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用濕布輕輕的擦著父親額頭的傷口，那裏已經結成了暗紅色的血塊。
    父親靠在床鋪上，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主要是因為心裏害怕。
    “他們......他們還會再來的，艾文。”
    父親的聲音發著抖，手緊緊抓住艾文的胳膊，“那些放債的人......他們不會放過我們......都怪我，都怪我......”
    “爸爸，別這麽說。”
    艾文反握住父親冰涼的手，語氣很堅定，“錢的事，我會想辦法。您安心休息，把傷養好。”
    “想辦法？你能有什麽辦法。”
    父親的話引發了一陣咳嗽，“他們......他們說要你的命啊。你不能再待在這裏了，走吧，艾文，趁現在離開蘭利卡羅，永遠別再回來。”
    艾文沒有反駁，隻是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拿出了那尊扭曲的錯誤神像，放在父親眼前。
    “爸爸，你看。我們還有希望。”
    艾文的眼睛裏閃著一種父親從沒見過的光，“有一個......不一樣的存在，回應了我的祈禱。祂給了我指引，也給了我力量。隻要我按照祂的指引去做，我們就能挺過去。”
    父親看著那尊奇形怪狀的神像，眼中充滿了困惑和擔憂：
    “這......這是什麽邪神？艾文，你可不能亂來。那些神明都不是我們該碰的。”
    “不，爸爸，祂不一樣。”
    艾文的語氣很肯定，“祂是錯誤，是悖論。正因為大家走的路把我們逼到了死路，我們才需要一條錯誤的路。相信我一次。”
    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父親沉默了，心裏的擔憂一點沒少。
    艾文將神像收好，站起身，利落的收拾起一個小小的包裹，把幾樣材料仔細包好。
    “你要去哪裏？”
    父親急切的問。
    “去一個地方，拿回能改變我們命運的東西。”
    艾文沒有回頭，聲音很穩，“有了它，我就能有真正的力量，再沒有人能欺負我們。爸爸，等我回來。”
    “艾文，外麵太危險了，你別做傻事。”
    “待在這裏，等著那些人上門，才是真傻。”
    艾文轉過身，臉上是一種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堅毅，“我必須去。這是唯一的辦法。”
    艾文不容分說的將最後一點吃的和水放在父親手邊，深深看了父親一眼，推開門，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樓梯口。
    父親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心裏充滿了擔心。
    路比想象的更難走。
    廢棄礦場下著暴雨，艾文渾身濕透的跪在泥地裏，懷裏的神像突然發燙。
    艾文心裏一動，朝左邊滾開，他剛才站的地方，岩壁竟然合上了。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自從進了山穀，這裏的一切都在攔著他。
    扭曲的樹影朝著他抓來，石頭上好像出現了嘲笑的臉——遺跡的認知汙染已經開始讓他腦子不清醒。
    當艾文看到岩壁上那個長得像骷髏手的樹根時，他已經分不清這是真的還是幻覺。
    艾文咬破舌尖，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鑽進了樹根後麵的洞裏。
    石窟裏的骸骨突然抬頭，空洞的眼眶盯著他。
    艾文知道這是幻覺，但那股腐爛的臭味又那麽真實。
    “我需要您的智慧。”
    艾文對骸骨說，聲音在洞裏傳來好幾層回音。
    石板開始轉動，綠色的光芒困住了他。
    艾文同時看見了三個自己：一個正拿著刀子剖開骸骨，另一個被骸骨死死掐住脖子，最後一個身體正在慢慢變成一具新的白骨。
    記憶開始變得混亂，父親的臉和收債人的臉重疊在一起，海勒的囑咐也變成了惡毒的詛咒。
    關鍵時刻，懷裏的錯誤神像傳來清楚的低語：
    “喂喂喂，我覺得啊~認知就是個籠子。想出來，就得自己定規矩，而不是被關著。”
    艾文心裏一動。
    艾文不再去分真假，而是直接動手改變這裏的規矩。
    當幻覺裏的“骸骨”伸出爪子抓向他時，艾文凝視著那隻手，集中全部精神下令：
    “錯誤：你是指引者。”
    洞穴劇烈震動。
    那隻抓來的骨手停在空中，然後慢慢垂下，指向了石窟角落一塊不起眼的石板。
    一個本來要傷害他的東西，被重新定義成了幫助他的東西。
    這裏的一切開始變得混亂。
    當幻覺裏的“父親”哭著罵他時，艾文再次下令：
    “錯誤：這份悲傷是驕傲。”
    父親的哭聲停了，扭曲的臉上竟然真的擠出了一絲屬於驕傲的、不協調的微笑。
    又一個相反的定義被植入了。
    艾文不斷找出這個幻覺裏的“事實”，然後用“錯誤”給它重新下定義，植入一個和原來意思完全相反的指令。
    這不是簡單的改變，而是直接修改了構成這個“現實”的底層代碼。
    石板的光芒瘋狂閃爍，頻率混亂，就像電腦程序出了問題一樣，快要崩潰了。
    最後，所有的光都滅了，石板掉在地上，再也沒有奇怪的動靜。
    艾文累得不行的單膝跪在地上，看到那具真正沒動過的骸骨指間，夾著一塊塔羅牌的碎片——【愚者】。
    這位古代的先行者，可能也用過差不多的辦法通過了考驗。
    艾文取走碎片和腦垂體粉末，開始調配神血。
    當暗藍色的液體在碗裏旋轉時，他舉起碗，大聲說：
    “偉大的謬誤之主，請見證！我飲下的是無限的可能！”
    神血喝進喉嚨，大量的信息湧入他的腦海。
    但這一次，艾文感覺自己能冷靜的觀察這些信息了，不再被它們衝得暈頭轉向。
    艾文看到了“知識”是怎麽構成的，看到了“認知”是怎麽被編出來的。
    他明白了，所謂的“真實”，隻不過是還沒被修改的“錯誤”罷了。
    當艾文睜開眼，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但他看世界的眼光，已經完全變了。
    遙遠的斯圖亞特宅邸，米迦爾正把果醬抹在伊恩的魔法筆記上。
    米迦爾突然停下動作，金色的豎瞳望向遠方。
    “來了來了！”
    米迦爾丟掉勺子，尾巴歡快的拍打著地板，“我的行走書庫加載完畢！以後查資料不用看伊恩的臭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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