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石龍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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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天色有些陰沉,灰白的雲層低低地壓著佛山城,空氣悶熱而潮濕,醞釀著一場遲遲未落的雨。
“天雷刺青”店內的氣氛比天氣更加沉悶。阿洋和另一個學徒似乎被提前支開了,隻有陳墨坐在工作區深處,慢條斯理地保養著一台精密的紋身機零件,銀色的部件在他修長的手指間翻轉,泛著冷硬的光澤。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界的一切漠不關心。
石龍則顯得有些躁動不安。他不再對著電腦屏幕罵罵咧咧,而是像一頭被關在籠子裏的困獸,在前廳來回踱步,厚重的靴底踩在木地板上,發出令人心焦的悶響。他時不時抬起手腕看表,眼神裏壓抑著不耐煩和一絲隱晦的暴戾。手臂上那盤蛇紋身隨著肌肉的繃緊和鬆弛而微微扭動,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
杜十四沉默地站在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換上了一套深色的、略顯寬大的舊運動服,是石龍早上扔給他的,替換下了那身顯眼的工裝。這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普通的、不起眼的街頭少年,但也更像要去幹一些“不見光”的活計。
他知道,時間快到了。那顆從昨天就塞進胃裏的冰坨,此刻正散發著更刺骨的寒意。他不知道即將麵對什麽,隻能感覺到石龍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即將投入戰鬥般的、危險的氣息。
終於,石龍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窗外,又瞥了一眼依舊專注的陳墨,似乎確認了什麽。他猛地轉過頭,目光如鷹隼般鎖定杜十四。
“行啦。走吧)”他吐出兩個字,聲音粗嘎,不容置疑。
杜十四的心髒猛地一縮,隨即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跟上石龍高大的背影。
石龍推開玻璃門,一股悶熱的風湧了進來。門外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suv,車型普通,但車窗玻璃是深色的,從外麵根本看不清內飾。車看起來保養得不錯,但牌照卻像是隨意掛上去的,甚至沾著泥點。
石龍拉開副駕的車門,自己先坐了進去。杜十四遲疑了一下,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車裏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煙味、皮革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讓人不太舒服的腥氣。後座上隨意扔著一件黑色的機車夾克,還有一個癟了一半的礦泉水瓶。
駕駛座上坐著一個男人。剃著青皮頭皮,後頸露出一截猙獰的惡鬼紋身,一直延伸到耳朵下方。他嘴裏叼著煙,看到石龍上來,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眼神掃過後視鏡裏的杜十四,帶著一絲冷漠的打量,沒有任何表示。
“龍哥。”司機含糊地打了聲招呼,聲音沙啞。
“嗯。”石龍應了一聲,係上安全帶,目光陰鬱地看著前方,“去‘迅達’個倉。”去“迅達”的倉庫。)
司機不再多問,發動了車子。引擎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
杜十四坐在後座,身體有些僵硬。他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熟悉的城市變得陌生而充滿壓迫感。他不知道目的地具體是哪裏,隻知道和那個令人不安的“迅達”有關。石龍和司機都沉默著,車內的空氣凝固得讓人窒息。
石龍從手套箱裏摸出一包煙,抖出一根點上,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在車內彌漫開來。他透過煙霧,從後視鏡裏看著杜十四緊繃的側臉。
“驚啊?”怕啊?)他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嘲弄。
杜十四抿緊嘴唇,搖了搖頭,目光依舊看著窗外。
“哼。”石龍嗤笑一聲,“驚係正常。但係驚冇用。怕是正常的。但怕沒用。)”
他吐出一口煙圈,慢悠悠地說,像是在傳授什麽人生哲理,語氣卻冰冷無比:“呢個世界,就係咁樣。弱肉強食,邊個狠,邊個話事。”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誰狠,誰說話。)
“‘迅達’班蛋散,俾麵唔要麵,以為搵到個唔知邊度冒出唻嘅‘和利’撐腰,就唔記得自己係乜嘢身份。”“迅達”那群混蛋,給臉不要臉,以為找到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和利”撐腰,就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
“今日,就係去幫佢哋記起唻。”今天,就是去幫他們想起來。)
他的話語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一種掌控他人生死的冷酷。杜十四的心沉了下去。他幾乎能想象到即將麵對的會是怎樣的場麵。
車子漸漸駛離了繁華區域,周圍的建築變得低矮、破舊起來。大型貨車越來越多,塵土飛揚。最終,車子在一個看起來像是廢棄物流園區的邊緣停了下來。四周很安靜,隻有風聲吹過破舊廠房的嗚咽聲。
“落車。下車。)”石龍掐滅了煙頭,率先推門下車。
杜十四跟著下了車。悶熱的空氣裹挾著塵土和鐵鏽的味道撲麵而來。他看到一個掛著“迅達物流”破舊牌子的倉庫大門半開著,裏麵黑漆漆的,像一張等待吞噬的巨口。
