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溶洞重歸死寂，唯有水潭偶爾冒出的氣泡破裂聲，以及眾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那令人不適的詭異低語隨著召喚陣的破壞而徹底消失，但空氣中殘留的陰冷與汙穢氣息，依舊讓人脊背發涼。
    “此地不宜久留，但有些東西，必須查清楚。”趙烈沉聲道，他走到那被破壞的陣法核心旁，蹲下身，仔細檢查那些碎裂的符文殘跡。他指尖凝聚劍氣，小心翼翼地刮下一點符文碎屑，放在鼻尖輕嗅，又渡入一絲靈力感知，眉頭越皺越緊。
    “充滿墮落與混亂的意誌……這絕非尋常魔道手段。倒像是……某種被汙染、被扭曲的古老儀式。”趙烈語氣凝重，他行走四方，見識廣博，卻也未曾見過如此詭異的符文體係。
    柳縈則走向那些散落的白骨，仔細辨認：“看這些骨骼的風化程度和服飾殘片，遇害時間跨度很大，最早的可能有數十年，最近的……就在這幾月。這邪陣在此地經營已久！”
    李昊此刻驚魂稍定，看著滿地的白骨和殘留的邪惡氣息，臉色依舊發白，催促道：“既然陣法已破，邪物也清除了，我們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有什麽發現回去稟報宗門便是！”
    雲初沒有理會他，她的注意力被水潭底部一絲微弱的、不同於汙穢能量的奇異波動所吸引。那波動極其隱晦，若非她地脈源種對能量異常敏感，加之長期接觸定界石碎片對空間波動的熟悉，幾乎無法察覺。
    她走到水潭邊，坤元靈力運轉，隔空一抓。
    “起！”
    一股渾濁的潭水被靈力包裹著升起，露出潭底一角。隻見在淤泥和碎石之間，半截嵌入潭底的、約莫巴掌大小的黑色不規則晶體，正散發著微弱的幽光，那奇異的波動正是源自於此！
    雲初將其攝取上來，以靈力清洗幹淨。這黑色晶體質地非金非玉，觸手冰涼，表麵光滑，內部卻仿佛有粘稠的黑暗在流動，散發出的氣息與那召喚陣同源，卻更加精純、更加古老。更重要的是，雲初能從這晶體內部，感受到一絲極其微弱的、被強行束縛禁錮的……靈魂殘響與痛苦哀嚎！
    “這是……‘魂煞結晶’？”趙烈湊過來一看，倒吸一口涼氣，“以生靈魂魄與負麵情緒，混合某種邪惡本源之力強行凝聚而成！是煉製某些極端歹毒魔器的核心材料，也是維持這種邪惡陣法的上佳能量源！看來，那些失蹤者的魂魄，並未完全被吞噬，有一部分被抽取煉化成了此物！”
    此言一出，柳縈臉色煞白，李昊更是嚇得後退兩步。
    雲初握著這半塊魂煞結晶，眼神冰冷。殘害生靈，煉魂奪魄，此等行徑，天理難容！她嚐試以神識探入，立刻感受到無數混亂、痛苦、絕望的意念衝擊而來，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耳邊嘶吼。
    她立刻固守心神，運轉《太虛煉神篇》將其隔絕。同時，她敏銳地察覺到，在這混亂的靈魂殘響深處，似乎隱藏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標記”！那標記的氣息，與她之前在黑霧核心感受到的、那隻幽暗利爪散發出的本源邪惡氣息，如出一轍！
    “這結晶不僅是能量源，更像是一個……信標！”雲初豁然抬頭，看向那已然消散的黑色旋渦原先的位置，“布陣者通過這結晶和召喚陣，不僅輸送邪物，更是在定位、錨定這個世界！這半塊結晶殘留的標記，或許能讓我們反向追蹤到一絲布陣者的氣息，或者……他們真正老巢的線索！”
    這個發現讓眾人精神一振。
    “雲師妹，你可能通過這標記進行追蹤？”趙烈急切問道。若能找到幕後黑手，才能真正永絕後患。
    雲初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標記太微弱，且充滿汙染，直接追蹤風險極大，很可能打草驚蛇，甚至被反向侵蝕。需要更穩妥的方法。”
    她將魂煞結晶小心封存好，放入一個特製的玉盒中，貼上封印符籙。隨後，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被破壞的陣法符文。
    “陣法雖破，但其構建思路、能量回路仍有跡可循。”雲初蹲下身，指尖凝聚坤元靈力，在地麵上緩緩勾勒，將那些破碎的符文殘跡盡可能地在空中模擬、還原。“穆長老曾言，萬法皆有源。這等邪惡陣法，其根基必然借鑒或扭曲了某些現世的陣法原理，尤其是空間陣法。”
    她結合自己跟隨穆星河學習的陣法知識，以及對定界石碎片上虛空道痕的感悟，仔細分析著這邪惡陣法的結構。漸漸地，一個扭曲、殘缺，卻隱約能看出幾分熟悉輪廓的陣圖在她腦海中浮現。
    “你們看，”雲初以靈力在空中勾勒出幾個關鍵的節點和能量流轉路徑，“這裏，模仿了‘小挪移陣’的空間錨定原理，但將其扭曲，用於接引異界邪力；這裏，則像是‘聚陰陣’的變種，用於匯聚此地陰煞之氣和生靈魂力……而最核心的這幾道符文……”
