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與星”商會的成功立足，如同在灰岩城渾濁的水塘中投下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漣漪擴散，並未引起過多警惕。在教廷高壓的陰影下，一個守法經營、樂於助人的新興商會，反而成了某種意義上的“良民典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因教廷嚴查而導致的商業萎靡。
    霍恩會長依舊活躍在各種社交場合，隻是他的交際圈，已悄然從純粹的中下層商人，向上攀升了一個層級。他現在是黑石家族宴會的座上賓，能與“穀倉”家族的管事把酒言歡，甚至能與“血與鋼”傭兵團的某個副團長稱兄道弟。他謹記永夜的指示，絕不主動觸碰政治與信仰的紅線，隻談風月，隻論生意。
    然而，在這片繁華與喧囂的掩蓋下，暗流開始無聲湧動。
    永夜在鏽水街據點深處，對著由瑪莎整理、艾倫以魔法烙印繪製的關係網絡圖，下達了新的指令。
    “是時候，讓這張網開始捕獲我們需要的東西了。”
    第一個目標，是信息。
    灰岩城作為邊境重鎮，每天都有海量的信息流動：軍隊的調動、傭兵的任務、商隊的往來、乃至各地流傳的謠言和傳說。這些信息本身可能毫無價值，但經過篩選和拚湊，卻能揭示出潛在的威脅與機遇。
    霍恩開始有意識地在交際中，流露出商會對於“行市風險”的擔憂。他抱怨教廷的盤查導致北方毛皮運輸成本大增，擔憂邊境不穩影響矮人鐵器的供應。這種“商人式的憂慮”合情合理，很快引來了共鳴。其他商人也紛紛吐苦水，抱怨教廷的嚴厲措施如何影響了生意，抱怨城防軍某些部隊的調動如何阻塞了某條商路，抱怨最近哪支傭兵團接了個神秘任務損失慘重……
    這些看似零碎的抱怨，被霍恩身邊的“隨從”實為精心挑選的永夜信徒，擅長記憶和情報分析）一一記下，匯集成寶貴的情報源。通過分析這些信息，永夜得以勾勒出灰岩城周邊教廷力量的分布變化、帝國駐軍的動向、以及各個傭兵團的活躍區域和任務傾向。
    第二個目標，是資源。
    永夜勢力的恢複與壯大，離不開特定的資源——不僅僅是金錢，還包括一些用於修煉、療傷、布置法陣的特殊材料。這些材料在市麵上往往受到管製，或者極其稀有。
    霍恩利用與“鐵砧”工會的良好關係，以“打造一批特殊紀念品”為由，開始小批量、多批次地收購某些特定的、性質相對溫和的魔法金屬和導魔材料。同時，通過“穀倉”家族的渠道，他大量采購某些看似普通的草藥，但其中混雜了幾種隻有在特定環境下才能生長、且是配置某些永夜秘藥所必需的植物。所有的采購都分散進行，混入大量普通訂單，賬目做得天衣無縫，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懷疑。
    第三個，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是滲透。
    永夜深知，僅僅依靠商業利益捆綁的關係是脆弱的。他需要更深層次的“自己人”。
    機會出現在與黑石家族的進一步合作中。黑石家族掌控的礦洞裏，最近發現了一條伴生的、儲量不大的“灰水晶”礦脈。這種水晶能量駁雜，不適合高階法師使用，但對於布置一些基礎的警戒、隱匿法陣卻頗有奇效。黑石家族本身缺乏處理和利用這種水晶的人才，正欲尋找買家。
    霍恩“適時”地表示，“北風與星”商會認識幾位“對礦物能量有研究的朋友”，或許可以幫忙處理這批水晶，甚至可以建立長期收購合同。在豐厚的報酬和霍恩一貫的“信譽”保證下，黑石家族同意了。
    於是，幾名偽裝成礦物分析師和工匠的永夜信徒，光明正大地進入了黑石家族的礦場。他們不僅高效地處理了灰水晶，還“順便”利用職務之便，摸清了礦場的內部結構、守衛分布、以及黑石家族私兵的部分情況。更重要的是，他們利用灰水晶的邊角料，在礦場幾個不起眼的角落，布置了微型的、極難被察覺的警戒法陣。這些法陣不與任何核心魔法網絡連接，隻會在有大規模能量比如聖光）或特定強度的生命體比如聖殿騎士）靠近時，向鏽水街據點發送一個極其微弱的預警信號。
    這僅僅是開始。類似的滲透，以極其緩慢而謹慎的方式，在“北風與星”商會業務觸及的各個角落悄然進行著。或許是在某個傭兵團負責看守的倉庫角落裏，多了一塊不起眼的“裝飾”符文石；或許是在與城防軍有聯係的某個商人店鋪裏，多了一個“熱情”且“消息靈通”的新夥計。
    永夜就像一位最有耐心的蜘蛛，用金帛開道，以利益為絲，在灰岩城這座巨大的城市迷宮中，悄無聲息地編織著他的網絡。每一筆交易，每一次宴請，每一份“友誼”，都在為這張網增加著韌性與節點。
    他不再急於獲得力量，也不再執著於一時的勝負。他學會了在陰影中等待，在寂靜中積蓄。
    “教廷以為風暴可以掃清一切陰霾，”永夜的目光穿透地下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座喧囂而貪婪的城市，“但他們忘了，最深沉的陰影，往往誕生於最光明之地的縫隙之中。灰岩城，就是我們最好的溫床。”
    金帛繼續如水般流淌，無聲地侵蝕著堅硬的現實，為永夜的複仇，鋪設著一條以財富和謊言鑄就的、通往權力核心的階梯。這張無形之網，正等待著收緊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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