倉庫門口,已經站著兩個看起來流裏流氣的青年,見到石龍,立刻站直了些,臉上帶著諂媚和敬畏:“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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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龍看都沒看他們,徑直就往倉庫裏走。杜十四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跟了上去。那個青頭皮司機也下了車,靠在車頭上,點燃了另一支煙,冷冷地看著倉庫門口,像一尊門神。
倉庫內部空間很大,卻顯得異常空曠破敗。高高的屋頂布滿了蜘蛛網,幾縷光線從破損的窗洞射進來,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投下光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黴味和機油味。
倉庫中央,幾個人影站在那裏。
白天那個在辦公室裏對昭思語惡聲惡氣的、微胖的“迅達”負責人,此刻正像篩糠一樣發抖,臉色慘白,滿頭大汗,不停地用袖子擦著額頭。他旁邊還站著兩個看起來像是公司職員的男人,同樣麵無人色,低著頭不敢看人。
而他們的對麵,站著三個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人。為首的一個,穿著花襯衫,脖子上掛著一條粗金鏈,手臂上露著大片模糊的青色紋身,正歪著嘴,一臉痞氣地看著石龍。他身後站著兩個肌肉結實、麵色凶狠的打手。
這大概就是“和利”的人了。
“喂,石龍,乜風吹你過唻啊?”喂,石龍,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花襯衫男人吊兒郎當地開口,語氣帶著挑釁,“呢度而家我睺住嘎啦。”這裏現在我看場子了。)
石龍停下腳步,雙手插在褲袋裏,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對方,最後落在那個瑟瑟發抖的“迅達”負責人身上。
“我唔係唻同你講廢話嘅。”我不是來跟你講廢話的。)石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在空曠的倉庫裏回蕩,“‘迅達’差我哋條數,今日一定要清。耶穌都保唔住,我話嘅。”“迅達”欠我們的賬,今天一定要清。耶穌都留不住,我說的。)
“嗬,好大口氣喔!”花襯衫男人上前一步,梗著脖子,“而家係我哋‘和利’睇住呢度!要數?問過我未啊?”嗬,好大口氣!現在是我們“和利”看這裏!要賬?問過我沒有?)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杜十四站在石龍側後方,心髒狂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雙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一觸即發的暴戾氣息。石龍插在褲袋裏的手,似乎握成了拳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石龍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鈴聲在這死寂的、充滿火藥味的倉庫裏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石龍皺了皺眉,似乎極其不耐煩這個時候被打擾。但他還是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就這一眼,他臉上那副冰冷凶悍的表情,瞬間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那是一種混雜著驚訝、敬畏,甚至有一絲……如釋重負?
他抬起手,對著那個正要發作的花襯衫男人做了一個極其強硬且不耐煩的“閉嘴”手勢,然後迅速接起了電話,語氣竟然在瞬間變得異常恭敬,甚至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
“墨哥?”
電話那頭似乎隻說了很簡單的一句。
石龍立刻應道:“係!我明!…係,就係呢度…哦?品哥?!…好好好!我知點做!是!我明白!…是,就是這裏…哦?品哥?!…好好好!我知道該怎麽做!)”
“品哥”這兩個字一說出來,站在他對麵的那個花襯衫男人,臉色猛地一變!剛才那副囂張跋扈的氣焰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懼和蒼白!他身後的兩個打手也明顯露出了怯意,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就連那個一直在發抖的“迅達”負責人,也似乎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變化,茫然地抬起頭。
石龍已經掛了電話。他緩緩放下手機,再次看向那個花襯衫男人時,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了。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帶著極度輕蔑和“你們完了”的冷酷表情。
他甚至還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然後,他對著那個麵如死灰的花襯衫男人,勾起一邊嘴角,露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微笑,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你呢啲碎料,都唔使勞煩品哥親自過問嘅。”
你們這些雜碎,還不配麻煩品哥親自過問。)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對方瞬間煞白的臉,補充了一句,像是在宣布最終的判決:
“佢老人家淨係話,唔好阻住曬佢聽rock。”
他老人家隻是說,別吵著他聽搖滾。)
整個倉庫,刹那間死寂無聲。
隻有杜十四,清晰地看到,那個剛才還氣焰囂張的花襯衫男人,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個未曾露麵、隻存在於電話和石龍話語中的“品哥”,僅僅是一個名字,就擁有著如此恐怖的威懾力!
石龍不再看他們,仿佛他們已經是無關緊要的塵埃。他轉向那個已經完全傻掉的“迅達”負責人,語氣恢複了冰冷:
“而家,我哋可以傾下點數還未?現在,我們可以聊聊怎麽還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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