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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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柳小芽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攬住了自己,將自己從那冰冷的死亡尖刺旁拉開,隨即一股難以形容的、令她靈魂都為之凍結顫栗的恐怖氣息撲麵而來,又瞬間消失。她驚魂未定地癱軟在陳默懷中,大口喘著氣,小臉煞白如紙,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著,根本不知道剛才自己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陳默抱著她輕盈卻冰冷顫抖的身體,緩緩落在一旁相對安全的空地上。他迅速鬆開手,後退半步,臉色同樣有些蒼白,右臂衣袖下的肌肉仍在微微抽搐,眼底深處殘留著一絲驚悸和後怕。他低頭看了一眼打翻在地、湯水橫流的食盒,又看向驚魂未定、泫然欲泣的柳小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強行壓下的波瀾:“你…怎麽在這裏?”
    “我…我…” 柳小芽的聲音帶著哭腔,努力平複著呼吸,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蘇…蘇彌師姐說…你…你剛築基,可能…可能需要穩固…我…我熬了…熬了固本培元的…藥膳…想…想給你送來…看你不在靜廬…聽…聽說有人見你往…往舊墟這邊來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頭也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在練劍…打擾你了…還…還差點…”
    看著柳小芽這副怯生生又滿是自責和後怕的模樣,想到她冒著風險進入這禁地邊緣,隻是為了給自己送一碗藥膳…再聯想到剛才那失控的驚險一幕,若非自己強行壓製,後果不堪設想…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陳默心頭。有後怕,有慶幸,有對體內隱患更深的忌憚,也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冰封心湖被悄然觸動而產生的漣漪。
    他沉默了幾息,看著地上打翻的食盒,湯汁正滲入古老石板的縫隙。最終,他伸出手,卻不是指向食盒,而是輕輕拍了拍柳小芽瘦弱的肩膀,動作顯得有些生硬,卻帶著一種笨拙的安撫意味。
    “此地危險,空間不穩,劍氣無眼。”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麽溫度,卻少了平日的冰冷,“以後…不要再來。”
    柳小芽感受到肩上傳來的、帶著劍繭粗糙感的輕微力道,身體微微一顫,猛地抬起頭,沾著淚珠的長睫毛下,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充滿了意外和一絲受寵若驚。她看著陳默線條冷硬的側臉,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未退的蒼白,但眼神卻已恢複了一貫的沉靜深邃。他…是在關心我嗎?這個念頭讓她蒼白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抹極淡的紅暈,心跳也莫名地快了幾分,連剛才的恐懼似乎都衝淡了不少。
    “嗯…嗯!” 她用力地點點頭,聲音細若蚊呐,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堅定,“我…我知道了!陳默師兄,你…你沒事吧?剛才…剛才你的手…”
    “無妨。” 陳默打斷她,收回手,語氣恢複了平淡,目光掃過地上的狼藉,“藥膳,謝了。此地不宜久留,速回。”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便欲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陳默。”
    一個蒼老而平靜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陳默和柳小芽的識海中同時響起,如同直接在靈魂深處回蕩,帶著一種穿透一切的威嚴。
    墨長老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側前方不遠處的一塊巨大斷碑之上。他依舊是那身樸素的灰袍,負手而立,身影在舊墟的暮色中顯得有些模糊,仿佛與這片亙古的廢墟融為一體。他的目光並未落在驚慌失措的柳小芽身上,而是如同實質般,穿透了虛空,牢牢鎖定在陳默身上,尤其是他那條剛剛壓製下混沌氣息的右臂。
    那目光平靜無波,卻蘊含著洞悉一切的力量,讓陳默感覺自己丹田深處的玄元劍台,以及劍台之下那三道符文鎖鏈和蠢蠢欲動的混沌陰影,都在這目光下無所遁形。
    “力量,是舟筏,亦是深淵。” 墨長老的聲音直接在陳默識海深處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警示,“玄牝為引,混沌為餌。一念之差,舟覆淵噬,萬劫不複。今日,是警告。若再有下次,波及無辜…” 他的話語微微一頓,一股無形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籠罩了陳默,“老夫會親手,抹去‘危險’本身。”
