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陳墨的點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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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內空氣死寂,落針可聞。陳墨那句關於“鷸蚌相爭”的冰冷點撥,像一塊巨石投入深潭,在所有人心底掀起驚濤駭浪後,隻留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餘波。
    石龍臉上的暴躁怒氣尚未完全消退,卻又被一層更深的驚疑覆蓋,肌肉僵硬,顯得那張橫肉叢生的臉有些扭曲。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化為一聲粗重的、帶著難以置信的喘息。“邊個…邊個夠膽玩到咁大?”誰…誰有膽子玩這麽大?)他聲音幹澀,仿佛被這個猜測本身嚇到了。
    王啟明更是臉色發白,下意識地扶緊了眼鏡,嘴唇哆嗦著:“唔係掛…如果真係咁…咁我哋唔係…”不是吧…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不是…)他沒敢說下去,仿佛那個結論本身帶著致命的詛咒。
    昭思語雖然無法完全理解他們話語裏全部的凶險,但那驟然降至冰點的氣氛和每個人臉上如臨大敵的凝重,讓她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她蜷縮在椅子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唯有杜十四,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眼底的冰層迅速加厚,將那翻湧的駭然死死壓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近乎冷酷的清醒。他看向陳墨,那個始終平靜得可怕的男人。
    陳墨已經重新拿起了刻刀和那塊黑檀木護身符,似乎方才那句足以顛覆所有人認知的話,於他而言不過是隨口一句閑聊。他的指尖穩定,刀尖沿著木材的紋理緩慢推進,發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在這死寂的環境裏,竟帶著一種詭異的、安撫人心的韻律。
    “墨哥,”杜十四開口,聲音因為刻意壓製情緒而顯得有些低啞,“如果真係有人想睇我哋同洪盛開片,”如果真有人想看到我們和洪盛火並,)他頓了頓,目光銳利,“我哋應該點做?”我們應該怎麽做?)
    直接,冷靜,切中要害。他沒有沉浸在恐懼或憤怒中,而是直接尋求破局的方法。
    石龍和王啟明立刻也看向陳墨,等待著他的指示。
    陳墨手中的刻刀並未停頓,他甚至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反問:“點解要如佢哋所願?”為什麽要如他們所願?)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一道新的縫隙。
    是啊!為什麽一定要按照對方設定的劇本走?
    石龍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係喔!我哋偏唔打!睇下班粉腸點收科!”對啊!我們偏不打!看那群混蛋怎麽收場!)
    王啟明也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皺起眉:“但…洪盛嗰邊點算?佢哋會唔會以為我哋怕咗?而且昌榮件事…”但…洪盛那邊怎麽辦?他們會不會以為我們怕了?而且昌榮的事…)
    “洪盛?”陳墨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喪狗今日冇出現,已經講明好多嘢。”喪狗今天沒出現,已經說明很多問題。)
    杜十四立刻反應過來:“佢哋可能都收到風,或者…察覺倒唔對路?”他們可能也收到風聲,或者…察覺到了不對勁?)
    陳墨幾不可察地頷首:“對手,有時亦可以係一麵鏡。”對手,有時也可以是一麵鏡子。)他這句話說得有些玄妙,但意思很清楚——洪盛的反應,某種程度上也印證了局勢的複雜性。
    “至於‘昌榮’…”陳墨終於停下刻刀,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三人,“我哋嘅規矩立咗,線劃咗,夠啦。”我們的規矩立了,線劃了,夠了。)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定論。出手,不是為了幫李誌榮,而是為了立下“天雷”的規矩。規矩立下了,目的就達到了。至於李誌榮和他的廠子最終命運如何,那不在“天雷”的考慮範圍之內。這種冷酷到極致的務實,讓昭思語心底一陣發寒,卻讓石龍和杜十四眼中露出了悟的神色。
    “所以,”陳墨總結道,聲音不高,卻帶著定鼎般的分量,“唔好被對手帶你節奏。佢想睇戲,我哋就偏要令佢睇唔成。”所以,不要被對手牽著鼻子走。他想看戲,我們就偏要讓他看不成。)
    “穩住自己嘅陣腳,”他目光重點落在杜十四身上,意有所指,“睇清真正嘅敵人,比盲目出手更重要。”穩住自己的陣腳,看清真正的敵人,比盲目出手更重要。)
    這是在回應杜十四之前在茶餐廳險些失控的暴戾,也是在教導他更高層麵的博弈之道。
    杜十四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體內蠢蠢欲動的野獸再次強行壓回籠中,沉聲道:“明白。”
    “嗯。”陳墨似乎滿意了,重新低下頭,專注於手中的雕刻。那塊黑檀木在他指尖漸漸顯露出猙獰的睚眥輪廓,仿佛正欲擇人而噬,卻又被牢牢掌控在方寸之間。
    點撥結束。方向已然指明。
    但籠罩在“天雷”上空的陰雲並未散去,那隱藏在幕後的黑手依舊麵目模糊,其龐大的陰影所帶來的壓迫感,有增無減。
    石龍雖然明白了要穩住,但一想到被如此算計,還是氣得牙癢癢,煩躁地抓著頭皮:“唔通就咁算數?乜都唔做?”難道就這麽算了?什麽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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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個話乜都唔做?”誰說什麽都不做?)陳墨頭也不抬,聲音平淡,“阿明。”
    王啟明一個激靈,立刻站直:“點呀!師父!”
