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寂靜，被炎曦那聲威嚴長鳴和龍炎淨化黑霧的餘韻襯得格外突兀。
    李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著雲初肩頭那隻神駿非凡、鱗甲生輝的金色靈寵，再回想自己之前那句“雜毛鳥”、“送點心”的嘲諷，隻覺得臉上像是被狠狠抽了幾巴掌，火辣辣地疼。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挽回顏麵，卻發現任何語言在眼前這鐵一般的事實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最終隻能悻悻地閉上嘴，彎腰撿起掉落的折扇，眼神躲閃，不敢再與雲初對視。他身後的兩名護衛更是噤若寒蟬，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柳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雲初的目光充滿了驚歎與好奇，她走上前，由衷讚道：“師妹當真是深藏不露！這靈寵……莫非身具真龍血脈？方才那龍炎，至陽至剛，正是這等邪祟的克星！”
    一直冷峻的趙烈也收劍入鞘，對著雲初微微頷首，沙啞道：“多謝。”他雖話語簡潔，但這份認可，比李昊那些浮誇的言辭要重得多。
    雲初對柳縈和趙烈的善意回應以淡淡的點頭，並未多言。她輕輕撫摸著炎曦，小家夥似乎對剛才那口龍炎很是得意，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熔金般的豎瞳瞥了李昊一眼，帶著一絲靈動的傲嬌。
    “此地不宜久留。”趙烈打破短暫的沉默，目光掃過地上那些被吸幹的妖獸屍體，以及黑霧消散後殘留的淡淡邪惡氣息，“這黑霧比預想中更難纏，而且……似乎隻是某種更大存在的觸角。”
    雲初亦有同感。她的地脈源種對此地的汙穢氣息感應格外清晰，那是一種深入土壤、侵蝕靈脈的陰冷，絕非區區一團無根黑霧所能為。她嚐試運轉《坤元造化經》，一絲精純的坤元靈力滲入腳下大地，試圖感應地脈異常。
    “地下有東西。”雲初忽然開口，指向黑霧最初出現的那片空地中央，“地脈在此處有被強行扭曲、汙染的痕跡，源頭……更深處。”
    眾人聞言，神色一凜。李昊此刻也不敢再胡亂發表意見，隻是緊張地盯著那片空地。
    趙烈走到空地中央，蹲下身，手掌按在地麵，閉目感應片刻，猛地睜開眼：“不錯！地下有空洞，而且……有微弱的空間波動殘留！”他看向雲初，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她對地脈的感知如此敏銳。
    “空間波動？”柳縈皺眉，“難道這邪物還能遁地不成？”
    “或許不是遁地，而是……召喚，或者連接。”雲初結合自己對陣法的理解，以及定界石碎片帶來的空間感知，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黑霧，可能並非本土妖邪，而是通過某種方式，從其他地方滲透過來的。”
    這個猜測讓眾人心頭更加沉重。如果真是跨界或跨空間而來的邪物，那其背後的存在，恐怕遠超他們的應對能力。
    “無論如何，必須下去一探。”趙烈站起身，語氣堅決，“放任不管，金沙鎮乃至周邊區域都將永無寧日。”
    他看向雲初：“雲師妹，你感知敏銳，可能找到入口？”
    雲初點頭，地脈源種全力運轉，神識如同漣漪般擴散開去，仔細搜尋著地脈扭曲最劇烈、空間波動最異常的點。片刻後，她走到空地邊緣一株不起眼的、根係異常發達的枯樹旁。
    “在這裏。”她指著枯樹根部一個被藤蔓遮掩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地穴，“地脈從此處被強行撕裂，空間波動也最為清晰。”
    地穴深不見底，散發出濃鬱的陰寒與汙穢之氣，那令人不適的詭異低語似乎也從深處隱隱傳來。
    李昊看著那黑黢黢的地穴，咽了口唾沫，臉上露出懼色：“這……下麵情況不明，貿然下去太危險了吧？不如我們先回鎮上，從長計議……”
