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利卡羅的碼頭區，空氣裏混雜著鹹腥的海風味、爛木頭味，還有一股說不出的酸味。
    伊恩穿著一件寬大的深色外套，把自己裝扮成一個來幹雜活的底層職員。
    跟在他身後的米迦爾，用厚圍巾把腦袋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充滿戒備的金色豎瞳。他那條尾巴在衣服下動個不停，很不老實。
    “我發誓，這裏的空氣有毒。”米迦爾的聲音隔著圍巾悶悶的傳來，帶著鼻音，“我感覺我的鱗片都要卷邊了，這絕對算工傷。”
    伊恩頭也不回，伸手按住米迦爾亂動的爪子，低聲說：“安靜點。幻龍牌精油管夠，回去讓你泡個澡，現在專心。”
    他的目光掃過眼前雜亂的碼頭，仔細尋找著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根據赫克托給的情報，他們很輕鬆就找到了目標——快要退休的老水手傑克。
    但眼前的景象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老傑克一點病容都沒有，精神頭十足。
    他正坐在酒館外的木桶上，被一群年輕水手圍著，古銅色的臉紅光滿麵。他聲音洪亮，正手舞足蹈的講著出海的經曆，引得眾人一陣陣叫好。
    米迦爾立刻拽了拽伊恩的衣角，尾巴在衣服下得意的搖著：
    “看，我就說吧，根本沒事。這老頭高興得能打死一頭海怪。肯定是給你情報的人搞錯了。收隊，我的龍蝦還等著我呢。”
    伊恩皺了皺眉，也開始懷疑情報有誤。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老傑克，那笑容很燦爛，但總覺得......有些空洞，缺少點真實感。
    “別急。”伊恩低聲說著，同時調整表情，掛上一個無害的微笑走上前去。
    “請問是傑克先生嗎？我們是市政廳社會福利科的，來做退休前的例行回訪。”他的語氣平淡，聽起來公事公辦。
    老傑克聞聲轉頭，熱情的有些奇怪：
    “噢，市政廳的先生。歡迎歡迎，快請坐。”
    他招呼兩人在旁邊的木箱上坐下，“我？我好得很，從來沒這麽好過。感覺還能再出十年海。”
    “看到您精神這麽好，我們也很高興。”
    伊恩保持著微笑，順著他的話問，“不過，檔案記錄說您前陣子暈倒過一次？市政廳很關心您這樣的老海員的身體。”
    “暈倒？啊，你說那個啊。”
    老傑克大手一揮，差點打翻旁邊的酒杯，他臉上閃過一絲短暫的迷茫，像是在努力回想什麽，但下一秒就被一種亢奮的快樂蓋了過去。
    “因禍得福，真是海神顯靈。我醒來後，就把這輩子最煩心的一件事給忘了。哈哈哈，現在渾身輕鬆，人也輕快多了。”
    一直在旁邊聽的米迦爾忍不住湊上來問：“最煩心的事？是什麽事啊？我能想到的就是半夜查案......”
    “閉嘴。”伊恩立刻打斷了他。
    老傑克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也跟著空洞了一瞬。
    他用力眨了眨眼，隨即用更大的笑聲掩飾過去：
    “什麽事？哈哈，誰記得呢。反正就是想不起來的煩心事。忘了正好，現在才是我，無憂無慮。”
    伊恩和米迦爾對視一眼。米迦爾挑了挑眉，像是在說：看吧，奇跡。
    伊恩則微微眯起眼，心裏想著：哪有這種連自己丟了什麽都不關心，隻顧著傻樂的奇跡？這更像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伊恩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對老傑克說：“這確實很......特別。恭喜您，傑克先生。我們還需要走訪幾位鄰居來完善報告。”
    他客氣的告辭，拉著還想追問細節的米迦爾離開了酒館。
    剛走開幾步，米迦爾就趕緊扯下圍巾，大口喘氣：“憋死我了，你剛才幹嘛拉我？再多問幾句，說不定就知道海神長什麽樣了。”
    伊恩沒好氣的彈了他額頭一下：“動動你的龍腦子。一個人忘了最煩心的事，卻一點都不好奇，這正常嗎？這像是記憶被精準切除了一塊。”
    伊恩的語氣沉了下來，“赫克托沒說錯，這事不簡單。你的龍蝦看來得再等等了。”
    米迦爾揉著額頭，看著老傑克那依舊快活的背影，臉上的玩笑神情慢慢消失，金色的豎瞳裏透出一絲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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