——正是泠霜在氣泡中看到的母親!
    “林月茹...你以為...封印得了我多久...“巨人聲音如同萬鬼齊哭,“二十年...夠我...吃掉你的魂魄了...“
    泠霜如遭雷擊。原來母親當年沒死,而是以自身為牢籠囚禁了夜煞!難怪銀鐲會在井底,難怪怪物能幻化成母親的模樣...
    “七...七...“煜霄突然劇烈咳嗽,大口黑血中帶著內髒碎片,“七星...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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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霜猛然醒悟。母親鐲子上刻的“七色聚”,井台擺的七盞燈,甚至夜煞需要的七個祭品...七才是關鍵!
    “阿毛!”她將寒玉髓塞給孩子,“抹在他心口!”自己則咬破手指,在青霄劍上畫起血符。
    巨人開始移動,每走一步都有黑氣從它身上滴落。那些黑氣落地就變成小型的怪物,潮水般湧向三人。阿毛手忙腳亂地塗抹寒玉髓,煜霄則痛苦地蜷縮起來,皮膚表麵結出冰晶。
    第一波怪物衝到眼前時,泠霜的血符剛好完成。青霄劍爆發出刺目金光,暫時逼退黑暗。但這遠遠不夠——夜煞本體仍在逼近,母親的身影越來越淡...
    “需要...七個...陣眼...”煜霄牙齒打顫,“活人...最好...”
    泠霜環顧四周。昏迷的村民,殘破的房屋,遠處草廬裏奄奄一息的煜霄...哪來的七個活人?
    “仙師!”阿毛突然指著村口,“有人來了!”
    暮色中,數十個火把如星河般向村裏移動。最前麵的身影格外高大,肩上似乎還扛著什麽。
    “是...青州百姓!”阿毛眼尖,“他們怎麽...”
    人群很快接近,泠霜這才看清,領頭的竟是青州新任太守!那文弱書生此刻赤著上身,胸前用血畫著道符,身後跟著幾十個同樣裝扮的青壯年。每人手裏都舉著火把,腰間別著把鐮刀或柴刀。
    “泠醫師!”太守遠遠喊道,“阿毛小兄弟的傳音符我們收到了!青州三百男兒,特來助陣!”
    原來阿毛用泠霜教的“同心印”,向青州傳遞了求援信息!這些百姓不顧危險,星夜兼程趕來支援!
    夜煞巨人發出憤怒的咆哮,黑氣化作箭雨射向人群。太守身旁的老道士立刻搖鈴念咒,幾十個漢子同時舉起火把。令人驚訝的是,那些普通火焰遇到黑氣竟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赤楓油!”煜霄虛弱地解釋,“他們...在火把上抹了...赤楓樹脂...”
    泠霜瞬間明白了。青州百姓把赤楓穀帶回的樹脂製成火把,專克魔藻!有了這支生力軍,七星陣或許真能布成!
    “七位屬虎的壯士出列!“老道士高喊。立刻有七個精壯漢子走上前,每人胸口都貼著道黃符。
    “這是...”泠霜疑惑地看向煜霄。
    “七煞...鎮魔局...”他氣息微弱,“需要...七個...陽年陽月...生人...”
    夜煞似乎察覺到危險,巨人身體急速收縮,變成個三丈高的黑色人形。那張大嘴咧到耳根,一口將胸口的女性身影吞了下去!
    “娘!”泠霜肝膽俱裂,不管不顧地衝上去。青霄劍感應到她的情緒,金光暴漲三丈!
    “就是現在!”老道士搖鈴大喝,“七虎歸位,北鬥伏魔!”
    七個漢子迅速跑向預定位置,將泠霜和夜煞圍在中央。老道士拋出一卷畫著七星圖案的布帛,正好鋪在眾人腳下。夜煞剛要動作,布帛上的星圖突然亮起金光,將它暫時定住!
    “泠醫師!”太守扔過來個包袱,“你母親留下的!”
    包袱裏是半卷燒焦的竹簡和一個小玉瓶。竹簡上依稀可見"以血為引,七色為媒"的字樣,玉瓶裏裝著七彩液體——是七色梅精!
    夜煞開始瘋狂掙紮,星圖金光忽明忽暗。七個漢子咬破手指,將血滴在各自對應的星位上。金光稍穩,但遠遠不夠。
    “還差...主陣眼...”煜霄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站起來走向陣心,“需要...至親之血...”
    泠霜瞬間明白他的意圖:“不行!你會死!”
