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群眾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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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臉和他同伴那兩條滑稽的短褲,成了第十六街區那幾天最熱門的話題。
這個笑話像長了翅膀,飛速傳遍了每一間煙霧繚繞的酒館,每一個漏風的棚屋,甚至傳到了隔壁第十七街區那些同樣在泥濘中掙紮的人們的耳朵裏。
起初,人們隻是把這當成一個樂子。
“聽說了嗎?鼠王幫的在街上被人扒了褲子!”
“真的假的?誰這麽大膽子?”
“還能有誰,就是那兩個在街角演戲的小醜!”
當人們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個場麵,模仿著“縫針”提著褲子落荒而逃的狼狽樣時,酒館裏總會爆發出雷鳴般的、混雜著麥酒酸味和幸災樂禍的狂笑。
對這些被生活和幫派壓得喘不過氣的人來說,這比任何一場滑稽劇都更讓他們感到痛快。
而這場風波的兩個主角,伊恩和米迦爾,他們的生活也因此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第二天下午,當他們再次畫上油彩,來到那個熟悉的街角時,發現圍觀的人群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黑壓壓的一片,幾乎堵住了整條巷子。
人們的眼神也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看熱鬧式的獵奇和麻木,裏麵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有好奇,有欽佩,甚至還有一絲……期待。
他們的表演還沒開始,人群中已經響起了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就是他們!”
“嘿,紅鼻子的小子,聽說你昨天讓褲腰帶自己斷了?幹得漂亮!”
一個膽子大的年輕工人吹了聲口哨,引來一片善意的哄笑。
米迦爾的尾巴尖得意地翹了起來,他挺起胸膛,臉上誇張的油彩笑容下,是一張藏不住的、洋洋得意的臉。
他喜歡這種感覺。
伊恩依舊麵無表情,他隻是平靜地將那頂破舊的禮帽放在地上,然後對著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像是在宣告另一場關於倒黴和饑餓的戲劇,即將上演。
這場表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成功。
當米迦爾再次上演那個“偷麵包”的經典劇目時,他感覺自己和觀眾之間建立了一種奇妙的默契。
當他假裝被伊恩手裏的麵包香氣饞得直流口水時,觀眾們笑得格外大聲,仿佛在說:
“對!就是這樣!我們也是這麽饞的!”
當他一次次用滑稽的方式偷竊失敗,最後狼狽地摔倒在泥水裏時,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那笑聲裏,多了一種“我們都懂”的共鳴。
表演結束時,那頂破舊的禮帽裏,堆滿了硬幣,比他們過去任何一天的收入都要多。
伊恩彎腰去收錢時,一個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的老婦人,擠開人群,快步走到他麵前。
她什麽也沒說,隻是將一個用粗布包裹著的、還溫熱的東西,飛快地塞進了伊恩的懷裏,然後轉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仿佛怕被人看見。
伊恩愣了一下,他打開布包,一股混合著麥香和熱氣的味道撲麵而來。
那是一整條剛出爐的、雖然有些粗糙但分量十足的黑麵包。
伊恩捏著那條還帶著體溫的麵包,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已經不是施舍了。
這是一種……饋贈。
“伊恩!快看!”
