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被一股很大的力氣拖著向外走，他掙紮著喊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隻是需要錢，我父親病了！”
    男人沒理艾文的喊叫，隻是說：“需要錢？那你更該知道，有些東西碰了，代價你付不起。”
    周圍的景象再次扭曲，店鋪的牆壁變得模糊不清。
    艾文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已經站在了治安所冰冷的地麵上，刺眼的煤氣燈晃得他睜不開眼。
    審訊過程很短，讓艾文覺得很沒麵子。在證據和『時之眼』執法者的證詞麵前，他那套隻是為了錢的說辭根本沒人信。
    因為他偷的魔法材料很值錢，艾文被直接判罰去黑石監獄勞役六年。那監獄在城市邊緣，是用一個廢棄的礦坑改的。
    一進黑石監獄，就是一股汗臭和黴味。艾文被推進一間擠滿了人的牢房，裏麵的犯人都瘦得脫了相。他縮在角落，渾身冰冷。
    六年！父親等不了，神明的使命也等不了！
    幾天後，牢房裏來了個新人，是個和艾文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他雖然也穿著囚服，但眼神裏還有些沒熄滅的光，跟周圍那些麻木的囚犯完全不一樣。
    聊了幾句，艾文知道了他叫海勒，是個想當冒險家但運氣很差的菜鳥。
    “我就是太倒黴了！”海勒垂頭喪氣的對艾文說，“我就是在老貓頭鷹酒館吹牛，說我知道北邊寂靜山穀裏有個古代學者的遺跡，可能有點寶貝。結果不知道怎麽就被治安官盯上，說我散布謠言、擾亂秩序，就把我扔進來了。我連山穀入口都沒找到呢！”
    寂靜山穀？古代學者？艾文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但臉上什麽都沒表現出來。到了晚上，等別的犯人都睡熟了，艾文湊近海勒，很認真的低聲說：
    “海勒，你覺得這隻是倒黴嗎？這可能是一種指引。”
    海勒疑惑的看著他。
    艾文繼續低聲說，眼裏閃著一種奇怪的光：“你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位神？祂和其他神不一樣，會在人走錯路的時候，給普通人一些啟示。”
    “什麽神？”
    “『錯誤』之神。”艾文的聲音很小，“祂不帶來災禍，而是掌管著錯誤、悖論和意想不到的轉機。你遇到的這一切，吹牛、被抓，甚至被關到這裏遇見我，這一連串的錯誤，可能就是祂在指引你找到真正的寶藏。”
    海勒正覺得迷茫和挫敗，艾文的話讓他心裏動搖了。
    艾文沒有著急。他知道在這種地方，想讓別人信任自己很難。
    頭兩天，艾文隻是默默觀察海勒，把自己的食物和水分給他一些，在海勒被獄卒刁難的時候，也會不動聲色的幫一把。
    這些小小的善意，讓海勒對他放下了不少戒心。
    有一次清理完地下坑道，兩人都累得快站不住了，靠在潮濕的岩壁上喘氣。遠處傳來蒸汽泵的轟鳴聲。艾文覺得時機到了。
    艾文用閑聊的語氣開口，聲音很累，但又像是什麽都看透了：“海勒，你說...那些設計蒸汽機的大工程師，他們畫圖紙的時候，能保證每個齒輪、每根連杆都完美，永遠不出錯嗎？”
    海勒喘著氣說：“怎麽可能...總有公差，總會磨損，出故障是常事。”
    “是啊，”艾文看著頭頂搖晃的煤氣燈，光線在煤灰裏晃來晃去，“機器會出錯，人會犯錯，連這個世界...”他壓低聲音，“好像也不是總按規矩來。你看，你想去冒險，結果進了監獄。你覺得，這隻是倒黴嗎？還是說...這個錯誤本身，可能是一個新的開始？”
    海勒愣住了，他從來沒這麽想過自己的遭遇。艾文的話讓他開始用新的方式看待這件事。
    幾天後，在一次短暫的放風時間，他們擠在一個狹窄的院子裏，隻能看見頭頂一條灰蒙蒙的天。偶爾有飛艇拖著長長的白煙飛過。
    艾文指著飛艇，對海勒說：“你看，人靠著蒸汽和機器飛上了天。但你想過沒，第一個想用氣囊和鍋爐飛起來的人，在別人眼裏，是不是個瘋子？”
    海勒點了點頭。
    艾文的聲音有些激動：“我認為，推動那個瘋子的不全是道理。這世上有個古老的存在，祂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秩序，反而喜歡那些錯誤的、脫軌的、不合邏輯的瞬間。祂在秩序的縫隙裏點燃新想法，在必然的命運裏加入偶然。祂就是『錯誤』之神，是悖論的化身，是一切意外轉機的源頭。”
