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石壘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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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嵬大長老那如同寒冰利刃的警告餘音,似乎還在空曠的地脈心泉殿內幽幽回蕩,與潺潺流淌的石髓玉乳水聲交織,形成一種奇異的、令人心頭發緊的寂靜。
陳默躺在溫熱的黑色石台上,緩緩閉上雙眼。石嵬的話語並未激起他多少憤怒或恐懼,反而像一盆冰冷的雪水,澆熄了阿穆帶來的短暫暖意,讓他徹底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
磐石之壘的庇護,並非源於善意,而是源於那枚碎片與聖壇的共鳴,源於一個虛無縹緲卻不容置疑的預言。他是“命主”,是希望,但更是一個行走的、隨時可能引爆的災難之源。石嵬的警惕與敵意,代表了磐石部內相當一部分人的心聲。這份收留,帶著沉重的枷鎖。
體內,玄元劍魄金丹核心那點暗金光芒微弱卻堅定地閃爍著。在石髓玉乳持續不斷的溫養下,以及玄元鑒碎片日夜不停地將源眼核心的狂暴力量轉化為精純秩序之力的滋養下,金丹表麵的蛛網裂痕,正以極其緩慢、卻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著。每一次裂痕的彌合,都伴隨著金丹本源被反複淬煉的灼燒感,如同鐵匠鍛打燒紅的鐵胚,痛苦卻帶來本質的提升。新生的經脈在玉乳之力下拓寬、堅韌,如同幹涸的河床被拓寬加固,雖然靈力流淌時依舊帶來針紮般的刺痛,但通道已然穩固。破碎的髒腑被強大的生命力粘合、修複,每一次呼吸牽動的隱痛也在減輕。
最直觀的變化,是那遍布全身、如同破碎瓷器般的可怖傷口。在阿穆日複一日的精心清洗和石髓玉乳的浸潤下,焦黑卷曲的死皮早已脫落殆盡,猙獰的裂口被新生的肉芽覆蓋、填平,隻留下縱橫交錯的、顏色深淺不一的淡粉色疤痕。這些疤痕如同大地的溝壑,記錄著那場毀滅風暴的慘烈,卻也昭示著頑強的生機。
力量,正在一點一滴地回歸。雖然距離巔峰狀態依舊遙遠,丹田內能調動的暗金劍元力微弱如絲,但至少不再是油盡燈枯、任人宰割的狀態。
第二天清晨,當阿穆像隻輕盈的小鹿般推開厚重的殿門,帶著一身清新的草藥氣息和石髓玉乳的芬芳走進來時,陳默已經支撐著坐了起來。
“呀!你真的能坐起來啦!” 阿穆眼睛一亮,清脆的聲音裏滿是驚喜,小跑著來到石台邊,仔細打量著陳默的氣色,“爺爺說你可以試著下地走走了!感覺怎麽樣?頭暈不暈?傷口還疼得厲害嗎?”
“好多了。” 陳默嚐試著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和脖頸,關節發出細微的哢吧聲,牽動著肌肉深處的酸痛,但尚在忍受範圍之內。“試試看吧。”
阿穆立刻放下手中的石盆,小心地攙扶住陳默的手臂。她的個子隻到陳默胸口,力氣卻出乎意料的大,動作也異常沉穩。陳默將一部分身體的重量依靠在她身上,雙腳試探著,終於踏上了心泉殿光滑溫潤的黑色石地。
腳踏實地。
一股久違的、帶著些許虛弱的踏實感從腳底傳來。雙腿依舊有些綿軟,如同踩在棉花上,稍一用力,斷裂後重新愈合的腿骨便傳來陣陣酸脹。他深吸一口氣,乳白色霧氣中濃鬱的生命精粹湧入肺腑,帶來一絲微弱的舒爽。
“慢點,別急,先扶著牆走。” 阿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鼓勵。
陳默依言,一隻手被阿穆攙扶著,另一隻手扶住冰冷的石壁,開始極其緩慢地挪動腳步。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肌肉的無力、骨骼的酸脹、經脈中靈力流淌帶來的刺痛交織在一起。僅僅繞著石台走了小半圈,額頭上就已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阿穆一直緊緊跟隨,明亮的眼睛專注地看著陳默的腳步和臉色,隨時準備發力支撐。她額間那個暗紅色的符文在陳默氣息不穩時,會微微亮起,散發出柔和清涼的安撫波動,如同無形的支架,幫助他穩定心神,對抗疲憊與不適。
“你恢複得真快!” 阿穆由衷地讚歎,眼中閃爍著純粹的喜悅,“岩牛叔上次被石甲地蜥撞斷腿,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能下地呢!你這才多久!”
