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裏，煤油燈把艾文·斯派克的身影拉得很長，扭曲的印在牆上。
    艾文正對著一頁微分方程皺眉，筆尖在廉價的稿紙上沙沙作響。
    父親去世後，他就住在這間蘭利卡羅東區又小又冷的頂層閣樓裏。
    索菲亞留下的知識，還有懷裏那尊越來越冷的『錯誤』神像，讓這個地方充滿了危險和誘惑。
    突然，一陣心悸打斷了艾文的計算。
    他覺得後背發涼，好像有人正隔著牆壁盯著他。
    這感覺不像巡夜人的腳步，也不是老鼠的聲音，就像這屋子裏突然多了個不該有的東西。
    艾文猛的抬頭，警惕的環顧四周，目光最後停在了床上。
    他那還算幹淨的枕頭邊，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封銀色的信。
    它就那麽靜靜的躺在那兒，好像憑空出現的一樣。
    信封是銀灰色的，摸上去又冷又滑，還帶著點韌性。
    上麵沒有火漆，也沒有署名和地址，在煤油燈下泛著水銀一樣的光。
    艾文屏住了呼吸。
    他記得很清楚，幾分鍾前他起來喝水的時候，床上什麽都沒有。
    一股涼氣從他背後竄上來，讓他頭皮發麻。
    他放下筆，動作僵硬的走了過去。
    拿起信封，入手輕得不像話。
    指尖傳來一點刺痛，像是有微弱的電流。
    艾文深吸一口氣，小心的拆開信封。
    裏麵是一張銀色的卡片，材質和信封一樣。
    上麵的字不是用墨水寫的，像是用更深的銀色刻出來的，筆畫精準得不像人能寫出來的：
    “致探路者： 你的燭火雖然微弱，但也照亮了一些東西。有觀察者，在知識的暗麵，注意到了這束光。 如果你不滿足於隻在窗外看著，想親手觸摸真實的脈絡，請在明天天黑時，到第十一街區黑橡木街17號，那扇被常春藤蓋住的鐵門。 敲門三聲，兩長一短。 ——等待者”
    信上沒有落款，也沒有日期，隻有那個讓他心髒一緊的代號——探路者。
    這封信可能是一個機會，也可能是一個陷阱。
    他想知道真相，但又怕有危險，手指都開始發抖了。
    一整天，艾文都心不在焉。
    在圖書館整理書架時差點把書碰倒，吃飯也沒什麽味道。
    他總是忍不住往窗外看，好像那封銀色的信隨時會再出現。
    最後，想查清父親的死因，想完成索菲亞沒做完的事，這種念頭壓倒了小心。
    艾文決定去看看。
    天黑了。
    第十一街區也被叫作河畔區和學者區，這裏沒有東區的吵鬧和工廠的煤煙，還能聽到學者們辯論的聲音。
    石樓在月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艾文按照信上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那扇黑色的鐵門。
    門上爬滿了常春藤，看起來很久沒人動過了，一點也不起眼。
    他吸了口又濕又冷的空氣，抬起手，按照約定的節奏——咚、咚......
    咚——敲了敲鐵門。
    門裏傳來輕微的機括聲，厚重的鐵門安靜的向內滑開一條縫，剛好夠一個人側身進去。
    門後不是房間，而是一條向下的陡峭石階，牆上的苔蘚發出幽藍的微光。
    空氣裏有舊書味、幹草藥味，還有一股像打雷後那種清新的味道。
    艾文定了定神，走了進去。
    他身後的石門悄悄的關上了，外麵的聲音一點也聽不見了。
    石階的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圓形地下大廳。
    頭頂不是石頭，而是一片緩緩旋轉的模擬星空，灑下清冷的光。
    大廳四周是頂到天花板的書架，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有些書還在發光。
    大廳中央站著一個老頭。
    他頭發胡子都白了，梳得很整齊，穿著樸素的深灰色學者長袍。
    他人很瘦，但站得很穩。
    他手裏拄著一根木頭手杖，杖頭上鑲著一顆不發光的黑色石頭。
    最特別的是他的眼睛，不像一般老人那樣渾濁，反而很清澈，很深邃，好像能看穿一切。
    老者看著有些緊張的艾文，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歡迎你，探路者。”
    他的聲音低沉又舒緩，讓人安心，但又帶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力量，“不用對邀請的方式感到驚訝，對我們真正關注的求知者，我們總有辦法把請柬送到。”
    他微微抬手，示意艾文不用緊張，目光落在他還捏在手裏的銀色卡片上。
    “你能站在這裏，說明了你的潛力和勇氣。你那篇關於‘熱力學與概率’的論文，雖然藏起了最關鍵的部分，但它的想法已經在死氣沉沉的學界引起了注意。”
    福斯特的語氣很平淡，像在說一件簡單的事實，“但我要告訴你，孩子，你看見的可能隻是很小的一部分。真正的知識，藏在更深、更黑的地方。”
    他向前走了一步，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艾文。
    “告訴我，艾文·斯派克，當你意識到你接觸到的東西，可能會帶來你無法預料的危險時，你還選擇繼續走下去嗎？你追求知識，到底是為了什麽？”
    艾文看著這個叫福斯特的老人，能感覺到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氣息，和普通學者完全不同。
    他有一種直覺，眼前這個人，也許能給他指明方向。
    艾文深吸一口氣，迎上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準備回答。
    “我相信知識改變命運......”
    他知道，從今晚踏進這扇門開始，一切都將變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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