    “今日嗰部車,嗰幾個人,”陳墨的語氣像是在吩咐他去買包煙,“刮清楚。”今天那輛車,那幾個人,挖到底。)
    王啟明眼睛瞬間亮了,閃爍著技術宅遇到挑戰時的興奮光芒:“收到!就算佢哋匿落屎坑,我都將佢哋嘅ip同信號揪出唻!”收到!就算他們躲進糞坑,我也把他們的ip和信號揪出來!)他像是瞬間充滿了電,轉身就衝回了他的技術堡壘,嘴裏嘀嘀咕咕地開始念叨著什麽“車牌識別算法”、“信號溯源”、“暗網交易記錄”之類的術語。
    石龍見狀,也摩拳擦掌:“師父,咁我呢?”他急需做點什麽來發泄過剩的精力和怒火。
    陳墨瞥了他一眼:“你?睇實樂從同容桂嗰邊嘅動靜。尤其係‘洪盛’同‘昌榮’。有乜異常,即刻報。”你?盯緊樂從和容桂那邊的動靜。尤其是“洪盛”和“昌榮”。有什麽異常,立刻報。)
    “收到!”石龍重重應了一聲,雖然不能立刻去打砸一番有些遺憾,但總算有了明確的任務,立刻拿出手機開始聯係他那邊的線人。
    店內再次恢複了某種秩序,一種在巨大壓力下強行維持的、緊繃的秩序。
    昭思語看著這一切,感覺像是在觀看一場無聲的戰爭部署。沒有硝煙,沒有嘶吼,隻有冰冷的指令和高效的執行。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桌麵,那堆枯燥的單據似乎成了這片驚濤駭浪中唯一能讓她抓住的浮木。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將注意力拉回那些數字上,手指卻依舊冰涼。
    杜十四沉默地走到角落,卻沒有拿起抹布或工具。他靠在牆上,閉上眼睛,陳墨的話在他腦中反複回響。
    “穩住陣腳…” “看清真正的敵人…” “不要被牽著鼻子走…”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著他那顆被暴戾和渴望充斥的心。他之前太過專注於眼前直接的衝突,渴望用最痛快的方式解決問題,卻忽略了背後更深的漩渦。
    真正的強大,不僅僅是揮拳的力量,更是…看穿迷霧的眼力和掌控全局的定力。
    一種認知上的蛻變,悄無聲息地在他心底發生。那躁動的獸性被強行納入更深的思量之中,與一種冰冷的、狩獵般的耐心開始融合。
    時間在壓抑的忙碌中悄然流逝。
    王啟明在裏間敲擊鍵盤的聲音密集如雨。 石龍壓著嗓子打電話的聲音時斷時續。 陳墨雕刻的沙沙聲始終穩定。 昭思語按動計算器的啪嗒聲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忽然,王啟明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呼:“咦?!”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頓住,目光齊刷刷投向裏間。
    王啟明像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手裏拿著平板電腦,臉上帶著發現重大線索的興奮和一絲困惑。
    “師父!龍哥!十四哥!你哋睇呢個!”師父!龍哥!十四哥!你們看這個!)
    他將平板電腦屏幕轉向眾人。上麵是一張有些模糊的監控截圖,正是那輛銀色麵包車的一個側影,以及一個從副駕駛座探頭出來的男人半張臉。
    “我根據車牌同車型,追蹤倒幾個可能嘅活動區域,然後調用咗周邊嘅治安同商鋪監控,做麵部模糊比對…”王啟明語速極快地解釋著,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調出了另一張更加清晰些的圖片,是某個便利店門口的監控抓拍,“…你哋睇呢個人!雖然戴咗帽,但係輪廓同之前截圖高度吻合!重點係…”
    他放大圖片,指向那個男人拿著香煙的右手手背。
    “你哋睇佢手背!”
    屏幕上,那男人右手手背上,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深色的圖案——
    像是一朵扭曲的、盛開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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