    “哼，膽小如鼠。”趙烈冷哼一聲，毫不留情麵，“你若怕了，自可留在上麵。”
    李昊被他嗆得臉色通紅，看了看神色平靜的雲初和目光堅定的柳縈，咬了咬牙：“誰……誰怕了！下去就下去！”
    雲初沒有理會他們的爭執，她先讓炎曦對著地穴口噴出一小股龍炎，金紅色的火焰湧入洞穴，將洞口附近殘留的汙穢氣息淨化一空，那隱約的低語也暫時消失了。
    “我走前麵，趙師兄斷後，柳師姐和李師兄居中策應。”雲初安排道。她擁有地脈遁行術，關鍵時刻可借土遁脫身，又有炎曦的龍炎克製邪祟，打頭陣最為合適。趙烈攻擊力強，斷後可防備後方突變。
    對此安排，眾人都無異議。李昊更是巴不得有人頂在前麵。
    雲初率先踏入地穴，坤元護身罡撐起，將陰寒氣息隔絕在外。炎曦蹲在她肩頭，雙眸金光流轉，警惕地注視著黑暗深處。趙烈、柳縈、李昊及其護衛依次跟上。
    地穴初極狹，向下傾斜，蜿蜒曲折。越往深處，那股陰寒汙穢的氣息越濃，石壁上開始出現一些黏滑的、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黑色苔蘚，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朽氣味。那詭異的低語再次響起，如同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耳邊爬行，試圖鑽入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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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守心神！”雲初低聲提醒，同時運轉《太虛煉神篇》，神識固守靈台，將那低語的影響降到最低。柳縈和趙烈也各施手段抵禦。李昊和他的護衛則顯得有些吃力，臉色發白，額頭見汗。
    前行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現在眾人麵前。
    溶洞廣闊，中央有一個渾濁不堪、不斷冒著黑色氣泡的水潭。水潭周圍，散落著數十具早已化為白骨的屍骸，有人類的，也有妖獸的，顯然都是被那黑霧吞噬了生機。而在水潭正上方，懸浮著一個約莫丈許直徑、由濃鬱黑氣構成的、不斷旋轉的旋渦！旋渦中心，隱約可見一絲極其細微、仿佛連接著未知虛空的裂隙！那令人心悸的邪惡氣息與空間波動，正是源自於此！
    “果然是空間通道！”趙烈臉色凝重。
    “不，不完全是。”雲初仔細觀察著那黑色旋渦，以及支撐著漩渦運轉的、刻畫在水潭周圍地麵上的一些扭曲符文，“這是一個不穩定的‘召喚陣’或者‘汙染節點’，它在不斷汲取此地地脈之力，並試圖打通一個臨時的、小型的空間通道，將那種黑霧邪祟滲透過來！看那些符文，充滿了墮落與混亂的氣息，絕非正道手段！”
    她話音未落，那黑色旋渦似乎感應到了生人的氣息，猛地加速旋轉！更多的、更加濃鬱的黑霧從中湧出，迅速凝聚成三團比之前林中更為龐大的黑霧怪物，發出尖銳的咆哮，朝著眾人撲來！與此同時，水潭周圍的那些黑色苔蘚也如同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細小的黑色觸手，纏向眾人的雙腳！
    “小心！”趙烈厲喝一聲，劍光再起，迎向一團黑霧。
    柳縈也全力施展水係法術，試圖凍結那些黑色觸手。
    李昊和他的護衛慌忙應對，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雲初眼神一冷，麵對撲來的最大一團黑霧，不退反進！
    “坤元大手印！”
    巨大的土黃色手掌憑空出現，帶著鎮壓一切的煌煌威勢，狠狠拍向那團黑霧！同時，她肩頭的炎曦再次發威，一道凝練的龍炎火柱後發先至，與坤元大手印相輔相成，轟擊在黑霧核心！
    轟隆！
    巨響在溶洞中回蕩！那團黑霧在龍炎與坤元之力的雙重打擊下，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嚎，瞬間潰散了大半！
