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眼皮像是被膠水粘住，費了好大力氣才掀開一條縫。刺鼻的汽油味、皮革腐朽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鐵鏽味混雜在一起，衝入鼻腔。楚星玄茫然地眨了眨眼，視線模糊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不斷顛簸震動的、布滿鏽跡和油汙的金屬車頂。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座椅，隨著車輛的行駛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正躺在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上。
    微微側頭，看到的是林薇緊繃的側臉。她專注地開著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的道路和兩側的後視鏡，一隻手穩穩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則隨意地搭在搖下的車窗邊，指間夾著一根……嗯？香煙？
    楚星玄以為自己眼花了。那個冷靜果決、看起來像精密儀器一樣的“守護之翼”成員，居然會抽煙？
    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林薇迅速將煙頭彈飛出窗外，動作流暢自然，然後關上車窗，車內難聞的空氣稍微好轉了一點。她沒回頭，隻是淡淡地問：“醒了？”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呃……嗯。”楚星玄發出一個幹澀沙啞的音節，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他試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全身的肌肉，尤其是核心區域，頓時一陣酸軟無力夾雜著隱痛傳來，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別亂動。”林薇依舊目視前方，“你的核心暫時穩定，但離恢複還差得遠。我們現在在一輛……嗯，有年頭的貨運卡車上。”
    楚星玄這才有機會打量四周。這確實是一輛老得快散架的輕型卡車，駕駛室狹窄逼仄，儀表盤上的指針好幾個都不動了，座椅的海綿從破口處露出來，車窗玻璃也布滿裂紋。車子正行駛在一條坑窪不平的土路上，周圍是望不到邊的農田和遠處起伏的山巒。
    “我們……逃出來了？”他艱難地問，記憶逐漸回籠——地下安全屋、外骨骼、驚險的共鳴、係統的崩潰，還有最後影鴉的話。
    “暫時。”林薇言簡意賅，“影鴉提供的路線和這輛車。他說這是最不容易被追蹤的方式。”
    楚星玄想起影鴉，心情複雜。那家夥亦正亦邪，難以捉摸，但這次確實又救了他一次，雖然方式極其折騰人。
    他嚐試著內視自己的身體。能量核心依舊布滿了裂紋，像一件被粗糙修複的瓷器，觸目驚心。但奇怪的是，那種瀕臨破碎的刺痛感和極度虛弱感減輕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乏，但似乎……更“通暢”了？
    就像一條原本淤塞狹窄的河道，雖然依舊千瘡百孔，但被人用粗暴的方式強行疏通了一遍，雖然河岸被衝得七零八落，但水流似乎能更順暢地通過了。
    他心念微動，嚐試著汲取空氣中那微薄的能量粒子。
    【能量恢複中：0.310… 0.410…】
    速度依舊慢得令人發指，但比起之前幾乎停滯的狀態，確實快了一點點。而且，能量流入核心時，那種滯澀和刺痛感也減弱了，變得更加順滑。
    這就是影鴉說的“疏通了一下”？
    【檢測到宿主意識清醒，開始進行狀態自檢……】
    【自檢完成。核心損傷程度：71重度損傷，結構穩定性微弱提升）】
    【能量通路通暢度：+15】新增數據項）
    【警告：核心依舊極度脆弱，請避免任何形式的能量劇烈波動。】
    【溫馨提示：恭喜宿主在作死的道路上成功苟住，並意外達成‘能量通路初步疏通’成就。是否預覽‘係統2.0’升級計劃？能量不足，預覽版僅開放部分功能介紹）】
    楚星玄：“……”
    這破係統，吐槽宿主倒是越來越熟練了。還係統2.0？預覽版？聽起來怎麽那麽不靠譜？
    他下意識地在心裏默念：“預覽。”
    頓時，一個極其簡陋、甚至有些閃爍虛幻的藍色光屏在他意識中展開，比起之前直接出現在腦海裏的信息，這個光屏顯得寒酸了不少，像是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
    【“具現文豪”係統2.0預覽版能量不足，僅展示框架）】
    【升級方向一：能量感知與操控精細化。基於宿主本次‘共鳴’體驗，未來將開放更精細的能量頻率感知、模擬與操控模塊。需消耗大量能量及特殊素材解鎖）】
    【升級方向二：創作輔助與現實幹涉強化。增強筆下角色能力具現化的效率和可控性，減少‘失控’及‘反噬’概率。需消耗巨量人氣值及特殊媒介解鎖）】
    【升級方向三：？？？數據損壞，能量不足無法讀取）】
    【升級條件：宿主能量核心恢複至30以上，並積累足夠‘升級能量’與‘係統經驗值’。】
    【當前升級進度：0.0001】
    楚星玄看得眼花繚亂，又有些心潮澎湃。能量精細化操控？創作輔助？這聽起來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如果真能升級，那他以後使用能力豈不是更得心應手？寫小說也能更安全？
    但看到那可憐的升級進度和苛刻的條件，他又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核心恢複至30？他現在連1都夠嗆！還有那什麽“升級能量”和“係統經驗值”，聽都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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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餅……絕對是畫餅……”楚星玄在心裏嘀咕，這破係統就會吊人胃口。