    他說這位神隻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重構。一次機器故障可能會帶來更好的設計，一次走錯路可能會發現新大陸，一次失敗的行動可能為未來的成功埋下種子。這些都是錯誤之神的安排。
    海勒聽得很投入，他這輩子一直都不順利，到處都是錯誤。艾文的說法，給他所有的挫折提供了一個充滿希望的解釋。
    看到海勒渴望的眼神，艾文知道是時候教他點實際的了。
    他選了一天勞作後大家特別累的時候，別的犯人都睡死了，他讓海勒跟自己一起，麵朝著鐵窗縫裏透進來的一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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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嚴肅的，一字一句的教海勒念那三句尊名：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蠹蟲，”
    “您是秩序與混沌的錯誤嵌合，”
    “是規則之外的悖論化身。”
    艾文告訴海勒，以後遇到過不去的坎，或者不公平的事，就默念這幾句話。這是在向神祈禱，求祂在你的命運裏安排一個對你有利的錯誤。
    海勒跟著念，雖然不熟練，但很認真。在這黑漆漆的牢房裏，這個簡單的儀式讓他感覺到一種新的力量，也讓他有了歸屬感。他不再覺得自己隻是個倒黴蛋，而是被一個神秘的神選中的人。
    看到海勒眼中充滿相信的眼神，艾文知道時機成熟了，他嚴肅的對海勒說：
    “作為『錯誤』之神的仆人，我可以給你指引方向。把你聽到的關於那個古老學者遺跡的所有事都告訴我，一點都不要漏。神會從裏麵找出真正的路。”
    海勒被艾文的話完全說動了，他眼裏的不甘和迷茫都不見了，冒著一股興奮的光。他不再是那個抱怨自己倒黴的家夥，覺得自己馬上要去做一件大事。他緊緊抓住艾文的胳膊，指甲都快掐進肉裏，生怕這個機會跑了。
    “兄弟！艾文兄弟！”海勒的聲音激動得發抖，但又壓得很低，好像在分享天大的秘密，“你說得對！這一切都不是偶然，我現在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氣，準備把知道的秘密全都說出來：
    “寂靜山穀...它不在一般的荒野。要沿著舊鐵道往北走，穿過廢棄的第七號礦場，看到三根又大又鏽的排煙囪直直的指著天。山穀入口就在煙囪後麵，被塌方的石頭擋住了一半，一般人找不到！”
    艾文憋著氣，努力記住每個字，同時臉上還是一副很嚴肅的表情，好像在聽神的指示。
    “但這還不是關鍵！”海勒湊得更近，唾沫星子都快噴到艾文臉上了，“那個老家夥，就是在活塞與啤酒杯酒館裏那個喝醉了、一身火藥和機油味的老探險家，他跟我說過一個特別好認的標記！”
    海勒鬆開艾文，用髒兮兮的手指在滿是灰塵的地上笨拙的畫起來：
    “他說，進了山穀別往深處走，要沿著左邊峭壁下麵那條幹了的河床往上走。大概走...走差不多半天，你會看到一麵大岩壁，上麵全是裂縫。其中一條縫裏，長著一棵死了的樹，樣子很邪門！”
    他努力畫出扭曲的樹枝：“那樹不知道死了多少年，樹幹擰巴在一起，但嚇人的是它的樹根！樹根從岩縫裏伸出來，纏在一起，那形狀...那形狀就是一隻從石頭裏伸出來的骷髏手！五根指頭張開，指甲又長又尖，像是要抓住什麽東西！”
    海勒抬起頭，眼睛發亮的看著艾文：“老家夥說，他當年也是碰巧才發現的。在那隻骷髏手的‘手腕’位置，樹根纏繞的地方，其實是個被蓋住的洞口！上麵有些枯樹枝和碎石頭，撥開就能鑽進去！他說那裏麵...那裏麵就是那個古老學者最後待的地方，感覺特別古怪！”
    艾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然後嚴肅的說：“神已經給了啟示。等你出去那天，就是你真正冒險的開始。記住，所有的錯誤都是考驗，最後一定會有回報。”
    海勒把錯誤之神那幾句拗口的尊名天天在心裏念叨，求神保佑。
    艾文靠著冰冷的牆壁，心裏很不平靜。他不但給錯誤之神發展了一個信徒，更重要的是，他拿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情報——那個古老學者遺體可能的位置。
    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把這個消息送出去，還有...怎麽熬過這六年的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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