    “早就...該死的人了...”煜霄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那個完整的銅錢印記,“三疊錢...在我體內...種了魔種...現在...物歸原主...”
    不等泠霜阻攔,他猛地將青霄劍刺入自己心口!劍身貫體的刹那,七個星位同時血光大作!夜煞發出淒厲慘叫,身體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煜霄!!!”泠霜撲上去抱住他下墜的身體。男人嘴角不斷溢血,卻帶著滿足的笑:“傻子...哭什麽...我這是...解脫...”
    他顫抖的手撫上泠霜的臉:“其實...第一次...在青州見你...就...”
    話未說完,他的手重重垂下。與此同時,夜煞的身體轟然炸裂!無數黑氣四散逃竄,卻被星圖金光牢牢束縛。黑氣中心,一個淡藍色的女性身影緩緩飄落——是泠霜的母親!
    “霜兒...“虛影輕喚,“用梅精...“
    泠霜強忍悲痛,將玉瓶中的七色梅精倒在青霄劍上。液體順著劍身流到煜霄心口,與血液混合後竟變成金色!金光順著星紋蔓延,很快覆蓋整個陣法。
    “七虎聽令!”老道士搖鈴高喊,“北鬥誅邪,萬魔俱滅!“
    七個漢子同時跺腳大喝,將手中火把插在地上。金光與火焰交織,形成七根光柱直衝雲霄!夜煞殘留的黑氣在光柱中灰飛煙滅,最後隻剩下一縷紅絲想逃,被泠霜母親的虛影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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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虛影將紅絲按入泠霜胸前的玉鑰印記,“從今往後...你就是...新的鎮守者...”
    “娘!”泠霜想抓住虛影,卻撲了個空。母親的最後一絲魂魄化作藍光,融入七色梅精形成的金芒中。金光漸漸收縮,最終在煜霄心口凝成個小小的七色梅印記。
    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原本已經停止呼吸的煜霄,竟然毫無征兆地咳嗽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愕不已。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隨著他的咳嗽,他心口處的銅錢印記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走了一般,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與此同時,一朵七彩梅花緩緩浮現,取代了原本銅錢印記的位置。
    這朵七彩梅花色彩斑斕,仿佛散發著奇異的光芒,與煜霄蒼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就在眾人還未從這驚人的變化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更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煜霄皮膚下那原本如蛛網般蔓延的青黑色紋路,此刻卻像退潮的海水一樣,迅速地向後退縮。
    眨眼間,那些青黑色的紋路就完全消失不見,煜霄的皮膚也恢複了原本的色澤。不僅如此,他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穩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微弱和急促。
    “借七色梅精重塑心脈...”老道士目瞪口呆,“這是...起死回生啊!”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昏迷的村民陸續醒來,二妞子竟好端端地從一個草垛後鑽出來,除了瘦了些毫發無損。井口冒出嫋嫋白煙,水質恢複了清澈。
    在這空曠的地方,唯有泠霜依然靜靜地跪在原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懷中緊緊抱著熟睡的煜霄,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滴落在煜霄的衣襟上,浸濕了那片布料。
    阿毛慢慢地蹭了過來,它的腳步顯得有些遲疑和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驚醒了煜霄。當它來到泠霜身邊時,它停了下來,用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凝視著煜霄,然後輕輕地伸出小爪子,將剩下的寒玉髓一點一點地塗抹在煜霄的額頭。
    “仙師……”阿毛的聲音有些哽咽,“煜大哥會好起來的……你看……”它一邊說,一邊用小爪子指了指煜霄的額頭,那裏的寒玉髓正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給煜霄注入一絲生機。
    孩子指向村口。不知何時,那些倒伏的七色梅樹全部挺立起來,枯枝上冒出嫩綠的新芽。更神奇的是,每棵樹上都同時開著七種顏色的梅花,在暮色中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七色梅...開了...”老道士喃喃自語,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驚喜。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拂過那株嬌豔欲滴的花,七種顏色如同彩虹般在枝頭綻放,紅似烈焰,黃若驕陽,藍如深海,紫像暮靄……如此奇景,竟在這荒山野嶺間出現。老道士眼中閃爍著光芒,想起古老的傳說:隻有至純至善之心,才能讓七色同株。他不由得感歎,這世間果然有超乎想象的奇跡。他閉上雙眼,感受著花香的沁人心脾,仿佛與這七色梅融為一體,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寧靜與喜悅。
    泠霜望向懷中男人安詳的睡臉,突然明白母親當年為何選擇犧牲自己。有些光明,值得用生命去守護;有些羈絆,能跨越生死與時間。
    太守帶著百姓們開始清理村莊。有人修葺房屋,有人照料傷患,更多的自發跪在井台邊祭拜。不知誰起的頭,古老的鎮魂歌在花林村上空回蕩:
    “梅開七色照妖邪,心燈一盞引魂歸...”