    “感覺怎麽樣？”林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還……還行，死不了。”楚星玄收回心神，老實回答，“就是餓，渴，而且渾身都疼。”他感覺自己現在能吃掉一頭牛，喝幹一條河。
    林薇從腳邊拿起一個塑料袋扔到他懷裏，裏麵裝著礦泉水、壓縮餅幹和幾根能量棒。“隻有這些，湊合吃。我們現在不能在任何可能有監控的地方停留。”
    楚星玄也顧不上那麽多，擰開水瓶就灌了大半瓶，然後撕開壓縮餅幹狼吞虎咽。幹硬的食物劃過喉嚨，他卻覺得美味無比。
    吃了點東西，喝了水，他終於感覺恢複了一點力氣，也有了閑聊的興致。
    “沒想到……你還會抽煙？”他忍不住好奇地問。
    林薇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說：“壓力大的時候偶爾會抽一根。不算會。”
    “哦……”楚星玄識趣地沒再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減壓方式。他換了個話題：“我們現在去哪？影鴉給的新安全點？”
    “嗯。一個更偏僻的地方。”林薇看了看後視鏡，眉頭微蹙，“希望這次別再是個陷阱。”
    卡車在土路上顛簸前行，揚起一路塵土。陽光透過布滿裂紋的前擋風玻璃照射進來，有些晃眼。兩人一時無話，隻有老舊的發動機發出沉悶的轟鳴。
    楚星玄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田野，心裏卻在盤算著。係統2.0的預覽像是一顆種子，在他心裏發了芽。他需要更快地恢複，需要獲得更多的“升級能量”和“經驗值”。而這一切，似乎都離不開他的老本行——寫作。
    隻有寫出更精彩的故事，獲得更多的人氣，才能驅動係統，才能具現更強的能力，才能更好地在這個越來越危險的世界裏活下去。
    可是……寫什麽呢？他現在一窮二白，連個手機都沒有，更別說電腦了。而且，“神啟”組織肯定在全力搜捕他們，大規模聯網發布小說風險極大。
    或許……可以先在腦子裏構思？或者……用最原始的方式——紙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隻摸到那枚溫熱的青銅袖扣和幾塊餅幹碎屑。
    就在這時，卡車猛地一個急刹車！
    吱——！
    輪胎在土路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楚星玄猝不及防，差點一頭撞在前擋風玻璃上，幸好安全帶把他勒了回來，但胸口被勒得一陣劇痛，核心也傳來一陣波動。
    “怎麽了？！”他驚魂未定地問。
    林薇沒有回答，臉色凝重地看著前方。
    隻見土路中間，橫著一棵不算太粗、但足以攔住卡車去路的斷樹。看起來像是自然折斷的。
    但林薇和楚星玄都瞬間繃緊了神經。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突然出現路障，絕不是巧合！
    林薇迅速掛上倒擋，想要後退。
    然而，從後視鏡可以看到，另一輛看起來同樣破舊、卻速度不慢的麵包車，正從後麵的土路上快速逼近，死死地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被夾擊了！
    “ ‘神啟’的人？”楚星玄的心沉了下去。來得這麽快？！
    “不像。”林薇目光銳利地掃過那輛麵包車和周圍的環境，“車太破，手法太糙。可能是……附近的地頭蛇？或者……撿破爛的？”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影鴉選的這條路極其偏僻，按理說不該有普通人活動。
    吱嘎一聲，那輛麵包車在他們後麵幾米處停下，車門滑開，跳下來四個穿著邋遢、手持鋼管和扳手、麵露不善的男人。為首的是個叼著煙蒂的疤臉漢子，咧嘴笑著，露出滿口黃牙。
    “喂！開破車的！”疤臉漢子用鋼管敲了敲手心，吊兒郎當地喊道，“哥幾個最近手頭緊，借點錢花花？順便，這車破爛看起來還能賣幾個錢！”
    真是攔路打劫的？
    楚星玄一時無語。他們剛從能毀滅城市的神秘組織手裏逃出來，轉眼就被一夥鄉村非主流劫匪給堵了？這畫風突變得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林薇眼神冰冷，一隻手已經悄悄摸向了藏在腰後的手槍。對付這種雜魚，她甚至不需要動用能量。
    但楚星玄卻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他低聲道，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讓我來試試。”
    林薇疑惑地看向他。就他現在這風一吹就倒的狀態？試什麽？用愛感化他們嗎？
    楚星玄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那空乏卻似乎“通暢”了不少的能量核心，以及意識中那個簡陋的“係統2.0預覽版”。
    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正好，拿這幾個不開眼的家夥，試試他剛剛“疏通”過的河道，以及那所謂的“能量感知與操控精細化”預覽，到底有沒有用！
    這可是難得的……曆練機會雖然對手菜了點）。
    他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踉蹌了一下才站穩，臉色依舊蒼白，對著那幾個圍過來的劫匪，露出了一個虛弱的、人畜無害的笑容：
    “幾位大哥……要錢沒有。不過，我最近剛學了一套……嗯，‘催眠術’，要不要……試試看？”
    疤臉漢子和他身後的幾個小弟一愣，隨即爆發出哄堂大笑。
    “催眠術？小子，你他媽嚇傻了吧？”疤臉漢子笑得前仰後合，“就你這病癆鬼樣子，還催眠？老子一拳就能讓你睡上三天三夜！”
    楚星玄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微微凝聚。
    意識深處，那簡陋的係統光屏閃爍了一下。
    【‘能量感知極微弱）’激活……】
    【開始掃描前方低威脅目標……】
    【目標精神波動頻率捕捉中……】
    【匹配度計算……嚐試進行最低功率‘精神暗示’引導……】
    於無聲處，細微的能量開始以一種極其精妙的方式，順著那剛剛疏通的河道，緩緩流淌。
    第四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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