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難道我們隻能等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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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裏的空氣,彌漫著一股塵埃、煤氣和金屬扭曲後的混合氣味。
    那盞沉重的黃銅吊燈,已經變成了一堆躺在巨大坑洞裏的廢銅爛鐵,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驚魂的一刻。
    伊恩背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後背撞傷處的劇痛。
    但他感覺不到,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一種冰冷的、如墜深淵的無力感中。
    他環顧四周,這間他從小長大的書房,此刻變得陌生而危險。
    牆壁上那些密密麻麻、如同彈孔般的玻璃碎片,書架上被劃破的書籍,地板上那個猙獰的大坑……所有的一切,都在嘲笑著他引以為傲的理性和邏輯。
    意外?
    巧合?
    不。
    當吊燈鎖鏈在他眼前瞬間鏽毀成粉末時,他就知道,這不是任何他所知的物理或魔法能夠解釋的現象。
    這是一種更高層麵的、對“規則”本身的惡意操縱。
    萊特。
    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浮現,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瘋狂藝術家般的偏執氣息。
    伊恩明白了。
    萊特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和他進行一場勢均力敵的魔法對決。
    他要用這種方式,用伊恩最信奉的“邏輯”和“秩序”,來將他的世界一點點瓦解。
    他要讓伊恩在一次次無法解釋、無法防禦的“意外”中,活在永無止境的恐懼裏,直到精神徹底崩潰。
    這種折磨,比直接的死亡更殘忍。
    “伊恩……你還好吧?”
    米迦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一絲虛弱和哭腔。
    他背上的傷口雖然在治療藥劑的作用下不再流血,但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依然讓他疼得渾身發抖。
    可他此刻更擔心的,是伊恩的狀態。
    他從沒見過伊恩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徹底剝奪了掌控權的、茫然的絕望。
    伊恩沒有回答,他隻是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地板上那個大坑的邊緣,感受著木頭纖維斷裂的粗糙感。
    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就在這兒。”
    伊恩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他一直都在。像個躲在暗處的觀眾,欣賞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誰?”
    米迦爾撐起身體,慢慢挪到伊恩身邊,用自己的身體靠著他,試圖給他一點溫度。
    “萊特。”
    伊恩吐出這個名字,“那個『時之眼』途徑的瘋子。他沒有離開,他隻是換了一種狩獵的方式。”
    他轉過頭,看著米迦爾因疼痛而蒼白的臉,藍色的眼眸裏滿是疲憊和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
    “他的能力,米迦爾……不是直接的攻擊。他能控製『時空』性質,能加速事物的‘衰敗’,能放大那些發生概率微乎其微的‘意外’。試管的炸裂,罐頭的發黴,吊燈的墜落……全是他幹的。他把我們的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由無數個小陷阱組成的牢籠。”
    米迦爾似懂非懂。
    他們正被一個看不見的敵人,用看不見的方式,一點點地推向死亡。
    “那……那我們怎麽辦?”
    米迦爾的尾巴不安地盤繞起來,“我去把他找出來!然後……然後一把火燒死他!”
