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彼岸花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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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次浸透佛山,“天雷刺青”的燈亮著,像一座永不沉沒的孤島,固執地對抗著外界的黑暗。連日來的緊張氣氛似乎隨著西街豹的清除而略有緩和,但一種更深沉的、源於未知的壓抑感,依舊縈繞不散。
昭思語坐在電腦前,處理著堆積如山的單據。杜十四接手更多事務後,店裏的流水明顯增多,進出賬目也更為繁雜。她埋首其中,數字和表格幾乎占據了全部思維,暫時壓下了那些紛亂的心緒和隱憂。
台燈的光暈將她籠罩在一小片溫暖裏,四周是安靜的器械和彌漫的淡淡消毒水味。石龍和王啟明早已回了閣樓,樓下隻剩她一人,還有裏間偶爾傳來的、陳墨清洗工具的細微水聲——他總習慣在夜深人靜時,徹底打理他的“戰場”。
她伸手去拿旁邊一疊剛打印出來的供應商報價單,指尖劃過紙張邊緣時,忽然一陣銳痛!
“嘶——”她倒抽一口冷氣,猛地縮回手。
低頭一看,左手腕內側被鋒利的紙邊劃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血珠正迅速滲了出來,匯聚成一道細細的紅線,沿著白皙的皮膚蜿蜒而下。
她蹙眉,暗罵自己不小心,連忙抽了幾張紙巾按住傷口。紙張吸水,很快染紅了一小片。
她捏著傷口,起身想去後麵的洗手池衝洗一下。剛走出兩步,裏間的門簾動了一下,陳墨走了出來,手裏拿著幾件需要晾掛的清洗過的工裝。他看了她一眼,目光掠過她捏著手腕、指縫滲血的樣子,沒說什麽,徑直走向後院的天井。
昭思語也沒在意,繼續往洗手間走。
就在這時,通往後院的門被推開,杜十四走了進來。他似乎是剛從外麵回來,身上帶著夜風的微涼氣息,手裏拿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像是剛取回的什麽資料。
兩人在狹窄的過道裏打了個照麵。
昭思語下意識地想將受傷的手往身後藏。
杜十四的目光卻已經落在了她的手腕上——那裏,被她用紙巾胡亂按著,但擦拭時不經意蹭開了部分血跡,那抹灼目的赤紅色彼岸花紋身,正清晰地顯露在燈光下,妖異而刺眼,與周圍的血跡和白皙皮膚形成詭異而強烈的對比。
他的腳步頓住了。
目光像是被釘在了那裏,死死地盯著那朵花。
不再是之前那次被油墨掩蓋後意外暴露的驚鴻一瞥,這一次,它毫無遮掩地、清晰地綻放在她纖細的手腕上,甚至染著新鮮的、溫熱的血,仿佛被賦予了某種邪惡的生命力。
空氣瞬間凝固。
昭思語的心髒猛地一縮,幾乎停止跳動。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讓她渾身血液都涼了半截。她手忙腳亂地想用紙巾重新蓋住,卻因為慌亂,反而將血跡抹得更加狼藉,那朵花在血汙中若隱若現,更加觸目驚心。
她緊張地抬頭看向杜十四,預想著他的逼問,他的審視,他可能驟然變冷的眼神。
然而,都沒有。
杜十四隻是站在那裏,沉默地看著。他的臉上沒有什麽明顯的表情,沒有驚疑,沒有憤怒,甚至沒有追問的意圖。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裏麵翻湧著一種極其複雜難辨的情緒——有震驚,有探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甚至還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他就那樣看了幾秒,時間長得讓昭思語幾乎窒息。
然後,他什麽也沒說。目光從她手腕上移開,落回她的臉上,那眼神深沉得讓她看不懂。
他側身,從她旁邊讓了過去,腳步未停,直接走向店前的工作區,將文件袋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整個過程,沉默得令人心慌。
昭思語僵在原地,手裏還捏著染血的紙巾,手腕上的傷口隱隱作痛,那朵彼岸花更是灼熱得像是要烙進她的骨頭裏。他為什麽什麽都不問?那種沉默,比任何逼問都更讓她感到害怕和不安。
她不敢再多待一秒,幾乎是逃也似地衝進了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流拚命衝洗手腕,仿佛想要衝掉那朵花,衝掉那令人心悸的沉默,衝掉那粘稠的血跡和恐懼。
水流聲嘩嘩作響,掩蓋了她急促的呼吸聲。
外麵,杜十四站在工作台前,卻沒有去看那個文件袋。他背對著洗手間的方向,一隻手撐在桌麵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那朵染血的彼岸花,如同一個灼熱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視網膜上。
每一次閉眼,都會浮現。
它不是簡單的紋身。那種妖異的形態,那種在血色中綻放的視覺衝擊,還有昭思語那無法作偽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這紋身背後,絕不簡單。
他猛地直起身,走到店門口,確認門已鎖好。然後,他拿出了那隻黑色的加密通訊器,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罕見地主動撥出了一個號碼。
短暫的等待音後,林雪清冷而略帶訝異的聲音傳來:“十四?咁夜,有事?十四?這麽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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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十四走到店堂最深的角落,確保聲音不會外傳,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雪姐。想問下你…知唔知,關於一種赤紅色嘅…彼岸花紋身,有乜講究?雪姐。想問你…知不知道,關於一種赤紅色的…彼岸花紋身,有什麽講究?)”
通訊器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仿佛林雪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幾秒後,她的聲音再次傳來,比之前更加謹慎,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點解突然問呢個?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見到。”杜十四言簡意賅,沒有透露更多。
林雪又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然後,她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清晰而冷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告誡:“十四,聽我講。呢種圖案…同好多舊事有關。背後嘅水太深,太渾。知之,對你並無益處。十四,聽我說。這種圖案…和很多舊事有關。背後的水太深,太渾。知道,對你並沒有好處。)”
她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帶著一種近乎警告的意味:“你而家最需要做嘅,唔係刨根問底。而係…盡你所能,護住擁有呢個圖案嘅人,周全。你現在最需要做的,不是刨根問底。而是…盡你所能,護住擁有這個圖案的人,周全。)”
“點解?為什麽?)”杜十四下意識追問,眉頭緊鎖。
“唔好問點解。不要問為什麽。)”林雪的語氣不容置疑,“記住我句話。呢個,比你知道真相更重要。記住我這句話。這個,比你知道真相更重要。)”
說完,通訊便被切斷了,隻留下一串忙音。
杜十四站在原地,握著尚有餘溫的通訊器,耳邊回蕩著林雪那句“護其周全”的告誡,眼前卻不斷浮現著那朵在血色中妖異綻放的彼岸花,以及昭思語那雙盛滿驚恐和無助的眼睛。
舊事?多深的水?為何要護她周全?
疑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像藤蔓一樣瘋狂滋生,纏繞住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店堂,望向洗手間緊閉的門。
水聲已經停了。
裏麵的人,和她手腕上的秘密,仿佛成了一個更加巨大、更加危險的漩渦中心。
而他,已被無形地卷入其中。
夜更深了。
寂靜的店裏,仿佛能聽到那朵彼岸花在低語,訴說著不為人知的過往,和即將到來的、無法預知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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