    第三節 新芽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曾經遭受重創的花林村,如今已逐漸恢複了往日的生機與活力。
    走進村子,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片五彩斑斕的花林。其中,七色梅開得格外絢爛,仿佛是大自然用最絢麗的色彩繪製而成的畫卷。微風拂過,花瓣如雪花般飄落,給這片土地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花毯。
    不僅如此,今年花林村所釀的梅酒也格外香醇。那濃鬱的香氣,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讓人陶醉其中無法自拔。這前所未有的馥鬱香氣,或許是因為七色梅的盛開,亦或是村民們在釀酒過程中注入了更多的心血與情感。
    村東頭的草廬擴建成了像樣的醫館,門口每天都排著長隊。有本村的老病號,也有慕名而來的外鄉人。最勤快的要數阿毛和二妞子,兩個小家夥一個負責碾藥,一個負責曬藥,配合得天衣無縫。
    “輕點!你想疼死我啊?”煜霄齜牙咧嘴地抽回胳膊。他胸口的傷早就好了,卻總借口“心脈受損“賴在醫館不走。此刻正“勉為其難”地當泠霜的紮針模特,教孩子們認穴。
    “活該。”泠霜頭也不抬地搗藥,“誰讓你昨天又偷喝梅酒。寒玉髓最忌酒氣,沒疼暈你算好的。“
    阿毛和二妞子捂嘴偷笑。自從煜霄醒來,兩個孩子就特別喜歡看他吃癟的樣子。尤其是阿毛,現在完全把醫館當自己家,連睡覺都抱著那串七色梅王種——雖然種子已經耗盡靈力變成普通裝飾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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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醫師!”老村長拄著新拐杖走進來,身後跟著幾個抬匾額的村民,“您看看,這樣式合心意不?”
    匾額上“七色醫館”四個大字龍飛鳳舞,落款竟是當朝太醫院!自花林村一戰後,泠霜和煜霄的事跡傳遍大江南北。朝廷特意下旨褒獎,還免了花林村三年賦稅。
    “太招搖了。“泠霜無奈地笑,“咱們這小地方...“
    “小什麽小!”村長聽到這句話,胡子猛地一翹,仿佛被激怒了一般。他瞪大眼睛,聲音洪亮地說道:“現在咱們花林村可是聲名遠揚啊!這十裏八鄉的,有誰不知道咱們花林村的大名?就連那青州太守,每個月都要來請平安脈呢!”
    村長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自豪和自信,似乎對花林村的發展和地位非常滿意。他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讓周圍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正說著,門外傳來馬蹄聲。說曹操曹操到,青州太守風塵仆仆地跳下馬,手裏捧著個錦盒:“泠醫師!劍閣來人了!”
    錦盒裏是封燙金請柬和一塊赤楓令。請柬上說劍閣要重選七劍,特邀煜霄回山主持。隨信還附了張字條,是太上長老親筆:“臭小子裝死夠沒?趕緊滾回來幹活!“
    “老頭子精神不錯嘛。”煜霄咧嘴一笑,順手把請柬塞到藥櫃底下,“回信說我還得養半年。“
    太守欲言又止,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沉甸甸的壓抑感。他終於還是歎了口氣,聲音低沉而疲憊:“還有件事……青州邊境又發現三疊錢餘孽的蹤跡……”
    話音剛落,屋內頓時安靜下來,仿佛連窗外偶爾吹過的風聲都消失了。那場慘烈的大戰雖已過去數月,夜煞和玄珠子的覆滅曾讓眾人以為威脅已除,但三疊錢這個盤根錯節的組織,其勢力之深、滲透之廣遠超想象。正如太守所擔心的,他們如同附骨之疽,不可能被徹底連根拔起。殘存的餘孽就像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再次反噬。
    “我去。”泠霜的聲音平靜地打破了沉默。她剛剛放下手中的藥杵,手腕上還沾著些許藥材的粉末,卻掩不住那雙眼睛裏驟然亮起的鋒芒。她沒有絲毫猶豫,語氣堅定,“這次必須斬草除根。”
    她的目光掃過屋內眾人,最後落在太守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她深知三疊錢的危險性,也明白放任不管的後果。這些餘孽若不徹底清除,定會像野草般春風吹又生,給百姓帶來更大的災難。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人再次陷入他們的魔爪。
    “泠霜姑娘……”太守想說什麽,或許是擔心她的安危,或許是覺得任務過於艱巨,但最終隻是化為一聲歎息,搖了搖頭,“你……千萬小心。”
    “嗯。”泠霜應了一聲,轉身走向門口,背影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挺拔。她知道前路艱險,但為了這片土地的安寧,為了那些在黑暗中掙紮的人們,她別無選擇。斬草除根,刻不容緩。
    “一起去。“煜霄站起身,久違的劍氣在周身流轉,“正好試試新悟的劍招。”
    阿毛立刻抱住泠霜的腿:“我也去!”
