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喪狗的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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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桂塑料廠的那把火,燒掉的不僅僅是堆積如山的劣質原料和幾台老舊的機器。它燒穿的是“洪盛”旗下喪狗這一係搖搖欲墜的最後一點底氣,更像是一盞刺眼的信號燈,將佛山地下世界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那個如同彗星般驟然崛起的名字——杜十四身上。
    一夜之間,“天雷個癲仔十四”的名號,以一種混合著恐懼和難以置信的速度,在那些見不得光的角落裏瘋傳。人們壓低了聲音,添油加醋地描繪著他如何單槍匹馬挑翻喪狗的倉庫,又如何帶著人如入無人之境般燒了容桂的廠子。
    這一記重錘,砸得喪狗一係徹底傷了元氣。雖然“洪盛”這個字號還在,其龐大勢力並未頃刻瓦解,但喪狗本人和他直接掌控的地盤、人手,卻是實打實地折了大半,再也難複往日氣焰。原本依附於他的那些人,更是人心浮動,各尋出路。
    “天雷刺青”店內,氣氛卻並未因此而輕鬆多少。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一種高壓後的餘悸和新一輪的緊繃。昭思語坐在她的工位上,盡量專注於眼前的單據,但偶爾抬頭時,眼神裏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盡的驚惶,臉色也比往日蒼白幾分。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仿佛這樣就能遠離那些紛爭。
    杜十四手上的紗布拆了,留下幾道猙獰結痂的疤痕,盤踞在他指骨分明的手上。他變得更加沉默,眼神裏的東西卻更沉了,像深潭,表麵平靜,底下卻潛藏著亟待宣泄的漩渦。那晚在塑料廠下令點火時的果決和麵對圍堵時的狠辣,仿佛將他體內某種開關徹底打開了,但他依舊習慣性地將自己隱在角落,用沉默包裹著一切。
    石龍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驚疑和審視,少了最初純粹的輕視。他偶爾會下意識地瞥向杜十四那雙傷痕累累的手,似乎在重新掂量這個沉默少年的狠勁和潛力。但要讓這條混跡江湖多年的老油條立刻心服口服,還為時過早。
    王啟明則對杜十四多了幾分明顯的討好和緊張,匯報情況時語氣都恭敬了不少:“十…十四哥,喪狗最後出現嘅信號…喺大良那邊嘅一個舊城區消失了,估計係躲去咗邊個情婦或者老親信屋企。十…十四哥,喪狗最後出現的信號…在大良那邊的一個舊城區消失了,估計是躲去了哪個情婦或者老親信家裏。)”
    杜十四正拿著一塊軟布,低頭仔細擦拭著工具架上的一排排針嘴,聞言動作未停,隻是抬眼看了看王啟明,聲音平靜:“繼續盯。”
    他的反應算不上熱絡,甚至有些冷淡,但那份沉靜卻讓王啟明不由自主地更加小心:“是!”
    陳墨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依舊平靜地雕刻著他手中那塊黑檀木,木屑簌簌落下。他偶爾會抬眼,目光在杜十四身上停留片刻,像是在觀察一塊正在被烈火和錘鍛共同塑造的頑鐵。
    這天下午,天色陰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店內的低氣壓似乎比天氣更令人窒息。
    突然,店門被猛地推開,撞得風鈴一陣亂響!
    一個渾身濕透、滿臉驚惶的男人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竟是多日不見的李誌榮!他比上次來時更加狼狽,西裝皺巴巴地沾滿泥水,頭發黏在額頭上,一進門就噗通一聲癱軟在地,朝著陳墨的方向哭嚎:
    “墨哥!墨哥救命啊!喪…喪狗個撲街!佢揾到我!佢要殺我滅口啊!墨哥!墨哥救命啊!喪…喪狗那個混蛋!他找到我了!他要殺我滅口啊!)”
    店內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陳墨放下刻刀,微微皺眉。石龍豁然起身,一臉不耐。王啟明嚇得縮了縮脖子。昭思語也受驚地抬起頭,手下意識地攥緊了。
    杜十四擦拭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如冰冷的探針,瞬間刺向癱在地上的李誌榮。
    “講清楚。說清楚。)”陳墨的聲音依舊平穩,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李誌榮嚇得語無倫次,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佢…佢知道我之前幫天雷…指認咗火屎…佢覺得係我害佢變成咁!剛才…剛才喺我廠門口!佢帶住兩個人!拎住刀!話要攞我條命!我…我係後門搏命跑出唻嘎!他…他知道我之前幫天雷…指認了火屎…他覺得是我害他變成這樣!剛才…剛才在我廠門口!他帶著兩個人!拿著刀!說要我的命!我…我是從後門拚命跑出來的!)”