    她的手指停在那模擬陣圖最中央、最為扭曲複雜的幾個符文上，眼中閃過一絲銳芒：“這幾道符文，其筆畫走勢，與我所知的任何現存陣法體係都迥異，反而……與某種非常古老的、記載於殘缺典籍中的‘虛空獻祭道紋’有幾分相似！這是一種早已失傳、據說用於向虛空深處的未知存在換取力量的禁忌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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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空獻祭……”趙烈臉色無比凝重，“看來，我們麵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邪修團夥，很可能是一個信奉某個虛空邪神，或者與某個墮落古老存在勾結的組織！”
    線索似乎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駭人聽聞。
    “此事關係重大，必須立刻、詳細地上報宗門！”柳縈語氣堅決。
    雲初也表示同意。她將空中模擬的陣圖拓印到玉簡中，連同那半塊魂煞結晶，以及自己的分析，都仔細記錄保存。這些都是至關重要的證據。
    眾人不再停留，迅速沿原路返回。離開地穴，重見天日，所有人都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回到金沙鎮執事殿，趙烈和柳縈立刻通過宗門特殊渠道，將此次任務的詳細經過、發現的所有線索以及雲初的分析，以最高加密等級上報。李昊也灰溜溜地跟在一旁，再不敢有任何異議，此次經曆顯然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任務酬勞很快發放下來，因為涉及重大發現和潛在危機，酬勞遠超普通乙上任務，雲初分得了可觀貢獻點和靈石。
    她沒有在金沙鎮多待，與趙烈、柳縈簡單道別後，便帶著炎曦返回青嵐宗。李昊看著雲初離去的身影，眼神複雜，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他知道，自己與這位看似普通的師妹，已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回歸厚土峰洞府，雲初第一時間並未休息，而是將此次金沙鎮之行的所有收獲與感悟仔細梳理。
    那半塊魂煞結晶被她施加了多重封印，暫時存放起來。
    模擬出的邪惡陣圖拓印玉簡，則需要找機會與穆星河長老共同研究。
    而最大的收獲，在於實戰的檢驗和對那詭異邪陣的深入認知。她的修為在生死搏殺中更加凝練，對坤元造化經的運用，尤其是與炎曦的配合，達到了新的高度。更重要的是，她確認了那股隱藏在暗處的邪惡勢力，其手段之詭異、圖謀之大，遠超想象。
    “虛空獻祭……定界石……萬妖山脈深處的空間波動……”雲初將這些線索在腦海中串聯，一個模糊卻令人不安的推測逐漸形成。
    “難道，那萬妖山脈深處的遺跡，並非單純的承天殿遺留，也可能與這虛空邪神有關？或者……兩者之間，正在爭奪著什麽？”
    她感覺，自己仿佛正站在一個巨大旋渦的邊緣，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卷入無法想象的紛爭之中。
    但退縮從不是她的選擇。
    她撫摸著身旁炎曦愈發堅硬的鱗片，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坤元靈力和與大地緊密相連的地脈源種，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無論對手是誰，無論前方有何等艱險，唯有力量，才是永恒的真諦。”
    她需要更快地變強。築基後期，還遠遠不夠！
    將思緒沉澱，雲初再次沉浸到修煉之中。坤元造化經運轉，引動地脈之力；神識觀想太虛，錘煉神魂；丹爐之火不熄，精進丹道；陣旗揮灑，推演變化……
    而在她不曾察覺的時候，那枚被她貼身收藏的定界石碎片，在感受到魂煞結晶那同源卻充滿汙染的邪惡氣息後，其內部那絲被雲初坤元靈力溫養而略微活躍的虛空道則，似乎……發生了一絲極其微妙的排斥與進化的反應。
    一絲比頭發絲還要細微的、純淨的虛空之力，悄然融入了雲初的靈力循環，讓她對空間的感知，再次提升了微不可察的一絲。
    風暴正在醞釀，而雲初的成長，也從未停止。她如同蟄伏的潛龍，不斷積蓄著力量，等待著騰飛九天，直麵一切挑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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