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晚幾乎是跑著穿過教學樓長長的走廊。
    初夏的風帶著暖意，拂過她因激動而微微發燙的臉頰。陽光明晃晃地灑下來，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鮮活的金邊。
    她能跑，能跳，能自由地呼吸！
    母親還在醫院裏等著她，不是前世那個被換了藥、奄奄一息的模樣，隻是受了傷，需要她的陪伴和守護！
    巨大的喜悅和後怕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幾乎要撞出胸腔。直到一口氣衝下樓梯，跑到教學樓背麵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榕樹下，她才扶著粗糙的樹幹，微微喘息著停下。
    這裏僻靜，暫時隔絕了那些或驚詫、或探究的目光。
    她需要一點點時間，來平複這翻天覆地的一切。
    閉上眼，火場那灼熱的窒息感仿佛還烙印在靈魂深處，林曼曼那淬毒的低語仍在耳邊回響。恨意如同藤蔓，瞬間收緊，勒得她心口發疼。
    但她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回來了。帶著未來的記憶，帶著這莫名出現的“讀心術”。
    這是老天爺給她最大的恩賜，也是她複仇最鋒利的刀。
    林曼曼，林家，還有那個後來出現的陸沉……所有欠她的，她都要一筆一筆，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正想著，身後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蘇晚晚警覺回頭，陽光下，顧硯的身影有些逆光，輪廓卻清晰無比。他快步走來，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微亂，呼吸也帶著剛跑動過的急促。
    他在她麵前站定，深邃的目光像是探照燈，牢牢鎖在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驚疑。
    “蘇晚晚，”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你到底怎麽回事？”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眉頭蹙緊：“你怎麽知道林曼曼她爸是酒駕？還有頂罪……你之前就知道？為什麽現在才說破？”
    這些問題顯然在他心裏憋了一路了。
    蘇晚晚看著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她卻因林曼曼的挑撥而漸漸疏遠的少年。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校服褲子，身姿挺拔，眉眼間已經有了未來那個商界精英的冷峻輪廓，但此刻，那冷峻裏摻雜了太多不符合他性格的困惑。
    她還沒想好完美的借口來解釋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
    然而，就在她沉默的當口，一個清晰又帶著點煩躁的念頭，直接撞進了她的腦海——
    【她剛才看林曼曼的眼神……冷得嚇人。還有那句“情書”……她到底是怎麽知道的？！見鬼了！】
    蘇晚晚心頭一動。
    這讀心術，對顧硯也有效？
    她穩住心神，麵上不露分毫，隻是微微歪了頭，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語氣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意外的平靜：“我怎麽知道的，很重要嗎？”
    顧硯被她這輕飄飄的反問噎了一下。
    【重要！怎麽不重要！以前的蘇晚晚，被林曼曼賣了還幫她數錢！今天卻像換了個人！】他的心聲響亮地抗議著。
    蘇晚晚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她強行壓下嘴角的弧度，繼續道：“重要的是，我說的是事實，不是嗎？林父酒駕被抓，罪有應得。難道你覺得，我應該像以前一樣，傻乎乎地去替他們頂罪？”
    “我不是那個意思！”顧硯下意識反駁，語氣有些急。他看著她清澈卻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第一次覺得在她麵前有些無所適從。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的心聲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雖然蠢了點，但至少……沒這麽……】
    “沒這麽帶刺？沒這麽讓你看不懂？”蘇晚晚忽然接口，把他未說出口的心聲直接點破。
    顧硯猛地一震，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蜇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發出聲音。
    【她……她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看著他這副罕見的、近乎呆滯的模樣，蘇晚晚終於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那笑聲像是清晨落在荷葉上的露珠，清脆，帶著點狡黠，驅散了她周身殘留的冷意。
    陽光透過榕樹的枝葉縫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點，將她眼底那抹重生後的銳氣柔和了幾分，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明亮。
    顧硯看著她的笑容，聽著她的話，腦子像是鏽住了一樣，一時無法運轉。耳朵尖卻不受控製地，悄悄漫上了一層薄紅。
    蘇晚晚不再逗他，收斂了笑意，正色道：“顧硯，人都是會變的。以前是我蠢，看不清身邊是人是鬼。但現在……”
    她頓了頓，目光越過他，看向教學樓的方向，眼神再次變得堅定而冰冷：“我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我和我家人的機會。”
    說完，她不再看他臉上複雜難辨的神情，轉身朝著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她得趕緊去醫院。
    走了幾步，她忽然又停下，卻沒有回頭，隻是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聲音隨風飄來：
    “對了，顧硯，謝謝。”
    謝謝什麽？謝他剛才在教室外拉住她？謝他此刻追過來的關心？還是謝他前世……在她眾叛親離時，那份被她忽略掉的、沉默的注視？
    她沒說。
    顧硯僵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那個越走越遠，背影挺直、決絕，仿佛脫胎換骨般的少女。
    微風拂過，帶來她發梢一絲若有若無的清香。
    他抬手，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自己依舊發燙的耳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
    【艸！蘇晚晚……你他媽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