    他像是想起了當時的恐怖情景,渾身篩糠般抖起來:“墨哥!你救救我!而家隻有你保得住我!喪狗已經瘋嘎啦!佢咩都做得出!墨哥!你救救我!現在隻有你保得住我!喪狗已經瘋了!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喪狗果然成了瘋狗。不敢直接來找“天雷”的麻煩,卻將最後一口毒牙咬向了在他看來最好捏的軟柿子——李誌榮。
    杜十四放下軟布,站直了身體,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冷冽起來。他沒看李誌榮,而是將目光投向陳墨,帶著請示的意味。他雖然內心戾氣翻湧,但對陳墨的尊重和服從,是刻在骨子裏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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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墨沉吟片刻,目光掃過店內,最後落在杜十四身上:“十四,你點睇?十四,你怎麽看?)”
    這是將決定權交給了他,也是一種考驗。
    杜十四眼神冰冷,聲音裏壓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佢自己惹嘅手尾。他自己惹的麻煩。)” 這話點出了根源,也表明了他不願無止境替人擦屁股的態度,但他沒有直接下結論,而是等待陳墨的最終決斷。
    李誌榮一聽,嚇得魂飛魄散,猛地轉向杜十四想求情:“十四哥!唔好啊!求下你…”十四哥!不要啊!求求你…)
    陳墨卻緩緩開口,話是對杜十四說的,卻定了性:“佢掛住天雷個朵。他打著天雷的名號。)”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重逾千斤。李誌榮投靠了“天雷”,外界便會認為他是“天雷”的人。動他,就是在挑釁“天雷”的威信。尤其是剛剛立威之後,無數雙眼睛看著,若連掛了號的人都護不住,之前的雷霆手段就成了笑話。
    杜十四瞬間明白了陳墨的意思。他眼底閃過一絲戾氣,那不是對李誌榮的,而是對喪狗這種陰魂不散、不斷挑戰底線行為的極度不耐煩和暴怒。他深吸一口氣,將那躁動的殺意壓下去,再開口時,聲音冷硬:“地址。”
    李誌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報出了一個位於大良老城區的地址,正是王啟明之前追蹤到信號消失的區域附近的一個老舊單元樓。
    “啟明,睇住鋪頭。啟明,看著店。)”陳墨淡淡吩咐了一句。
    “知道,師父!”王啟明應道。
    杜十四得到明確的指令,不再多言,轉身就朝著店後走去,那裏停著他們的車。他的動作幹脆利落,帶著一種被授權的決斷。
    王啟明緊張地看著杜十四的背影。
    陳墨重新拿起刻刀,補充了一句:“阿明,睇實周圍動靜,有乜唔對路,即刻講。阿明,盯緊周圍動靜,有什麽不對,立刻說。)”
    “是!師父!”
    杜十四發動汽車引擎的低沉轟鳴聲從後院傳來,很快遠去,消失在沉悶的雨霧中。
    店內一時間隻剩下李誌榮劫後餘生的粗重喘息和陳墨雕刻木頭的細微沙沙聲。
    昭思語站在櫃台後,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那裏的皮膚似乎又隱隱發熱,那枚彼岸花紋身像活了一樣,在她冰冷的皮膚下微微搏動。她看著杜十四消失的方向,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和…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牽絆感,纏繞在一起。
    他去了。 像一把終於被準許出鞘的利刃,去執行清剿的命令。
    這一次,帶著“天雷”的意誌,也帶著他自己被不斷挑釁後累積的冰冷怒火。
    雨,越下越大了。 衝刷著佛山的街道,似乎想洗淨一切汙濁與血腥。
    但有些東西,是雨水永遠洗不掉的。
    比如恨。 比如怒。 比如那悄然滋生、在血與火中扭曲生長的、誰也無法預料的…羈絆。
    杜十四能找到喪狗嗎? 那條徹底瘋狂的喪家之犬,在絕境中又會布置怎樣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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