    話音落下,墨長老的身影如同水波般在暮色中蕩漾了一下,旋即徹底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那股殘留的、深入骨髓的冰冷警告,清晰地烙印在陳默的識海之中。
    柳小芽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向突然停下腳步、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的陳默,小聲問道:“陳…陳默師兄?剛…剛才…”
    “無事。” 陳默的聲音聽起來比之前更加低沉冰冷,他頭也沒回,“走。” 說完,大步流星地朝著舊墟外走去,背影在殘陽的餘暉下拉得很長,透著一股壓抑的沉重。
    柳小芽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消失的墨長老原先站立的地方,隱約猜到了什麽,小臉上滿是擔憂,咬了咬嘴唇,終究沒敢再問,小跑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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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道學院深處,離火殿所在區域的核心——熔火之心。
    這裏並非殿宇,而是一片被龐大陣法拘禁、懸浮於地火熔湖之上的巨大平台。平台通體由赤紅色的火紋晶岩鑄造,灼熱的高溫扭曲著空氣,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硫磺氣息和精純狂暴的火行靈氣。平台中央,矗立著九根需數人合抱的巨大赤銅柱,柱身纏繞著岩漿般流動的符文,不斷汲取著下方熔湖的熾熱能量,匯聚於平台中心那座由整塊“焚天曜石”雕琢而成的赤紅蓮台之上。
    此刻,蓮台上盤坐的身影,正是離火殿主,赤焚天。
    他身形高大魁梧,穿著一身仿佛由流動岩漿織就的赤紅長袍,袍子上金色的火焰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一頭赤紅的長發無風自動,如同燃燒的火焰。他麵容剛毅,線條深刻如斧鑿,雙眉如赤色火焰凝聚,此刻緊緊蹙起,眉心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使得他周身本就熾烈霸道的威壓更添了幾分火山欲爆的暴戾。
    蓮台下方,數名身著離火殿核心弟子服飾、氣息皆在築基期的修士垂手肅立,個個麵色凝重,大氣不敢出。殿內氣氛壓抑得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口。
    “廢物!一群廢物!” 赤焚天低沉的聲音如同地火在岩層下滾動,每一個字都帶著灼燒靈魂的怒意,“林風被擒,鎮魂獄深鎖,爾等竟連一絲確切的消息都探聽不出!那墨老鬼的‘鎮魂鎖’是鐵打的?還是你們的心,早已被星樞院的寒氣凍成了渣滓?!”
    一名為首的築基後期弟子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額角冷汗涔涔:“殿主息怒!執法堂此次由‘寒戟’羅睺親自坐鎮,看守鎮魂獄的更是其麾下最精銳的‘鎮獄衛’,守備森嚴,密不透風。我等…我等實在難以靠近。而且…而且星樞院那邊似乎啟動了某種幹擾秘法,所有傳訊玉符一旦靠近鎮魂獄範圍,立刻失效…”
    “借口!” 赤焚天猛地睜開雙眼,赤紅的瞳孔如同兩輪縮小的太陽,噴薄出駭人的火光,“林風乃我離火殿傾注心血培養的種子!更是…更是關乎那件大事的關鍵一環!如今他被星樞院以勾結影牙之名拿下,若他扛不住鎮魂獄的熬煉,吐出不該說的東西…後果,你們承擔得起嗎?!”
    狂暴的怒意伴隨著實質般的熾熱威壓轟然擴散,下方幾名弟子頓時悶哼一聲,臉色漲紅,如同置身於熔爐之中,連呼吸都變得灼痛困難。
    就在這時,蓮台邊緣,一個一直隱在赤紅光影中、氣息如同毒蛇般陰冷的幹瘦老者,緩緩上前一步。他穿著離火殿長老的赤袍,但袍子顏色更深,近乎暗紅,袖口繡著不起眼的扭曲蛇紋。他朝著赤焚天微微躬身,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殿主,怒則氣躁,於事無補。羅睺那廝的‘鎮獄衛’確實棘手,強攻探視,隻會授人以柄,正中墨老鬼下懷。”
    赤焚天赤紅的眸子轉向他,怒火稍斂,但其中的戾氣絲毫未減:“陰燭長老,你有何良策?難道就任由我殿中俊傑,在那暗無天日的鎮魂獄中任人魚肉?那陳默小畜生…本座恨不能將其挫骨揚灰!” 提到陳默的名字,他身下的焚天曜石蓮台都似乎亮了幾分,溫度驟升。
    陰燭長老凹陷的眼窩中,兩點幽綠的鬼火閃爍了一下,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森:“強攻自不可取。但…若是以‘焚魂秘術’,借血脈為引,以心火為橋,或許…能繞過鎮獄衛的感知,短暫地‘看’一眼獄中情形。隻是…”
    “焚魂秘術?” 赤焚天眉頭一挑,赤紅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厲芒,“代價如何?”
    “需施術者一滴精血,三成魂力為祭,且目標必須身負離火殿核心傳承烙印。施術者事後必遭反噬,魂傷難愈,根基受損,修為倒退。” 陰燭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且此法凶險,若對方神魂被強大禁製守護,或施術者意誌不堅,極易被禁製反噬,魂飛魄散。”
    代價不可謂不慘重。蓮台下的幾名弟子聞言,臉色更是煞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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