陳默扯了扯嘴角,沒有回答。他的恢複速度,恐怕不僅僅是因為石髓玉乳和阿穆的“甘霖撫魂”。玄元鑒碎片對源眼力量的轉化,以及自身玄元劍魄金丹那破滅重生的本質,才是關鍵。但這種力量,恰恰是石嵬所忌憚的“禍源”。
接下來的日子,陳默的活動範圍逐漸擴大。
從心泉殿內蹣跚學步,到在阿穆的陪伴下,嚐試著走到殿門口,感受門外湧來的、帶著泥土和青苔氣息的溫暖氣流。
終於有一天,在阿穆和石垣長老的首肯下,陳默第一次真正踏出了地脈心泉殿那厚重的石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沉靜的目光也不由得微微波動。
磐石之壘的內部,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宏大、更加生機盎然。
巨大的堡壘依附著天然的巨大岩洞而建,穹頂高聳,望不到盡頭,其上鑲嵌著無數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奇異晶石,如同地底的星辰,將整個空間照亮。空氣溫暖濕潤,彌漫著泥土、青苔、草藥和炊煙混合的獨特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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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壘並非單一的居住區。一條條寬闊整潔、由巨大黑色條石鋪就的道路,如同大地的脈絡,連接著不同的功能區。
道路兩旁,是依山壁開鑿或由巨石壘砌而成的房屋。這些房屋大多低矮敦實,風格粗獷而實用,牆壁上同樣繪刻著大大小小的古老圖騰。房屋之間,生長著許多陳默從未見過的奇異植物。有葉片寬厚如蒲扇、散發著淡藍色光暈的“熒燈草”;有藤蔓虯結、結著拳頭大小、散發著誘人清香的赤紅漿果的“地火藤”;更有大片大片如同地毯般鋪展、散發著濃鬱生命氣息的白色苔蘚,正是阿穆用來為他清洗傷口的材料。
更遠處,靠近堡壘中心區域,是一個巨大的、由平整黑石鋪就的廣場。此刻,正有數十名身材魁梧、肌肉虯結的遺族戰士在演練。他們並未使用花哨的術法,而是演練著最原始、最直接、也最符合大地厚重氣息的戰技。
呼!哈!
沉重的呼喝聲如同悶雷滾動。一名身高近丈、皮膚黝黑如鐵塔般的壯漢,赤裸著上身,露出岩石般塊壘分明的肌肉,他雙拳緊握,每一次踏步揮拳,都帶著山嶽崩塌般的沉重力量,拳風激蕩,竟讓腳下的黑石地麵微微震顫!他演練的,正是石嵬大長老引以為傲的“磐石戰體”基礎樁功——不動如山!動作看似簡單,卻蘊含著大地脈動的深沉韻律,每一次發力都仿佛在調動腳下整個堡壘的力量。
另一邊,一群稍顯年輕的戰士,手持沉重的石矛或巨斧,在一位麵容嚴肅的老戰士帶領下,演練著整齊劃一的戰陣衝鋒。沉重的腳步聲匯聚成一股洪流,石矛破空,巨斧劈斬,動作大開大闔,充滿了力量與野性之美,氣勢驚人。
而在廣場的另一角,則是一群年紀更小的遺族少年。他們排著隊,在一個由巨大石臼和石杵組成的簡陋“器械”前,輪流用稚嫩的雙手抱起沉重的石杵,一下下地舂搗著石臼中某種暗紅色的礦物粉末。每一次舉起落下,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和汗如雨下,顯然是在進行最基礎的力量錘煉。石嵬大長老那鐵塔般的身影就矗立在一旁,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每一個少年,不時發出嚴厲的嗬斥,糾正著他們的動作。
“嘿!哈!” 一個略顯嬌叱的聲音吸引了陳默的注意。
隻見在廣場邊緣靠近岩壁的地方,一個身材高挑矯健、皮膚呈健康小麥色的遺族少女,正獨自一人對著一塊半人高的堅硬黑石靶瘋狂出拳!她的動作迅猛淩厲,帶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拳、肘、膝、腿如同狂風暴雨般轟擊在石靶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石靶表麵已經布滿了細密的裂痕。
正是阿穆口中那位想學“撼地拳”而不得、與大長老爭執的阿朵。
“阿朵姐姐!” 阿穆開心地朝那邊揮手。
阿朵聞聲停下動作,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轉過頭來。她的麵容帶著幾分野性的英氣,眼神銳利如刀,掃過阿穆,最後落在陳默身上。當看到陳默這個明顯的外來者時,她英氣的眉毛微微一挑,眼神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好奇與審視,甚至帶著一絲……挑戰的意味。
“阿穆,他就是那個‘命主’?” 阿朵的聲音清脆利落,大步走了過來,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陳默身上掃視,重點落在他胸前被衣物遮掩的位置,仿佛要穿透布料看到那枚傳說中的碎片。“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嘛!病懨懨的。”
“阿朵姐姐!” 阿穆不滿地拉了拉阿朵的胳膊,“陳默大哥傷得很重,才剛剛好一點!”
“傷?” 阿朵撇了撇嘴,目光掃過陳默身上那些淡粉色的疤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但嘴上依舊不饒人,“我們磐石部的戰士,哪個身上沒幾道疤?這點傷就哼哼唧唧的,算什麽男人!” 她說著,還示威般地揚了揚自己手臂上幾道淺淺的白色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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