    “胡鬧!”兩人異口同聲。對視一眼後,泠霜柔聲道:“你和二妞子看好醫館。我們不在時,全村人的健康就交給你們了。”
    孩子雖然不情願,但也知道事關重大,隻能癟著嘴點頭。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正濃,將天空染成一片溫柔的橘紅。兩人並肩走在蜿蜒的梅林小徑上,腳步輕緩,不染塵囂。四周,是層層疊疊的七色梅,此刻正被落日慷慨地鍍上了一層金邊,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細碎的陽光精心打磨過,閃爍著夢幻般的光澤。那紅、黃、藍、紫,在金色映襯下,愈發顯得嬌豔而神秘。
    空氣中浮動著沁人心脾的芬芳,那是七種不同色彩花朵混合的香氣,清甜而不膩,淡雅而不失濃鬱,隨著微風輕輕拂過,絲絲縷縷鑽入鼻腔,仿佛能滌蕩掉心中所有的不快與疲憊。他們低聲交談著,話語被這寧靜而美好的氛圍所包裹,顯得格外溫柔。偶爾有幾片花瓣被風卷起,打著旋兒落在他們的發梢和肩頭,又輕輕滑落。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沉浸在這短暫卻極致的美麗之中,感受著夕陽、花香與彼此相伴的寧靜與溫馨。這梅林小徑,此刻仿佛成了世間最溫柔的詩行。
    “真想一直這樣...”煜霄望著鋪滿金色花瓣的小路,突然輕聲說,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眷戀。
    泠霜聞言,嘴角微揚,她彎腰,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盛放的七色梅,那色彩斑斕的花瓣在夕陽下如同流動的寶石。她將花輕輕別在煜霄的衣襟上,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了什麽。“除完三疊錢,你想躺多久都行。”她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我是說...”煜霄望著胸前的花,難得地有些結巴起來,臉頰微紅,鼓起勇氣想表達什麽更深層的心意,“和你一起...”話音未落,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嘈雜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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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方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叫喊,打破了梅林的寧靜。隻見十幾個村民氣喘籲籲地追著一個陌生漢子往這邊跑來。那人看起來身手矯健,在村民的圍追堵截下左衝右突,懷裏卻死死抱著一個毛茸茸的包裹,似乎是個活物,掙紮間發出細微的嗚咽。
    “站住!偷梅賊!”跑在最前麵的小夥子叉著腰,指著那漢子大喊,臉上寫滿了憤怒和警惕。“那是村口張老漢家剛出生的小梅花鹿,你怎麽能偷!”村民們紛紛圍攏,將那漢子堵在了梅林小徑的入口處,眼神中充滿了質問和怒火。那漢子見無路可逃,隻得停下腳步,懷裏的東西不安地動了一下。煜霄和泠霜對視一眼,也停下腳步,好奇地看向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漢子慌不擇路,正好撞到煜霄跟前。看清他懷裏的東西,兩人同時變色——那竟是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額前有撮七色毛發!
    “七色雪狐?”泠霜的聲音陡然拔高,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訝,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這東西不是早就...”傳說中,七色雪狐乃是天地靈氣所化,隻在七色梅盛開的年份現身,是梅林的守護靈,早已在百年前便銷聲匿跡,隻存在於老一輩的傳說中。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親眼見到。
    那被村民們圍住的漢子見泠霜和煜霄的神情,立刻意識到自己惹到了大麻煩,臉色煞白,丟下懷中那個毛茸茸的包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拔腿就跑,轉眼便消失在梅林深處。
    而那被拋棄的小家夥,竟毫發無傷。它靈巧地從小漢子的臂彎中跳下,落地時輕得像一片羽毛。出乎所有人意料,它非但沒有驚慌失措地逃竄,反而邁著細碎的步子,蹭到泠霜腳邊,仰起小腦袋,親昵地伸出粉色的舌頭,輕輕舔了舔泠霜微微發抖的手指。
    村民們頓時嘩然,有人驚呼:“快看!它不咬人!”“它...它好像認識這位姑娘?”