米迦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一絲興奮。
一個看起來像鐵匠鋪學徒的壯碩青年,正把一小節用油紙包著的、黑乎乎的臘腸,塞進了他們的禮帽裏,然後對著米迦爾擠了擠眼睛,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句:
“幹得好。”
那天晚上,他們第一次沒有去買那烤得焦黑的土豆。
雜物間裏,昏暗的油燈下,伊恩用小刀,將那條黑麵包切成厚片,又將那節臘腸切成薄片。
米迦爾的眼睛一直盯著那些食物,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這頓晚餐,是他們逃離斯圖亞特老宅以來,吃過的最豐盛的一餐。
麵包雖然粗糙,但帶著麥子的香甜。
臘腸又鹹又硬,但那濃鬱的煙熏味和油脂的香氣,卻是他們許久沒有嚐過的奢侈味道。
米迦爾吃得狼吞虎咽,而伊恩,則吃得很慢。
他咀嚼著口中的食物,心裏卻在咀嚼著另一件更複雜的東西。
饋贈,意味著認可。
認可,則意味著聯係。
他們不再是兩個與這片土地無關的、單純靠賣藝求生的流浪者。
他們的“表演”,那場充滿喜劇效果的“反抗”,讓他們和這裏的民眾,產生了某種無形的、脆弱的、卻又真實存在的連接。
他們成了這些被壓迫者心中,一個模糊的、無名的英雄符號。
而這份“饋贈”,並不總是以食物的形式出現。
幾天後的一次表演結束後,當人群漸漸散去時,一個穿著管道維修工製服的中年男人,在路過伊恩身邊時,腳步頓了頓。
他沒有看伊恩,隻是目視前方,壓低了聲音,用一種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語速飛快地說:
“‘縫針’那夥人,最近總在‘鏽蝕酒館’的後巷喝酒。他們老大‘鐵爪’,好像對你們很不滿。你們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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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便加快腳步,混入了人流,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伊恩站在原地,臉上那悲傷的油彩妝容沒有任何變化,但他的心中,卻掀起了波瀾。
縫針。
鐵爪。
鏽蝕酒館。
這些零散的詞匯,像一顆顆星星,點亮了他腦海中那張關於第十六街區的、黑暗的地圖。
從那天起,這樣的“情報”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有時候,是一個賣劣質香煙的小販,在遞給他們找零時,會多說一句:
“南區的治安官巴克,昨天晚上又去了‘鼠王幫’的賭場,待了快兩個小時。”
有時候,是一個打掃街道的清潔工,在他們身邊掃地時,會含糊地嘟囔:
“最近別往東區碼頭去,‘鐵拳幫’和‘鼠王幫’為了搶地盤,昨晚又打了一架,死了好幾個人。”
甚至有一次,一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童工,在將一枚沾滿煤灰的銅角幣扔進他們的帽子後,用一種小大人的語氣,神秘兮兮地對米迦爾說:
“紅鼻子哥哥,我看到‘縫針’他們,在偷偷買一種叫‘燃素’的玩意兒,那東西一點就著,可危險了。”
伊恩將所有這些信息,都一一記在了心裏。
夜晚,當米迦爾枕著他那塊寶貝地毯,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後,伊恩就會在油燈下,拿出他那個用廢紙訂成的筆記本,用木炭筆,將白天收集到的所有情報,都轉化成一個個符號和交錯的線條。
“鼠王幫”的勢力範圍在擴大,它的觸角正試圖伸向碼頭區,這必然會與盤踞在那裏的“鐵拳幫”產生衝突。
“縫針”作為“鐵爪”的頭號打手,正在私下積蓄力量,甚至購買了“燃素”這種危險的違禁品,他的目標,十有八九就是自己和米迦爾。
南區的治安官,是鼠王幫的保護傘。
…… 那張原本空白的地圖,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被填滿。
上麵的每一個名字,每一條線,都代表著一份情報,一種關係,一個潛在的盟友,或是一個致命的敵人。
伊恩意識到,他們正在不知不覺中,成為這個街區的一個小小的、非官方的情報樞紐。
民眾對鼠王幫的積怨,讓他們願意將自己看到聽到的信息,透露給這兩個敢於反抗的“小醜”。
他們或許沒有勇氣拿起武器,但他們可以用這種方式,進行著自己無聲的、微弱的反抗。
而伊恩和米迦爾,就成了他們宣泄這種反抗情緒的出口。
他們獲得了初步的影響力。
一種根植於民眾,脆弱,卻又堅韌的影響力。
他們不再是兩個孤立無援的個體。
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安危,已經和這片混亂、肮髒卻又充滿了生命力的土地,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
這天傍晚,當他們結束表演,走在回雜物間的路上時。
在巷口,他們遠遠地看到了“縫針”和他那個同伴。
兩人似乎剛從酒館出來,喝得醉醺醺的,正靠在牆邊,目光不善地盯著他們。
米迦爾的身體瞬間緊繃,下意識地將伊恩護在了身後。
然而,這一次,“縫針”並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走上前來。
他隻是怨毒地瞪了他們幾秒,然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轉身,走進了另一條更深的巷子裏。
伊恩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就在“縫針”盯著他們的時候,旁邊幾個正在修理蒸汽閥門的工人,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扳手,默默地站直了身體,看似無意地,擋在了他們和“縫針”之間。
他們的臉上依舊是那種麻木的表情,但他們站立的姿態,卻像一堵無形的、由血肉和沉默構成的牆。
伊恩看著那幾個工人的背影,又看了看“縫針”消失的方向,心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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