    “沒用的。”
    伊恩無力地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笑,“我們甚至不知道他藏在哪。就算找到了,一個序列六以上的『時之眼』……我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夠他一根手指碾的。任何正麵的反抗,都是自殺。”
    米迦爾沉默了。
    他那引以為傲的『錯誤』能力,在敵人這種近乎“規則”層麵的攻擊下,顯得如此幼稚和可笑。
    那個夜晚,兩人誰都沒有睡。
    伊恩處理完書房的狼藉,便將自己鎖在煉金室裏,試圖從那些損壞的物品殘骸中,分析出萊特能力的更多細節。
    米迦爾則像個忠誠的護衛,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口,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豎起耳朵,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閃爍著警惕的光。
    這座曾經給予他們庇護的古老宅邸,此刻在他們眼中,變成了一頭隨時可能擇人而噬的鋼鐵巨獸。
    天花板上的每一條裂紋,地板下的每一根管道,都可能是萊特的下一個武器。
    安全感,這個曾經最廉價的東西,如今已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第二天清晨,灰色的光透過窗戶照進餐廳。
    餐桌上擺著簡單的早餐,兩杯牛奶和幾片烤得有些焦的麵包。
    氣氛壓抑得可怕。
    伊恩一夜沒睡,眼下帶著濃重的黑眼圈,他喝牛奶的動作都帶著一種刻意的緩慢和警惕,仿佛在確認杯子會不會突然碎裂。
    米迦爾則完全沒有食欲,隻是把一塊麵包在盤子裏戳來戳去,神情恍惚。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敲擊聲,從客廳的方向傳來。
    “篤。篤。篤。”
    那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了兩人緊繃的神經上。
    伊恩和米迦爾同時停下動作,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極度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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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門鈴,也不是敲門聲。
    那聲音,來自窗戶。
    伊恩放下杯子,小心翼翼地朝著客廳走去。
    米迦爾則悄無聲息地飄在他身後,爪子裏已經凝聚起了微弱的、混亂的靈性光芒。
    他們來到客廳,聲音的來源很清晰——那扇正對著花園的巨大落地窗。
    一隻漆黑的渡鴉,正安靜地站在窗外的欄杆上,用它那黑曜石般的喙,有節奏地敲擊著玻璃。
    它的眼睛是純黑色的,沒有一絲光澤,像兩個黑洞,正漠然地注視著屋內的兩人。
    斯圖亞特老宅的花園從來沒有渡鴉。
    伊恩的心沉了下去。
    他沒有立刻開窗,而是示意米迦爾戒備,自己則走上前,隔著玻璃,冷冷地注視著那隻不祥的鳥。
    渡鴉似乎並不在意,它停止了敲擊,歪了歪頭。
    然後,在伊恩的注視下,它張開嘴,一顆小小的、被蠟封住的黑色蠟丸,從它的喙中滑落,掉在了窗外的石台上。
    做完這一切,渡鴉沒有片刻停留,展開翅膀,無聲地飛入清晨的薄霧中,消失不見。
    伊恩沒有立刻去撿那個蠟丸。
    他用魔力仔細感知了一下,確認上麵沒有任何直接的詛咒或陷阱後,才緩緩推開窗戶,用一張手帕將那個蠟丸撿了回來。
    蠟丸入手冰涼,質地堅硬。
    伊恩用小刀切開蠟封,裏麵是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質地普通的信紙。
    “我來看看,那個混蛋又想搞什麽花樣。”
    米迦爾湊了過來,他以為這又是什麽新的惡作劇。
    伊恩展開信紙。
    紙上,隻有一行字。
    一行用最普通的墨水,以一種優雅而冰冷的花體字寫下的話。
    “交出米迦爾,否則伊恩會有性命危險。”
    當看清這行字的瞬間,米迦爾臉上的好奇和警惕,瞬間凝固了。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從他的尾巴根一路竄上天靈蓋,讓他渾身僵硬。
    那不是威脅,而是一份判決書。
    一份用伊恩的生命,來逼迫他就範的、不容置疑的判決。
    他想要的不是殺了自己,而是要伊恩死。
    這個認知,比任何針對他自身的攻擊,都讓他感到恐懼和憤怒。
    “……混蛋。”
    米迦爾的喉嚨裏擠出兩個字,他那金色的豎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縮成了一條危險的細線。
    周身的空氣,開始因為他失控的靈性而微微扭曲。
    威脅,已經從模糊的惡意,變成了懸在伊恩頭頂的、一把隨時會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想要我。”
    米迦爾的聲音很低,他撿起那張信紙,死死地攥在爪子裏,“伊恩,我去找他。隻要我去了,你就安全了。”
    “你瘋了嗎!”
    伊恩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情緒第一次失控,對著他低吼道,“你去了,隻會讓事情更糟糕!”
    “那我們怎麽辦?”
    米迦爾的眼眶紅了,“我們就在這裏等死嗎?等著他下一次讓天花板掉下來,或者讓整個房子爆炸?”
    伊恩沒有回答。
    他鬆開米迦爾,轉身看著這棟熟悉的宅邸。
    牆上掛著斯圖亞特家族曆代先祖的畫像,他們莊嚴的目光仿佛在注視著他。
    壁爐上方的家族紋章,在清晨的光線下依舊閃著微光。
    這裏,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
    這裏,承載了他所有的記憶,是他身為貴族的最後尊嚴。
    這裏,曾是他最安全的庇護所。
    但現在,這一切都變成了催命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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