    然而，那黑色旋渦依舊在源源不斷地輸出黑霧！
    “必須毀掉那個旋渦和陣法！”雲初清叱道，目光鎖定水潭周圍的扭曲符文。隻要破壞了陣法根基，這空間節點自然無法維持。
    她身形一動，施展地脈遁行術，瞬間出現在水潭邊緣，避開纏繞而來的黑色觸手，青鋼劍出鞘，坤元靈力灌注，就要斬向那些符文！
    就在此時，異變再生！
    那黑色旋渦中心，那道細微的裂隙猛地擴張了一絲！一隻完全由黑霧構成、卻凝實如同實體、燃燒著幽暗火焰的巨大利爪，猛地從裂隙中探出，帶著撕裂靈魂的恐怖威壓，直抓雲初後心！這一擊的威力，遠超之前的黑霧怪物，已然達到了假丹境界的層次！
    “師妹小心！”柳縈和趙烈同時驚呼，卻被另外兩團黑霧死死纏住，救援不及！
    李昊更是嚇得臉色慘白，幾乎要轉身逃跑。
    感受到身後那致命的危機，雲初瞳孔微縮，但並未慌亂。她心念急轉，體內坤元靈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地脈源種與腳下大地產生強烈共鳴！
    千鈞一發之際，她並未回身防禦，而是將全部力量灌注於青鋼劍，狠狠斬向地麵那些核心符文！同時，她對肩頭的炎曦發出了一個指令！
    “吼——！”
    炎曦發出一聲與它體型不符、卻蘊含著真正龍威的怒吼！它小小的身軀爆發出耀眼的金紅光芒，不再是噴吐龍炎，而是將自身本源龍力與雲初的坤元靈力瞬間結合，在雲初身後形成了一麵凝實無比、上麵有龍影遊動的暗金色盾牌——坤元龍靈壁！
    這是她們在長期磨合中，結合《坤元造化經》的防禦法門與炎曦的龍族天賦，自行領悟出的組合防禦神通！
    “鐺——！！！”
    幽暗利爪狠狠抓在暗金色盾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盾牌劇烈震顫，龍影黯淡，但卻硬生生擋住了這假丹境界的恐怖一擊！
    而雲初的劍，也已狠狠斬落！
    “哢嚓！哢嚓！”
    數道核心符文應聲而碎！
    支撐陣法的力量瞬間中斷！
    那黑色旋渦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嘯，旋轉速度驟減，開始劇烈波動、扭曲，那道裂隙也急速收縮！那隻探出的幽暗利爪仿佛失去了力量來源，變得虛幻，最終不甘地縮回了即將閉合的裂隙之中。
    隨著陣法被破，旋渦消散，溶洞內的黑霧如同無根之萍，在炎曦的龍炎和眾人的攻擊下，迅速被淨化、消滅。
    溶洞內恢複了死寂，隻剩下那個變得渾濁但不再冒泡的水潭，以及滿地的白骨。
    所有人都長長鬆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柳縈和趙烈看向雲初的目光，已經帶上了深深的敬佩與一絲敬畏。剛才那電光火火間的應對，那神奇的組合防禦神通，以及精準破壞陣法的果決，都彰顯出她遠超普通築基後期修士的實力與心性。
    李昊更是徹底沒了脾氣，看向雲初的眼神隻剩下後怕和複雜。
    雲初平息了一下體內翻騰的氣血，剛才硬接那一爪，雖然憑借坤元龍靈壁擋住，但也消耗巨大。她走到水潭邊，看著那些被破壞的符文殘餘，眉頭微蹙。
    “這陣法……風格很古老，也很邪惡，不像是近世的產物。”她沉吟道，“而且，能召喚出接近假丹境界的邪物，布陣者的實力和目的，都非同小可。”
    趙烈點頭：“此事必須立刻上報宗門。金沙鎮的危機雖暫時解除，但根源未明，恐怕……這隻是開始。”
    雲初也表示同意。她隱隱覺得，這詭異的召喚陣，與萬妖山脈深處的空間波動，與那定界石碎片，或許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
    清理完戰場，眾人帶著凝重的心情，離開了這處地下溶洞。陽光再次灑在身上，卻驅不散心頭那因接觸未知邪惡而帶來的陰霾。
    經此一役，雲初在幾人中的地位已然完全不同。而金沙鎮事件背後隱藏的更大陰謀，也如同陰影般，悄然籠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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