    煜霄也怔住了,他看著那小狐狸毛茸茸的腦袋和清澈得如同琉璃般的眼睛,眼神漸漸變得深邃。他走上前,仔細打量著小狐狸,那皮毛並非單一雪白,而是泛著七種柔和的光澤,與七色梅的花瓣如出一轍。“傳說七色雪狐是梅林守護靈...”他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激動和困惑,“守護著七色梅的生長與安寧...難道...”
    他猛地看向泠霜,又看看那圍繞梅林的七色梅花,以及方才那朵被泠霜別在她衣襟上的花。“難道這七色梅的盛開,並非偶然?而是因為它?”他指向小狐狸,眼中閃爍著探尋的光芒。
    泠霜被小狐狸舔舐的手指傳來一陣奇異的暖意,她低頭看著它,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那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她想起老道士的話,想起自己能喚醒七色梅的奇異經曆。難道,這小狐狸的出現,與自己有關?它為什麽會親近自己?是因為那至純至善之心,還是另有原因?
    村民們也紛紛議論起來,他們敬畏地看著小狐狸,又看看泠霜和煜霄,仿佛明白了什麽,又仿佛更加迷茫。這突然出現的七色雪狐,以及它對泠霜的特殊親近,無疑給這個平靜的小村莊,帶來了巨大的震撼和無數未解的謎團。而那關於梅林守護靈的古老傳說,似乎在這一刻,有了重生的跡象。小狐狸歪著頭,看著眾人,發出一聲輕柔的嗚咽,似乎在回應著這突如其來的關注。
    仿佛印證他的猜測,小雪狐突然躍上泠霜肩頭,衝著西方發出警示般的低吼。那個方向,最後一縷夕陽也被烏雲吞噬,隱約有雷聲傳來。
    “要變天了。”泠霜側過頭,望著天邊那片越來越濃重的鉛灰色雲層,輕聲說道。她微微俯身,指尖溫柔地拂過小狐狸柔軟順滑的皮毛,那狐狸似乎很享受,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空氣中似乎也彌漫開一絲涼意,預示著夜晚將變得寒冷。
    “明天得早點出發。”她補充道,目光重新落在煜霄臉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認真。
    煜霄看著她微微泛白的鼻尖,心中一軟。他解下自己身上厚實的外袍,不待泠霜推辭,便輕輕披在了她單薄的肩上。麵料帶著他身上的溫度,暖意瞬間包圍了泠霜。“回吧,孩子們該等急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不容置疑的關懷。
    小狐狸似乎也察覺到了主人的意圖,輕輕叫了一聲,蹭了蹭泠霜的手。兩人不再多言,轉身朝著醫館的方向走去,腳步穩健,仿佛要將這暮色中的寧靜與溫情,一同帶回去。
    兩人沿著梅林小徑往回走,腳步不疾不徐。暮色四合,天邊最後一抹橘紅也漸漸隱去,四周亮起了點點星光。而身後的七色梅林,在漸濃的夜色中竟散發出柔和的光暈,每一朵花都像被施了魔法,微微發亮,仿佛無數盞溫暖而永不熄滅的小燈,照亮了他們離去的路,也似乎照亮了前方的希望。
    轉過最後一個彎,熟悉的醫館輪廓出現在眼前,屋頂上正嫋嫋升起一縷白白的炊煙,帶著飯菜的香氣,在晚風裏輕輕飄散。更遠處,隱約傳來阿毛和二妞子清脆的笑鬧聲,那無憂無慮的童音穿透夜色,帶著濃濃的煙火氣,讓兩人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心中也漾起一股暖意。
    新的故事,就像一幅剛剛展開的畫卷,充滿了未知和可能。每一個情節、每一個角色,都如同畫卷上的色彩,等待著被描繪和填充。這個故事的起點,也許是一個平凡的日子,也許是一個特殊的事件,無論如何,它都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
    在這個新的故事中,我們將跟隨主人公的腳步,一同探索這個充滿奇幻和冒險的世界。他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挑戰和困難,也會結識許多誌同道合的朋友。這個故事的發展,將會是一場充滿驚喜和感動的旅程,讓我們一起期待著它的展開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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